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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这么用心对另一个,肯定是有所图。
陆落谈过的恋爱不多,但是交过的朋友不少。每次有了新朋友。她想巩固友情,就会比较用心。
有时候会抽空陪友人吃饭看电影,甚至送礼物。
等时间久了,彻底成了损友,就不太在乎了。
陈容枫对陆落的好,陆落可以解释说:“他知道我是术士,所以巴结我;他想巴结我叔公。可叔公远在京师。就巴结好我。”
这些理由都说得过去,而且合情合理,但女人的直觉。会下意识跑偏,误会对方是想追求自己。
陆落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我越发自恋了。”
风掀起了她的帷帽,面颊冻得有点红,陆落却贪恋眼前的美景。迟迟不肯挪脚回去。
这灯火的海洋,让她想起了颜浧。她以前的这些节日。都是和颜浧一起度过。
“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找回来?”陆落在心中叹气。
下山的时候,刚到戌时正。
陈容枫问陆落:“今天玩得可尽兴?”
陆落觉得挺好玩的,就是绞尽脑汁陪着陈容枫猜灯谜,让她有点累脑子。
不学无术的她不愿意自曝其短。陆落就道:“甚是好玩,很久没看这么好的花灯……”
“等元宵节的时候,咱们再去。好么?”陈容枫问。
陆落不想再陪他猜字谜,太打击文盲的自尊心了。当即道:“我娘想带我妹妹去看花灯,十娘一次都没过去,我元宵节要陪她们。”
陈容枫并不见失望,淡淡道:“理应如此。”
他气度温柔,通情达理。
散了之后,陆落乘坐马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陆落准备跨进门槛,突然感觉有个身影,斜斜依靠着西南的墙壁,百无聊赖目视前方。
初五的夜晚黢黑,看不清景致,唯有大门口的一盏灯,放出暗红色的淡光。
立在光下,看黑暗中更是看不清,陆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后退几步,再次望过去,发现她没有看错。
的确有个人。
陆落的天眼比正常人敏锐。
她蹙眉打量,想看清楚是谁,碧云就走过来,不解问:“怎么了五娘,您看什么?”
碧云站在明处,往西南墙角的暗处看,什么也瞧不见。
陆落目不转睛看着,让碧云以为见了鬼,毛骨悚然的。
碧云拉陆落的胳膊:“五娘,有点冷了,回去吧。”
“等一下……”陆落接过了小厮手里的灯,对碧云和倚竹、以及众小厮道,“你们就在这里,别跟着我,我去看看。”
她拎着明角灯,往西南墙角走去。
碧云很担心,却听话不上前,倚竹则是懵懂的。
小厮们以陆落马首是瞻,更是不敢违逆她。
陆落的明角灯,渐渐没入了黑暗,隐约要被黑暗吞噬。
大门口的碧云,视线里陆落的影子有点淡了。
而后,她果然瞧见墙角有个人。
柏兮靠着墙,身姿随意,目光望着远处的路——那是陆落回来的路。
陆落提灯靠近他,他也不转脸,仍看着前方,好似没瞧见走近他的陆落。
“在这里做什么?”陆落很意外,问他。
柏兮不语,面无表情。
“有事?”陆落再问。
柏兮仍是不开口。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叹息轻微而悠长,陆落遽然间有点窒闷。
她没有动,夜风吹得衣袂蹁跹。
“落落……”良久,他终于开口,不知所谓唤了她一声,语调毫无起伏,冷漠而轻缓。
“有事就说。”陆落道,有了几分不耐烦,“跑到我家来,你肯定有事。缺钱了吗?”
“我缺的东西你有,我不缺的东西你也有,但是你都不愿意给我。”他说。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陆落莫名其妙。
陆落蹙眉打量他。
灯火太淡,只能看到他没有表情的脸。
他说完就站直了身子,抖了抖依靠着弄皱的衣襟,阔步走入了黑夜里。
他的身影颀长,阔肩窄腰,风姿落拓快步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这是什么毛病?”
柏兮从头到尾就不算个正常人。
不过,他今晚没有发怒,好似很伤感,让陆落摸不透他的心思。
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柏兮。
陆落折身回了家。
她回来之后,去了趟正院,母亲却和十娘睡着了,压根儿没等她。
翌日清早,陆落去给母亲请安,闻氏问起她昨晚的灯会。
“好玩吗?”
“好玩啊,学了好几个谜语。”陆落笑道。
“哪几个?”闻氏问。
陆落张口结舌:没记住!
闻氏哈哈大笑:“白看了。你啊,也该看些书,进点墨水,连灯谜都不会,玩都不痛快……”
陆落有心说,颜浧带着她出去玩,从来不猜灯谜,他们也玩得很开心。
不过,提到颜浧就有点扫兴,陆落忍住了。
今天是初六,铺子里开市,陆落准备去看看。
顺便发几个开年的红包,大家图个吉利。
第061章染坊
初六开市,陆落用过了早膳,就去了千丝斋。
她的丫鬟碧云准备了荷包,伙计的荷包里是四个八分的银锞子,掌柜的荷包里是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姑娘,大吉大利!”陆落一到,机灵的伙计立马上前行礼,说些吉祥话。
陆落微笑,让碧云给他一个荷包。
小伙计道谢。
掌柜夏廷玉也迎出来:“五姑娘财源广进,快请进来!”
陆落也说些客气话。
而后,她叫碧云拿了荷包给夏掌柜。
铺子里已经摆上了货,大堂收拾得干干净净,红漆柜台半人高,映衬着满屋的红布,越发红得灼眼。
夏掌柜拿了账本,给陆落点货。
“鸂鶒绫是去年卖得最好的,怎么今年不上货了?”陆落问,“还有去年城里大热的绒圈绵,没有大红的吗?”
