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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赵桓极感兴趣,身体微微向着张所一侧。笑问道:“赵开与卿说些什么?”
张所道:“赵开此次过来,便是与东南清军所费有关。今年国中诸路,多半府库丰盈,可以多做些事。唯其荆湖乱起,要调动大兵前去平乱,所费估计得千万以上,赵开与臣说。只怕这一场乱子,要使陛下清军改制,多编禁军的打算推迟很久。”
赵桓收了笑容,叹道:“赵开没有办法么?”
他先由陕西清军,然后足额禁军,接着准备大改军制,厘清将帅职责,改革军队编制,再下一步,便是改革厢军,将厢军足额,弱化其地方驻防功能,而是将厢军改为专门的工程、通信、邮传等具有大兵团辅助功能的部队。
这样一来,全国几十万基本是战时无用,平时只能养老的厢军,就可以发挥它地最大效能。
先由陕西起.然后是东南荆溯两浙福建两广诸路,在战区四周足额禁军,在后方也要大规模的裁撤和改编厢军,以节省和合理使用军费。
全军西进和荆瑚乱起,确是将他的打算扰乱,使得这一过程,最少要延迟一年左右的时间,
见张所微微摇头,他也不待张所答话,便自失一笑,向着他道:“赵开虽善理财,到底不是神仙。”
张所与谢亮一起微笑,都道:“陛下能知大臣与百姓甘苦,何愁天下不治。”
赵桓点头,答道:“荆湖乱起,朕以为还是太过苛待百姓所致。”
此语一出,不但两个宰相动容,便是其余听到的大臣,也是脸上变色。以赵桓身为帝王的身份,有这样的见解并不奇怪,但是能当众坦然说出,却是令各人佩服之至。
自赵佶重用蔡京不理政事,然后又贪图亨乐,宫中用度无数,还要大修园林,以致扰乱天下,不但军队军费不足,战力下降,也导致地方官地吏治败坏,贪污受郁的现象大有激增,而天子并不过问,只要官员能足额赋税,便是能臣。
如此一来,方致才方腊之乱。
而荆湖路数次被金兵危胁,这两年也受了灾荒,而在赵桓返回之前,赵构并不理会,赋税丝毫不减,而绝不赈济。
如此一来,矛盾激化严重,赵恒回来这一年多,因着客观条件使然,虽然努力拭图减免赋税,却是只能小额度地减免。待今年荆湖路又遇大灾之年,钟相处心积虑经营几年,终于一朝奋起,竖起大旗称王造反,结果就一呼百应,泛滥成灾。
众臣尚不及答话,赵桓就又紧接着道:“至于钟相用来邀买人心的义杜,也值得好生探讨一下。”
他话音刚落,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朱胜非便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怎可如此,现下朝延调拨大兵前去围剿逆贼,而天子却在表彰反乱的叛逆,浅显的将士知道,却如何是想。
赵桓脸色微变,眼神向这朱胜非一扫。便知其意。
此人田土佃农甚多,而趁着这些年兵荒马乱,小农破产的不少,更是兼并许多,因其如此,对赵桓一切能触及到他利益地举措。都一定反对。
若是赵桓用钟相的办法,则必定大利于农民,而对官绅大户不利。
因着如此,刚刚讨论政务,此人并不出声,待到此时,便借着前方将士的名义,出来反驳皇帝。
赵桓原欲当即驳斥,想到眼前官员很多。与朱胜非利益相同地不少,因此将到了嘴边的训斥话语收了回来,只淡淡一笑,点头道:“此事容后再说,此地说起确是不便。”
这等于间接认错,朱胜非难得在皇帝面前打胜一仗。心中甚是欢喜,当即又啰嗦了几句,便欲退下。
却见赵桓将脸色一变,向着他道:“适才的事不说,不过朕刚听闻人言,你去迎接太后,尚自摆足仪卫,威风十足。见了太后,礼节也是不答,你身为宰执,怎可如此孟浪!”
