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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冥坠地之后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又连滚了几下才稳住身形,汉军士卒一拥而上,舍命护住。刘冥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叫道:“杀……给我杀上去……”
都尉鹿贤率部攻击东城门。东城门上的敌兵誓死阻击,至死不退,他们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形,数十次击退了汉军的攻击。鹿贤忍无可忍,亲自带着士卒冲了上去。汉军在付出了一个军侯两个屯长四百多名士卒的代价后终于拿下了城楼。就在鹿贤指挥士兵冲上城楼的霎那,一个重伤的敌兵用弩弓对准他射出了三支犀利的弩箭。鹿贤被弩箭洞穿了身体,重重摔落到城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宜梁被汉军攻占。这一战汉军诛杀了一千八百名敌人,阵亡了两位都尉、两位军司马和两千将士,损失惨重。
赵云和刘冥带着六千铁骑在两天内飞驰一百六十里,夺三城,人马折损过半。
赵云站在血迹斑斑的城楼上,心痛如绞。
鹿贤和纵流过去都是北军长水营的军司马,自从前年长水营随大将军到冀州之后,大家就一直在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亲若兄弟,没想到今天宜梁一战竟然同时阵亡了。赵云仰头看着高高飘扬的大汉战旗,想着战友的音容笑貌,心里不禁一阵战栗。
梁百武粗壮的身影慢慢出现赵云眼前。
从清晨开始,麴义和杨凤指挥潜藏到羽带原土的大军开始了渡河。赵云在送给麴义的书信中说,如果自己能夺下宜梁,最需要的是骑兵。从路程上考虑,今天黄昏须卜骨都侯的军队就会从五原、九原和临沃三个方向攻击宜梁。为了能让更多的将士渡河参战,汉军必须要守住宜梁,把敌人的骑兵挡在渡口之外。
“大人……”梁百武躬身轻轻喊了一声。赵云的威名和战绩实在令人敬佩,强悍如梁百武这样的黄巾悍将面对赵云也是必恭必敬。刚才他带着军队进城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街的尸体,闻到的是呕人的血腥,踏足的是血红的地面,给将士们的感觉就是震撼。赵云带着铁骑神奇般地出现在黄河对岸,又奇迹般地连下三城,梁百武觉得赵云就象大将军一样是一个神话,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
梁百武是今天第一个过河的汉军将士。按照麴义和杨凤的安排,梁百武带着两千步卒第一批渡河,然后迅速赶到距离渡口二十里的宜梁城支援赵云攻城。麴义说,如果赵大人拿下了城池,你的任务就是守住宜梁,一直守到大军全部过河为止。梁百武意气风发地扯着嗓子说,我就是把两千人全部打完了,也要守住宜梁。麴义骂道,人都打完了,你还守个屁。你只要坚守两天就行了。两天后,我们至少有一万人过河,这样你的后援兵力就足够了。杨凤解释说,我们先要尽可能地把骑兵运过河,以便大军能够阻挡匈奴叛军的铁骑,所以你要辛苦一点。虽然守城兵力不多,但守两天应该绰绰有余。梁百武信誓旦旦,保证守住。
赵云回了一礼,问道:“麴将军可曾过河?”
“已经过河。”梁百武说道,“恒祭恒大人带着风云铁骑营正在渡河,估计到黄昏的时候,至少有三千铁骑可以赶到北岸。”
赵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里就交给你了。”赵云握着梁百武的大手说道,“我立即带着铁骑出城会合麴将军。”
距离宜梁城外十里的地方是晖金原,此处距离渡口三十里。麴义决定把阻击战场摆在这里。
赵云带着三千铁骑急速赶到晖金原。连续行军和苦战已经让将士们疲惫不堪,许多士卒都是带伤而来。赵云心痛地四下看看,转身对面色苍白的刘冥说道:“命令将士们立即休息,你怎么样?还行吗?”
