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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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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端率部离开不久,费伦亲自统领着三百多行人司骑兵,卫护着折可求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乘坐着十余辆大车,还有数十匹马匹、走骡,赫赫扬扬自麟州动身,就在冰天雪地之中,将这上一代的折家家主形同囚犯一般,押往长安。
他们自麟州起行,经延安府直插向南,沿途尚且顺遂,待到了原本的永兴军境内不远,天空中断银扯絮一般,又是满天大雪降下。这样一来,赶路的人却是苦不堪言。这几年来,兵祸连结,赵桓有心要整治境内道路水利,却是抽不出手来,及至大雪初降时,道路冻滑难行,而雪霁天晴却又泥泞难行。待到他们赶到长安城下时,已经是靖康五年的十一月中,虽然天气又是阴沉下来,黑云压城城欲摧,却也是不干他们的事了。
费伦身为行人司正将,进城自然不需太费周折,守城的都头看到是他,已经是吓的屁滚尿流,急忙放行之余,还得上前陪上笑脸,一直待费伦带着大队车马穿梭而入,那都头才抹着额头汗珠,松了一口大气。
城中已遵赵桓之命,专建会同馆以招待来京的官员,折可求一家虽然形同囚犯,费伦却深知皇帝早有言在先,不罪其过,此人虽然被迫投降,皇帝也不会食言,所以入城之后,还是将折家大小安排在会同馆内,将一应事物打点妥帖,自己这才骑马赶往宫中,求见皇帝。
他是御带器械,皇帝身边最亲信地武官,一到宫门处,守门地郎官一见是他,也不必再行禀报,直接便将他放入。
到得宫中,他打听得皇帝正在宫中后园,奉着太后游乐,心中一面诧异,不知道这冰天雪地有什么好游玩的,一面急忙又将自己仪容整理一番,待到御花园左近,自有皇帝身边的近侍替他禀报。
赵桓正自扶着孟后在园中游玩,赏着几株新开地梅花,只觉寒风中那花傲然挺立,清香沁鼻,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他心中感慨,现代人成天忙着享乐工业社会成果的同时,安能有这样的闲暇来静静游走于大自然的造物之中,感受着这天然乐趣。
正觉惬意,却见费伦在园外垂花门边伸头探脑,便知道此人自陕北回来复命,心中悠然一叹,天子的闲暇时光还是太少了。
他因向孟后含笑道:“儿臣又有政务了,需得先行告退。”
孟后心情也是愉悦,长安无事,潼关无事,河东龙口处处大捷,显然不需要再受颠簸之苦,相比之下,赵桓果然已经强过赵构许多。
而且面子功夫做的十足,每天晨昏定省绝不耽搁,端的是恭谨异常。不论帖不帖心,这份水磨功夫就很难得。她自然并不知道,是赵桓有所误会,以后宋朝皇室在这一方面与电剧上的明清皇室一样,需得早晚请安。其实宋朝理学刚兴不久,在礼教上做的还不如后世那么缜密严苛,宋光宗十几年不去见孝宗一面,天下人皆有非议,却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便足见其时礼教还并没有明清那么有如制度一般。
此时见赵桓弯腰躬身,满脸恭谨站在自己面前,孟后自是满意非常,又见赵桓脸色虽然红润,却是露出疲惫之色,便用很关切的语气向他道:“皇帝太操劳了,其实有宰相和枢府们在,皇帝只需要总制政务军事就可以,不必事事烦心。祖宗百多年来,也是这么着地。”
见赵桓苦笑,孟后便又笑道:“罢罢,我又多嘴饶舌,皇帝自去忙吧,我去逗敦儿。”
说罢,喜滋滋转身去了。
赵桓只是摇头,自儿子降生,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皇室中其余人欢喜。不仅是孟后,还有几个新近被放归的老太妃和公主,每日必定去逗弄这个皇子,以为乐事。