陆落铺子里去年最畅销的是鸂鶒绫,这种红绫布,是城里滕氏染坊特有的,柔软而又光亮,比绵和缎都紧俏。
不单是陆落的铺子,连其他布匹行的那种鸂鶒绫也是最好卖的。
“姑娘,往后是不会再有滕氏染坊的鸂鶒绫了。”夏廷玉叹了口气道。
陆落不解,问他:“为何?”
“去年腊月,滕氏染坊着火,铺子烧了一半,还有好些布,滕家的老爷也烧死了。”夏廷玉说。
滕氏染坊是老字号了,几辈人辛辛苦苦守着这点稀薄的家业,勤劳肯干。
只是,生意总不见好。
前年开春,滕家专染鸂鶒绫,染得深透均匀,用色厚重,一时间脱颖而出,生意逐渐好起来,有了点起色。
去年。滕氏染坊的生意更好了,甚至多招了伙计,添了房舍,送过来染的布料也多不胜举。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眼瞧着一日日壮大,没想到突发大火,把几间铺子烧得干干净净,还烧死了当家的老爷。
滕老爷的儿子很小,无人顶住染坊。再也没有滕氏染坊了。
“真是惨事。”陆落听了,颇为同情惋惜道。
“可不是嘛。”夏廷玉亦叹。
做生意运气最为重要,有的人没那个运气,到手的财路也要断了。
“绒圈绵今年太也难进了。”夏廷玉又回答陆落的第二个问题,“听说只供殷家的布匹行,就连二太太那等老主顾都断了货。”
绒圈绵是最上等的丝织物,进价要三十两银子一匹,平日里也是供富贵门第用的,进货比较少。
今年,供应绒圈绵的桑户。被殷家用高价收买,只供应殷家了。
殷家是湖州府比较大的布商之一,他们有自己的桑园、丝坊、织布坊、染坊等,可市面上流行什么,他们都要想方设法拢入囊中。
绒圈绵是新盛的丝织物,也出自小作坊偶然所得,殷家立马将其纳入自家。
“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啊。”陆落笑道。
她不过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引得夏廷玉惴惴不安:“姑娘,都是小人无能。”
“不不不,您的本事我知道。此事不在您,小的铺子就是这样。”陆落笑道。
弱肉强食,自古如此。
这间千丝斋,是陆落入买卖行当的第一家铺子。
她没指望这铺子能多红火起来。在陆落看来。才人和经验同样重要,这铺子是她和手下的人积累经验,培养人才的实验之地。
她都没怎么投入。
一上午,铺子里没有生意。
到了晌午,陆落去了趟后头,看看柏兮。
柏兮正在做账。他眸光阴冷中带着鄙夷,瞥向了陆落。
陆落问了几句,他也是爱答不理。
差不多问完了,陆落准备回家吃饭,柏兮却突然问她:“花灯好看吗?”
“你怎知道我去看花灯了?”陆落反问。
柏兮很骄傲道:“我是神,有什么是神不知道的事?”
陆落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昨晚去我家里,是做什么?”陆落问他。
柏兮突然就发怒了。
“滚出去。”他低喝道。
陆落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恼羞成怒,不愿意说昨晚之事,这才转身走了。
乘坐马车回到青敖湾,快到门口的时候,车夫却突然停了马车。
陆落和碧云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老李叔,怎么了?”碧云撩开了车帘,问道。
车夫老李叔指了指前方:“过不去啊。”
他们马车的正前方,一个穿着青灰色绸布暗纹长袄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紧紧抱住了腿,站在道路中央。
中年男人一脸无奈。
四周有好几个人在看,把路堵得死死的。
“这不是二伯那边的凌连祥吗?”陆落瞧见了这男人,自言自语道。
二伯那边有个总管事的,是二伯母的陪嫁,叫凌连祥,总管二伯母所有的生意。
就连二伯母都敬重他。
陆落从前见过他几回。这次回来,二伯母的生意兴隆而忙碌,反而是头一次回到他。
凌连祥这几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模样。
陆落就下了马车。
她挤到了围观的人中间。
这些围观的人,都是青敖湾的族人或者下人。
“凌先生,求求您了,您买下我们家的生意吧!”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脸泪痕,约莫十一二岁。
“……你这孩子,怎么得寸进尺呢?”凌连祥无奈的脸上,逐渐浮出了怒色。
四周的人,没人去帮忙,都看着。
陆落眼睛转了转。
“怎么了凌叔?”陆落问,说着就要去搀扶那小姑娘。
小姑娘紧紧拽住凌连祥的裤腿,就是不放手。
“落姑娘,这是一言难尽。”凌连祥冲陆落笑了笑,“您再等等,已经去叫人了。”
正说着,二太太那边来了四个小厮,连带着拉扯,终于把这小姑娘拉开了。
小姑娘不停的尖叫、踢打,不甘心被拉开:“凌先生,您最有良心了,您救救我们,否则我们没活路了!”
“这是谁啊?”陆落直接问。
四周围观的人也想问,却不好直接问凌连祥。
陆落这么一问,好几位看热闹的族叔也问。
“那姑娘姓腾,她家的染坊去年腊月被烧了,她爹烧死了。滕氏染坊的账目中,欠二太太铺子里最多,我们善心容滕家缓缓,没想到滕家见我们好说话,竟恩将仇报,想让我们买下他们的染坊……”凌连祥解释道。
他被个小丫头抱着腿哭,不知道要传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