刘冥狠狠地朝草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龇牙咧嘴地说道:“行,死不掉。今天要是不报仇,我就不活了。”
赵云知道他心里痛苦。两个多年朝夕相处的兄弟突然就死了,长水营的兄弟也折损大半,现在他痛不欲生,一门心思只想着杀人报仇。刘冥艰难地跳下马,歪身躺倒在草地上,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湛蓝色的天空。他不敢闭上眼晴,一闭上眼睛他就看到了鹿贤和纵流,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要流泪。赵云担心地看着他,想安慰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个汉子要倒下了。赵云黯然长叹,打马跑到了穆斯塔法的身边。
“我带你去见见麴将军。”
穆斯塔法惊喜地问道:“是护匈奴中郎将麴义麴大人吗?”
赵云笑道:“对,他现在是破虏将军了。”
“他去年把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打得狼狈不堪,最后逼得他们只好撤过黄河。”穆斯塔法兴奋地说道,“匈奴人现在说到他都很害怕,我一直想见见他。他长得高大吗?象大人一样年轻吗?”
麴义消瘦了不少,但还是那样高大健壮,那样气宇轩昂,那样神采飞扬。他迎着赵云挥手笑道:“子龙,一年多没见了,你小子好象变黑了,不过身体倒是更结实了。”
赵云飞身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大人好。”
“我人是还好,但就是心情不好。”麴义笑道,“去年时运不济,仗打得很糟糕,窝囊。看今年能不能翻身了。大将军还好吗?小雨夫人很漂亮吗?”
赵云笑道:“打完这一战,将军回到晋阳不就看到了。”
麴义用手上的马鞭敲敲自己的脑袋,“打完这一战,这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很难说啊。你什么时候娶亲?记着要提前通知我。不要学大将军,娶亲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
赵云腼腆地笑笑。穆斯塔法有点畏惧地看看麴义。去年他带五万人打须卜骨都侯十万人,最后把须卜骨都侯打跑了,就这样的仗他还说打得窝囊,那要是给他十万人他还不把匈奴人杀完了。
赵云指着穆斯塔法给麴义介绍了一下。“这次能够顺利拿下三城,都是穆斯塔法的功劳。”
麴义赞赏了几句,说道:“你要是愿意,跟着刘冥统兵吧。你这功劳,做个都尉都委屈你了。”
这时恒祭也来了。他和赵云也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彼此相见甚欢。四人说笑了几句之后,穆斯塔法估计麴义赵云和恒祭还有要事商谈,急忙躬身告辞了。
“徐将军何时开始渡河牵制临沃和九原的匈奴人?”赵云问道。
“应该开始了。”麴义看看天色说道,“他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关键还是要看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击败匈奴铁骑。只要击败他们并且大量杀伤他们,须卜骨都侯就会从九原调来更多的军队阻止我们渡河。”
“我们的伤亡会很大。”恒祭担忧地说道,“如果他们把九原的兵力全部调过来,我们很难挡住。”
“没那么严重。我们有六千铁骑,两千步卒,完全挡得住。”赵云说道,“目前西安阳、成宜和宜梁的六千兵已经被我们解决了,阴山各处要隘的一万兵根本不可能征调过来,须卜骨都侯能调到宜梁的援兵只有九原的一万人,五原城的两千兵,还有临沃的两千兵,总共是一万四千人。如果徐将军在河阴城方向能够成功牵制临沃和九原的部分兵力,那么能赶到宜梁的最多不过七八千兵力。”
“须卜骨都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几千人驻守九原城,所以我们打得越狠,留在九原城的兵力越少,而姜舞就更有把握一击而中,迅速拿下九原城。”赵云望着麴义和恒祭笑道,“如果姜舞不但拿下了九原城,还杀了须卜骨都侯,那结局就非常完美了。”
麴义大笑,“他要是这么早就死了,那这仗很快也就结束了。”