第六十二章 白龙鱼服
赵桓想到这些,心中没来由的烦忧。国事烦忧,家事也即天下事,人生复杂至此,可比当年还要劳心费力的多。
费伦适才见赵桓还是满脸春风,待到得自己身旁时,已经是面落沉水,不禁心里打鼓,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触怒了皇帝。
当下陪着小心,向着赵桓行了一礼,然后便躬身侍立,等皇帝发话。
“费伦辛苦了。”
赵桓随口赞他一句,一阵寒风吹过,几株腊梅上的雪花飘扬飞起,落在他滚烫的脸上,激起一阵冰凉。
几个小内侍急忙上前,帮赵桓拂去残雪,又呈上手炉,向赵桓取暖。
“下去。”
赵桓挥手将一挥,将内侍们斥退。打眼却又看到费伦身着铁甲,身上的布袍已经破旧不堪,按在腰刀上的双手冻的惨白,青筋暴起。
他心中一动,竟将自己身披的雪狐皮大衣解下,又亲手为费伦披上。
“不要动。”赵桓止住费伦的推辞,又将这皮袍的领口系好,然后方才退后一步,笑道:“种极黑年汉子,薛强个儿太矮,只有你身形匀长,穿着英武之气不减,又增儒雅。”
费伦心中感动,却是生性内敛,只是又躬身一礼,以谢皇帝大恩。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几步上了抄手游廊,自廊中一路看着雪景,一路回到清漏阁中。
待到阁中坐定,赵桓命人为费伦送上热汤解寒,待费伦脸上的青白之色渐渐转为红润,这才向着他笑问道:“这一路赶的辛苦,沿途所见,地方官施政如何,军务上的事又如何?”
费伦总料想赵桓会先问他折家的事,却没想问及沿途所见,当下先在脑海中归纳思索一番。然后才肃容答道:“陛下考成法下,地方官员没有敢耽搁政务的,臣一路所见,大雪不止,地方官员扫清道路,督促水利工程,抢救库存,修茸危房。救济百姓,并不敢有一点懈怠。至于军务上的事,臣职份所在,更是注意,沿途各州的厢兵早就动员,延安及河中各府,动员的厢军和乡兵总数在二十万上下,日夜不停,往潼关和太原方向运送军械和粮草,地方官员也需配合厢军。凡有道路积雪难行。就需动用民力整修,一刻也不敢耽搁。臣接太原方向地消息,我王师已经在城下挖好了长垒。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虽然太原也在下雪,不过军资不缺,前方将士必不会有冻饿之苦,请陛下放心。”
“嗯。”赵桓静静听完,却指着费伦道:“你是什么身份,尚且免不了受冻受寒,更何况寻常小兵。”
“臣妄言了。”
费伦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连忙认错。
赵桓笑道:“又不是朝会,这么正经做什么。天威如此叵测,人力但求能尽量减小损失便是。朕刚才并不是说你妄言。而是有感而发罢了。”
他其实是史学知识不足,其实这一年关陕先是大旱,然后大雪,史书明有记录,只是赵桓并不知道罢了。
“是。”
费伦连忙却称是,又解释道:“臣惟恐耽搁公事,又因道路泥泞难以行走,每天不得不起早贪黑,昨夜就是赶了一夜。这才气色不好。”
赵桓无可不可,对这个青年爱将他心中原也是信任,只是防着对方权责太重敷衍事上,这才偶尔敲打。
因错过话头,向着费伦问道:“折家老小全来了吧?折可求路上可有什么说话,折家留守的情形如何,朕让折彦适将他手中的人交给你,日后折家的情形,需得你一手控制,三州刚刚反正回归,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这才是费伦今日到宫中见他的重头戏,当下听赵桓连珠炮一般问出来,费伦却是一点不慌乱,当下从容答道:“折可求一家,诸子折彦文,折彦颜、折彦适、折彦野,俱都随之来到长安。折可求家主位由其弟折可同、折可致、折可久三人一同署理,臣问了折孝忠…喔,折彦适,折可求之后,这三人谁可用者,折彦适只是摇头,说这三人都是庸材,折可求之后,三人如果共襄赞大局也还罢了,如是自起纷争,唯有便宜了外人,三州防御必定土崩瓦解。臣知道后,越发小心,在三州建立分司,多派人手,万一事有不对,朝廷也能早些着手布置。”