他训斥的事,倒是确有其事。此人凭借这在赵构那边的信重,又观风使色,提前一步投尝赵恒。以为进步。赵恒当时情势微妙,对他也不得不敷衍倚重,将他拜相。而此人就以为帝心在已,一天比一天骄狂。
此次迎接孟后,他想着对方不过是哲宗皇帝地皇后,赵桓父子与她不过是婶母的关系,并无多深感情。
因着这一念头,其余宰相都极为恭谨慎重,唯独他很是怠慢,在礼节上都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
这一类小事,其余大臣看在眼里,却也不好向皇帝禀报。朱胜非毕竟是宰相,纵是礼仪上有什么小小疏忽,却构不成被攻讦弹劾的理由。
自然,这是因为宋朝的皇权不够独大使然,若是明清,此人犯的便是大不敬罪,足以杀头。
此时此刻,这些小小错漏显然是被皇帝知悉,而当着百官的面加以训斥,便是将赵桓地想法暴露无疑。
朱胜非脸色惨白,只向着皇帝一躬身,便先行告退。
而以宋朝的制度和传统,他唯有辞职了事。
张所与谢亮与他同事,虽然平时看不过眼,此时相顾而视,只得上前向皇帝据礼力争道:“朱某人虽然确是不恭,然则陛下当着百官地面对宰相加以训斥,也太过份了些,”
赵桓脸带歉意,向两位宰相先陪罪道:“此事确实是朕有不是。”
两人原本就不是为朱胜非叫屈,而是为宰相的职位相争,皇帝一认错,便顺势收蓬,退下一步,只道:“愿陛下今后能够制怒。”
赵桓满脸带笑,说话的语气,却是又变的阴冷刻薄:“此人是张邦昌的女婿,九弟对他加以重用,此人又对朕很忠枕,他的身份,朕也没放在心上。怎料这大半年来,骄狂肆意,对朕地政务举措屡有嘖言,今又对太后不恭,难道,他还没忘了他的岳父曾经称帝,心有不甘么?”
张所只听得额头冒汗,连忙抢先一步回答,只道:“断然不会如此;陛下太过多疑了。”
赵桓眼见太后将出,也不愿意在众臣面前再使宰相难堪,因道:“虽然如此,朕等他的表章便是。”
张、谢二人一起躬身,答道:“是,陛下睿断明判,臣子不敢妄言。”
赵桓冷冷一笑,回转过身来,向着走近前来的太后迎上前去。
他适才所为,大半被孟后看在眼中,她心中只是奇怪,赵桓以前性子懦弱软善,不要说是对宰相,就是对小臣也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苛刻。
一想到此,原本的心事再也按捺不住,只向他道:“官家,迎回太上你还要等打败女真,不肯议和,今日你九弟不幸薨于途中,你打算如何料理?”
第四十一章
赵桓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好九弟赵构没少在这个老太婆面前给自己下药。他前世就是性格坚毅,甚至是比较刚愎自用,令世更是贵为帝王,只有人听他的份,哪有别人敢如此和他讲话。
他扭头斜眼,看向这个走在自己前头半步的白发老人。
阳光刺眼,满脸皱纹的老人行走在烈日之下。
他没来由的心一软,只觉得眼睛有点微微发酸,害怕人发觉,急忙低头。
待这股情绪过去后,稍稍整理好思绪,便向太后笑道:“不是儿臣不想议和,实在是那女真人虎狼枭境之心,哪里是真的要和咱们议和?前头说让了陕州撞关等地,后脚就又调集大兵,要兴军犯境。儿臣想,不狠狠回敬他们,打的他们害怕了,他们是绝计不会将上皇送还回来,也不会真的有心议和。”
见孟后不置可否,便又道:“当年辽国契丹也不是一样么,若不是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岂能一战而定大宋百年太平天下?可见,这些蛮夷是畏威怀德,只有先打怕了他们,才会让他们感受天朝圣教,从此不再动用刀兵。”
孟后猛然回头,向他道:“你有真宗皇帝英武么?”
她这一问,却是极有讲究。
他的丈夫哲宗皇帝,就是一心要效法祖宗,兴兵伐辽,结果被当时的太皇太后责问道:“你有真宗皇帝英武么?”