恒祭笑笑,摇摇头,“这种好事就不要想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须卜骨都侯的反扑吧。如果他看出了我们的图谋,命令须卜弃阳立即率部返回九原城支援,那我们北上攻击阴山就非常困难了。现在就看大将军的正面进攻能不能牢牢拖住须卜弃阳了。”
须卜骨都侯接到宜梁的求援后大吃一惊,急忙召集单于庭的大臣们商量此事。右谷蠡王兰沙芒认为这是汉军的奸计,是汉军派遣小股军队发动的骚扰性攻击,目的是想诱骗大单于上当,迫使大单于不敢分兵支援云中战场。他认为如果汉军从羽带原方向渡河,应该同时接到宜梁和成宜两城的求援,但目前只接到了宜梁的求援,可见这个消息不准确。须卜骨都侯犹疑不定,急派快马赶赴宜梁探听虚实。
快马刚刚走,潜伏在黄河附近的斥候纷纷回禀,说汉军正从羽带原方向渡河,成宜和宜梁两城被汉军一夜之间全部攻占了。不久,临沃城快马求援,汉军从河阴城方向开始渡河攻击。须卜骨都侯和单于庭的大臣们闻讯之后顿时大为震骇。成宜和宜梁两城一夜均失,可见汉军早有渡河之策,他们不是诱骗自己上当,而是来真的,是真要渡河北上攻击九原。
须卜骨都侯再不犹豫,立即命令左大将呼衍登笃率五千铁骑杀奔宜梁和成宜,务必把两城全部夺回来,把汉军赶回黄河南岸。命令驻守五原城的两千铁骑立即出击,跟随左大将攻击汉军。命令右大都尉须卜武终率两千铁骑支援临沃,务必阻止汉军渡河。命令快马立即赶赴云中急召须卜弃阳回援九原城。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章风雨如晦第四节
五月初,河内。
大将军何进于四月下率部自冀州邺城出发西进凉州。大军到达河内时,他接到了天子召其进京的圣旨。何进知道天子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再无出路,只有殊死一搏,至于结果如何,他已经无暇过多考虑了。对他来说,兵谏的最坏结局和自己束手就缚的结局是一样的。他命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争取早日渡河兵临孟津。与此同时,驻守孟津的袁绍,洛阳的何苗和何颙,秘密潜回洛阳的吴匡张璋先后派人回报何进,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就等大将军率军进京了。
五月初,大军到达河内郡的山阳,何进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天子病重。何进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最近他为进京发动兵变的事殚精竭虑,惶恐不安,以至于夜不能寐,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何进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来报信的伍宕,发了半天愣,然后颤抖着声音问道:“真的?”
伍宕迟疑道:“应该是真的。太后生病,陛下为什么要下令封锁永乐宫?陛下为什么不准任何人进出永乐宫?陛下为什么不理朝政?这一切显得很突然也很奇怪,十分不合常理。如今征北大军已经出塞作战,皇统的事也到了关键时候,此时陛下应该亲理朝政、日理万机才对,怎么会为了伺奉太后竟然连国家社稷都不要了?”
何进浑身战栗,感觉死亡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天子的龙体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突然生病?而且还是重病?这是不是天子在使诈,故意欺骗自己以便让自己放心大胆地回京城?难道自己秘密率军回京准备发动兵变的事泄漏了?
何进越想越是恐惧,于是又问道:“潘隐说的?”
伍宕点点头。这消息是蹇硕的长史潘隐告诉大将军府掾史许谅的。自从传出太后生病,天子伺奉左右不理朝政之后,皇宫内的大小中官和朝中大臣们为此惊惶不安,私下有许多猜测,而唯一随侍天子的小黄门蹇硕也一直待在永乐宫没有回过府邸。有一天蹇硕回府洗漱换衣,私下交待潘隐把府内的财产尽数送回自己的老家。潘隐很奇怪,随口问了一句。蹇硕神色悲痛地说,天子时日无多,京中恐怕有变。潘隐大骇,再不敢多问。
何进听完伍宕的叙说,呆呆地坐着想了很长时间。
如果是天子得了重病,那他突然下旨召自己进京的目的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