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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杀胡,明日必被胡所杀,这等浅显的道理,司徒大人难道都不明白吗?”
杨奇瞅了崔烈一眼,继续说道:“陛下,昔日壮节侯傅燮曾言,‘杀司徒,则天下可安’,今日我杨奇要再说一遍。”
杨奇突然昂首挺胸,放声狂吼:“杀司徒,则天下可安!”
喊声震荡殿堂,惊心动魄。
满朝文武,无不骇然变色。司徒崔烈面露愧色,默然不语。
“臣愿为使,亲到冀州下旨,督请护羌中郎将李弘即刻西上凉州,诛杀蛮胡,护我国土,振我大汉天威!”
天子心潮澎湃,一时间豪气冲天,拍案而起,振臂狂呼:“杀,杀,杀尽蛮胡!”
李弘在大帐内来回走动着,心中十分烦闷。
大汉国内忧外患,战火频频,让李弘有目不暇接之感。大汉国怎么会沦落到这种风雨飘零的地步?
李弘想起自己在鲜卑时,许多鲜卑人都对大汉国充满了仰慕和畏惧。那时,自己还以是个大汉人而非常自豪。但他背着战刀一路杀回来之后,他却半分也没有感受到大汉朝的强大和威武。从他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在战场上厮杀,在不同的战场上厮杀,大汉国满目疮痍,民生凋敝,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难道这就是自己心目中威临天下的大汉国,自已赖以生存的家园?
李弘感到迷惘,感到困惑,感到疲惫不堪。
“大人……”宋文的喊声把李弘的思绪从浓浓的惆怅之中拉了回来,他转头望去。
“大人,这奏章如果递上去,你知道后果吗?”宋文放下笔,担忧地说道,“大人至少要被罢职。这背后操纵之人心计之深,谋划之密,令人咋舌。”
李弘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合肥王死了,我们总要给陛下一个解释,瞒是瞒不过去的。”
李玮苦笑道:“大人,怎么解释?太难了。自前朝景皇帝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诸侯国的王没有天子的特许,是不允许私自离开封地的,否则等同谋反。合肥王私自离境虽然罪不容赦,但杀不杀,由谁杀,都由天子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处置。有违此律者,也是谋反。如今合肥王死在陶丘,现场都是我们的黑豹义从,你叫我们怎么自圆其说?”
“前几日刘大人来信,说许攸递交了弹劾的奏疏,把王芬的奸计全部透漏了,洛阳上下都知道平原郡的襄楷和合肥王参予了其事,但我们在奏章中却只字未提,使得洛阳的官僚们上书弹劾大人故意隐瞒事实,惩办不力。如今襄楷和大知堂的人都被大人放走了,就剩下一个死了的合肥王,事情变成这样,怎么解释对大人都不利。”谢明皱眉说道,“先不说合肥王是怎么死的,就合肥王死在我们追捕途中这一项,就够大人掉脑袋了。”
“朝中有人要利用这件事置大人于死地,所以我们怎么做都脱不了罪责。”宋文叹道,“襄楷不愿意说,大人为了冀州的稳定又不愿意过分为难他,否则我们也能扳回一点主动。”
“你们快写吧。”李弘笑道,“杀了就杀了,我还怕了谁不成?合肥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死有余辜,该杀!”
合肥王死于陶丘的消息由兖州济阴郡太守以八百里快骑送到了洛阳,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要求诛杀李弘的呼声顿时高涨,让李弘领军抗敌的事情无人再提。
天子理都不理朝中大臣们的叫嚣,他在朝堂之上大声说道:“这是朕给李中郎的密旨,诸位爱卿有什么不满吗?”
太常刘焉吃惊地问道:“陛下,可有确实证据证明合肥王谋反?”
“这事还需要证据吗?”天子冷笑道,“等有了证据,朕早就身首异处了。”
“陛下,无凭无据斩杀合肥王,会导致各诸侯王心怀不满,无端惹出祸事。”刘焉劝谏道,“李弘目无王法,违律斩杀合肥王,罪大恶极,还是予以重惩为好。”
“不是有人说合肥王谋反吗?”天子说道,“李中郎奉旨办事,何罪之有?”
“陛下,李弘并没有抓住冀州府别驾从事许攸,也没有抓住平原郡的襄楷,更没有合肥王参予谋反的证据,他有什么理由斩杀合肥王?”
“李中郎什么时候斩杀合肥王了?合肥王不是被他的侍从所杀吗?”
“陛下,这话你也相信?这和许攸的诬告一样,毫无根据。”
“诬告?”天子咬咬牙,恨恨地说道,“诬告也杀。谁想杀我,我就杀谁。”
天子要求李弘斩杀合肥王的密旨终于送到了香雨山大营。李弘和他的部下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封密旨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信使从河内郡绕道经过时,不慎被黄巾军抓住了。白绕看到这封密旨后,随即命令手下放了那位信使,顺便叫那位信使带了一封书信给李弘。白绕说,他要和李弘谈谈。
李弘随即命人把苦酋和林讯等人带到了大帐。李弘把白绕的书信给他们看了一下,然后说道:“白绕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我放了你们。”
苦酋冷笑道:“大人愿意吗?白绕拿什么来换回我们的性命?大人要杀就早点杀,不要这么罗里罗嗦的,很不爽快。”
李弘笑道:“我喊你们来,当然是愿意和白绕见一面了。”
“大人愿意交换?”林讯诧异地问道,“大人什么条件?”