哲宗无言,一时无可兴对。而在他的统治下,宋朝党争越发严重,政治军事越发腐账落后,兴兵征辽一事,便被轻轻搁置,不再提起。
此时孟后再问,情形与当日不同,应对的人却更加不同。
赵桓左右四顾。见了除自己的心腹内侍之外,再无别人。因笑答道:“儿臣以为,儿臣英武强过真宗皇帝。”
“你?!”
孟后气极,当真想不到他敢这样回答。
赵桓一笑,轻声又道:“太后不信,且看将来。祖宗当然有祖宗的功绩,做儿孙的,也不必看着祖宗气沮。朕要强过祖宗,也盼着朕的儿孙强过朕,若是打定了主意要一代不如一代,这江山能保的住?”
“好。皇帝当真有志气,我这老婆子时日无多,且看将来如何。”
“这是自然,儿臣说地出来,便必定做的到。将来打败女真。迎回上皇和诸亲王、公主、嫔妃,戚里,其乐融融,太后必定可以见地到。”
孟后在心里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皇太后的身份。在这个越来越刚毅的皇帝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
她面带苦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个赵桓,当真也算的上是赵氏皇族中的异类。这种刚强坚毅的性子,除了开国的太祖太宗之外,只怕真的再也无人可及。
赵桓也不理她如何是想,只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道:“九弟不幸身故,朕也很心痛。太后信儿臣一片真心。这心痛是因着自幼一起长大,兄弟之情难以忘怀。”
孟后终忍耐不住,盯着他眼,问道:“官家,你如实说,你九弟是不是你下令害死地?”
赵桓并不避开她眼光,答道:“天家无情,朕落到九弟手里,势必也是如此。兄弟之情,到底敌不过皇帝大位。朕也不瞒骗太后,也不屑瞒骗旁人,只是太后问得,别人却问不得,此事也望太后自此忘杯,以后不必提起的好。”
孟后气的浑身发抖,抬起手来,想去打赵桓。
赵桓并不退缩,直视她眼,淡淡道:“朕自忖比九弟更能当这个家,他若是老实在江南呆着,朕也不为难他。可是他弄不好,天怒人怨.扬州一役,为着他畏敌怯战,死了多少百姓,尸体遮满了江面!苗刘二人,是他一手提拔重用,到底反叛了他,为着何来?还不是九弟太不得人心。朕在陕西一意抗金,他却拉着朕的手脚,江南财赋不肯供给,甚至有传言要与朕分疆而治。这成何体统,朕才是正朔,是正经的大宋皇帝,他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朕能回来,九弟不但不能让位,还要在背后牵扯朕,朕是一国之主,虽然兄弟情深,都也顾不得。”
他之所以和这个半截身子入土地老太婆长篇大论,却是知道,自己处死赵构的事需瞒骗不过别人,连坊间百姓都隐约知道是皇帝下令,赵构根本不是死于意外,更何况这些成天生活在权术斗争中的皇族中人。若是不将此事摆平,不把自己的理由摆的冠冕堂皇,将来赵佶和诸多皇室宗亲,外戚郧臣都有回来地一天,就是自己身边的诸多大臣,也有很多人不满意赵构之死。
不先把这个老太后说服,她闹将起来,势必弄的朝野侧目,纵是用强力弹压下去,只怕也是他的威德之累。
在这个特别讲究纲常论理地时代,杀弟终究是一个不好的名声,他需要未雨绸缪。
见孟后听的发呆,赵桓却不知道挤了几滴眼泪出来,轻声泣道:“太后,朕说的嘴响,其实也很是后悔。当初那几个逆臣有此心思,朕想到九弟可恶,竟没有阻止,他们竟真的做此大逆之事。”
孟后其实已经被他说服,只是心里总有疙瘩。皇权相争无情,宋朝开国便有烛影爷声之迷,太祖可能死于太宗之手,天下人尽知。至于赵王廷美,更是被太宗逼死。孟后在宫中几十年,如何不明白。
质问赵桓,只不过是因着这几年蒙赵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