“好,做的好。“赵桓终将神色一缓,大声夸赞。
“臣始终不懂,这个折可求无耻之徒,陛下恕了他罪就是便宜了他,还要好生宽待,对其关切之意比寻常将领强过许多,麟府丰三州固然重要,却也不必如此,潼关战后,王师十万兵临城下,折家一样得降了。”
赵桓连连摇头,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法最妙,并不是战了就有损失,而是不战之后,所得更大。折家世代效忠大宋,降了之后名声太过难听,纵观大局,折家如今毅然反正,所起地作用,当比在战场上让他披着孝服带着棺材投降要好过许多。其中关节要紧,你自己好生去想。”
见费伦若有所思,赵桓用赞赏的眼光看他一眼,一笑起身,向他吩咐道:“走,带朕去见折可求。”
费伦吓了一跳,忙道:“陛下要见他,一纸诏书宣他过来便是,何必自己亲自去,这样的恩遇,宰相也不过如此,臣还是以为不值如此。”
“朕带些班直侍卫,你带着你的人护卫,在这长安城中还怕出什么事不成。连日大雪,朕在宫中也憋气,正好也要看看长安百姓人家日子如何,看奏折总不如亲眼看着踏实。”
其实赵桓向来讲究信任大臣,用人不疑,政务交待下去就很少干涉,所以微服私访虽然宋帝常为,在他行之却只是出宫解闷罢了。
费伦拗不过他,也知道皇帝经常出宫,当即只得答应下来。
赵桓一声令下,十余名经常陪他出宫的班直侍卫立刻赶到,听闻皇帝要出宫,也不顾费伦神情脸色,嘻嘻哈哈换过衣衫,待赵桓也换过了士人服饰,十余人将他围住,往着宫外行去。
费伦只觉气闷,尽管数十万禁军将士无有人不忌惮他,皇帝身边的侍卫却并不将他这个行人司将军放在眼中。
赵桓神情悠然,宫室经过几次扩建,规制仍然很小,从他所居的深宫攒行,不过一刻功夫,已经穿过几道朱门,眼看着就到了外朝宫廷正门所在。
他突然想起一事,问着身边一个长相伶俐的侍卫道:“今日东面宫门值班的郎官是谁,若是傅宿,便可绕道而行。”
费伦听了只欲大笑,却只是憋回肚里,不敢露出半分。
其余侍卫却不象他这么小心,一个个挤眉弄眼,以皇帝吃瘪为乐事。
那个被问及的侍卫忍住笑意,向着赵桓回奏道:“陛下,傅宿今天不当值,不需绕道了。”
“嗯。”赵桓斜视他们,笑道:“傅宿太古板,朕深畏之。你们呀,好生长进,等将来朕忌惮你们时,方是事情有成地时候。”
一面训斥,却又一面自语道:“傅宿在守城时立下大功,却不知枢府调用升迁地命令,何时下达,却要催催张俊才是。”
众人忍住笑意,到底卫护着他出得宫门,宫门外不远就是闹市,费伦又叫过几个身手敏捷的心腹手下,远远散开戒备,护卫着赵桓一行,迅速进入闹市,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虽然大雪不停,各人走不得几步已经须发皆白,闹市之中却是仍然热闹非常,人力、女伎、各式百货,叫卖声不绝于耳,拥挤非常。
纵然是天气寒冷,费伦等人仍然紧张地满头大汗,赵桓自己并不在意,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就渴望着过一过平民生活,重得人生真趣,宋朝皇帝多有此习惯,赵桓的老爸赵佶甚至微服嫖妓,东京城内人尽皆知,就是因为市民意识抬头,皇帝并不喜欢过于高高在上,更何况赵桓的心底,原就当自己只是一个平民。
自狭窄的街道一路行去,只见街市依然,已经看不出来一个月之前,这个千古名城还面临着灭顶之灾。
城中死伤的禁军厢军和民壮数千人,发丧就用了半个月时间,赵桓几次微服,都被凄怆的哭丧声又逼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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