“只要白绕和于毒的军队立即退回黑山,我就放了苦酋。”李弘说道,“但我只能放苦酋一人,其他人必须随我到西凉。”
“为什么?”潘塔大声问道,“这个条件太苛刻,白帅不会同意的。”
李弘没有说话,迅速把案几上的地图摊开。他的大手沿着大汉国的北方边境缓缓地划过。
“本月初,鲜卑人、匈奴人、东羌人大约十几万大军,分成数路入侵我大汉国……”李弘详细介绍了边疆的军情之后,神态坚决地说道,“白绕和于毒必须退回黑山,给我让出一条西进凉州的捷径。”
“大家都是大汉子民,在胡族大举入侵我大汉国的时候,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杀敌,无分彼此。”
他目视林讯、潘塔、寥磊、丁波四人,口气严厉地说道:“如果你们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大汉人的血液,当义无反顾地随我北上抗敌,而不是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做一个叛逆,任由胡贼在大汉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五章风云突变第五十五节
大将军何进听到洛阳传来的消息之后,慨然长叹。
当今天子对李弘的恩宠和袒护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其用意之深不言而喻。做为深受皇恩的李弘来说,他除了对陛下奉献自己的忠诚以外,他还能拿什么来报答?
何进不禁想到了将来。如果羽翼渐成的李弘和皇宫内老奸巨猾的奸阉内外联手,狼狈为奸,合力对付自己,那自己会不会象梁翼、窦武一样,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宗族尽灭的下场呢?何进想到埋藏在北邙山乱坟岗内的梁翼和窦武,心内顿时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事实是残酷而无情的,如果自己不奋力抗争,最后的归宿也就是那个荒凉的北邙山。
只有小史侯做上皇位,何氏一族才能保得住性命,这个命运是从小董侯出生,王美人死去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的,是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自己放弃了,死去的不仅仅是小史侯和皇后,还有他这个大将军,还有何氏宗族的所有亲人,还有成千上万的门生故吏。
谁想陷入血腥的皇权之争?但一旦陷进去了,哪有脱身的机会?不是死就是活,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李弘这个北疆的蛮子,糊里糊涂地一脚就插进了这个是非圈,生死圈,他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他凭着自己手中的战刀,会把大汉国的命运引到哪里呢?
何颙中途接到了何进的密信。
当他知道李弘在天子的极力袒护下,几乎是野蛮而无赖的袒护下,再一次逃离了惩罚和罪责后,他迟疑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到冀州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进派信使追上他,就是喊他回去的。何颙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跑一趟。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呢。
何颙到了香雨山大营,受到了宋文、李玮等一帮士子的热情接待。能够认识名满天下的何颙,这让他们非常的兴奋和欣喜。
李弘也很高兴,用丰盛的美酒佳肴和美妙动听的女乐招待何颙。
颜良看到李玮等人对何颙非常崇拜,很是不以为然,嘲讽了两句。赵云连忙劝他不要乱说。
“他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党人,和汝南许劭一样,都是大汉朝的显赫人物。谁要是能够得到他的欣赏和点评,定能一飞冲天,名扬天下。”赵云笑道,“虎头兄,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我不去。”颜良不屑地挥手说道,“什么欣赏?点评?那都是狗屁,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凭空编出来的一番骗人鬼话。他们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子弟早早当上官吏,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糊弄天下人。他何颙有什么资格点评人?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打败了胡人的入侵吗?他平定了黄巾军吗?我看他就是一个被吹嘘出来的卖嘴的骗子。”
“子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赵云的俊脸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高兴。
“我说错了吗?”颜良冷笑道,“哪个权势人物的门生子弟不是遍布天下的府衙?象袁术这种门阀子弟,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点评,只要不是白痴,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做上两千石的朝廷大员。你再看看李仲渊这一帮士子,他们仗着朱俊大人的后台,大摇大摆的就混到了大人的帐下为吏。但你看看朝堂上,可有他们这些卖嘴之人所荐的寒门之士?这些被评之人如今都在哪里高就?”
赵云被颜良说得哑口无言,随即不再理他,自个跑到大帐拜见何颙去了。
晚上,众人散尽,李弘和何颙相坐而谈。
“今日的大汉国,内有连绵不断的叛逆揭竿而起,外有气势汹汹的胡人寇边入侵,更有王芬这样的朝廷大臣阴谋作乱,大汉国之衰微,已经日渐严重。”何颙忧心忡忡地说道,“然而,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当今天子不但不体恤民情,励精图治,反而要废嫡立庶,祸乱国家。”
何颙望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李弘,问道:“大人,你知道陛下这么做,会给摇摇欲坠的大汉国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吗?”
李弘笑笑,说道:“我乃大汉一子民,只知忠心为国,奋勇杀敌,此等国家大事,离我太远了一点。”
“大人何必推托。天下人皆知当今天子对大人信任有加,恩宠无比。”何颙笑道,“大人如今乃是朝廷重臣,如果连大人都说自己离国事太远,那我们这些府衙小吏又算什么?”
“大汉国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和大汉国的任何一个子民息息相关,何况这等乱国亡国的大事。”何颙接着叹道,“大人深受天子的恩宠,更应该为大汉国的安宁强盛出力,而不应该倚恃重权,助纣为虐,祸乱朝纲,以至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李弘稍稍皱了一下眉,勉强笑道:“何大人似乎说得太过了。”
“我没有说过。”何颙严肃地说道,“大人如果一意孤行,这个结局是显而易见的。自古以来,因为废嫡立庶而祸乱国家者,比比皆是。大人难道想做一个千古罪人?”
李弘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何大人,这件事现在这么说为时尚早,将来的变化谁知道?”
“但我可以发誓,我李弘绝不做一个乱国者。”李弘神色坚决地说道,“我大汉如今国势衰微,百姓困苦,我李弘再怎么愚笨,也不会愚蠢到祸乱国家,涂炭生灵。”
何颙大喜。没想到,这个北疆的蛮子嘴里说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