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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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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垛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然后砰地跌落下来,然后仰起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看向东方如血的朝霞,张了张唇,竟没能说出话。
    即便被十一点过的穴已经自行解开,保持同样的姿势半夜,小珑儿浑身还是麻木着,那般重重地滚落,居然觉不出疼痛。
    江南的风总带着水的潮气,晨间更是湿。润清新,但拂在泪痕斑斑的干涩面庞,还是一阵阵绷得难受。
    小珑儿抬起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揉她的脸。
    很用力,很用力。
    仿佛很用力地揉痛自己,便能走出这个可怕的梦境,——她以往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的可怕梦境。
    她想醒过来。
    醒来后,她依然在韶光明媚的琼华园时和雁山、剧儿他们说笑着,边为齐小观裁衣裳,边等着他和十一回来。
    花浓别院之事同样是一场噩梦。
    那场噩梦里,她在失去父母后,又失去了可以依靠的祖父和叔父;但所幸,她身边始终有十一和韩天遥,并在他们引领下,又有了齐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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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愉快!后天见!

  ☆、转谁人问鼎(三)

这是一个和她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天地,却无疑更广袤,更精彩。
    她曾觉得自己如此幸运,竟能在劫后余生里遇到十一,遇到齐小观,从前的韩天遥面冷心热,待她也是如此之好……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幸运竟会如此突如其来地被打破旆。
    这一。夜,多少人已经在向她证实,她的小观死了,死了窠。
    断了一臂,惨死青江,尸骨不全……
    武艺卓绝的十一被本该是她姐夫的侯爷害了,徘徊于生死边缘,更被一群臭不要脸的大男人趁人之危打得重伤,或许……也活不了了吧?
    那群禽。兽带走十一前,曾用力踩她的手腕,逼她弃剑,而她似已觉不出痛楚,依然将画影剑握得那么紧,那么紧……
    这一定是个梦,是个梦。
    可为什么她再怎么揉自己的脸,揉自己的眼睛,依然只看到冰冷的地面无数凝固的血迹?
    晨风徐徐,琼华园的上方尚有几屡青烟缓缓萦绕。
    小珑儿哆嗦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琼华园走去。
    或许,没想象的那么坏;或许,十一和小观已经回来了呢?
    她的脚下越走越快,甚至奔跑起来。
    踉跄地摔了好几次,她都又很快地爬起,顾不得手掌上蹭出的血,继续向琼华园,向她已习惯的家园,飞奔。
    ——————————————————————
    段清扬等宋与泓的随侍和其他外臣的随侍一样,被拦在了彰德门外。
    这本是宫里的规矩,虽说宋与泓向来不大拿这些规矩当回事儿,但这样连心腹随侍都特地被拦下,显然不那么寻常。
    他甚至留意到夏震加派了人手在彰德门外,正不时将目前投向段清扬等,显然是怕他们有所行动。
    宫中无疑已被夏震控制,无怪宫中内应无法传出消息,反而是宫外的凤卫推测出了异常。
    他正为帝后捏把冷汗时,那边已在福宁殿的太监管事郭原快步迎上来,擦着头上的汗低声道:“殿下,你可来了!”
    这话口气,莫不是怕他不来,跟夏震等人闹起来,更吃大亏?
    宋与泓瞧见那边宫人正将各处的红绫宫灯取下,换上素白灯笼,心已凉了半截,只问道:“母后安好?”
    郭原双眼红肿,背似乎比从前躬得更厉害些,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还好,只不放心殿下,让老奴过来迎着。”
    他觑了眼宋与泓身后的薛及等人,声音更低了些,“皇后再三说,最要紧的,是这大楚的天下安稳,所以请济王殿下凡事三思而行,不可冲动!”
    三思而行……
    其实时常就是劝人安心认命,不得有所行动。
    宋与泓侧头看了眼薛及恭敬含笑的脸,的确有种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但他静了静,终于道:“请郭公公回复母后,让她放心吧!不论何时何地,与泓……绝不忘父皇、母后鞠养之恩!”
    后半截话,他一字一字似吐得吃力,蕴了难言的悲怆和黯然。
    唤帝后为“父皇”、“母后”,原是近两年的事。可晋王体弱,他这个晋王世子自小。便常被接在宫中养育,才会和宁献太子、朝颜郡主那等亲近。纵然云皇后偏心宁献太子,济王在她心中也非其他宗室弟子可比。如今特地叫郭原传来这话,自然有她的因由。
    宋与泓已无暇细细思虑云皇后安抚他,到底是为了他的安危,还是为了大楚即将到来的皇位更迭,后面已有人推着他往殿内走。
    而郭原得了宋与泓的回话,早已快步离开,从穿廊转往后殿去了。
    ————————————————————————
    宋与泓踏入福宁殿时,殿中已来了好些元老重臣,多是素日与施铭远来往密切的。
    见他上前,有恭敬打声招呼的,也淡淡装作没看见的,也有对着正中那棺椁擦泪的。
    灵堂已经布置妥当。
    虽然匆忙,但楚帝病得久了,一切器具仪仗早已预备,此时殿内素幡翻卷,白幢晃眼,将富贵华丽的梁柱陈设尽数掩去。
    天已亮了,灯烛犹未息,幽黄的火光映着满殿素白和漆黑的棺木,蚀去了皇家的巍峨堂皇,透出一股子的诡异苍茫。
    忽闻得有人高声呼道:“太后娘娘到!皇子到!”
    皇子……
    宋与泓倒吸了口凉气。
    除他之外,楚帝何曾立过第二个皇子?
    他眯起眼,试图看清眼前那位皇子到底是何许人,却觉幡幢摇曳,正挡住他的视线,竟让他一时看不清那位皇子的模样。
    那厢众人已屏息静气候着,一待上首之人入座,立时叩首行礼。
    “臣等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子!祈太后娘娘节哀顺变,主持大局!”
    片刻后,那饱经沧桑的妇人声音响起:“诸卿平身!哀家骤遭此变,心神俱乱,一切俱待众卿相助处置。”
    众臣齐诺。
    信安郡王则上前奏道:“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大行皇帝可以遗诏,由哪位皇子继位新君?只需确定新君,太后凡事可以有商有议,我等也有了主心骨。”
    云太后顿了顿,目光悄然从宋与泓面上一扫而过,落到侍于她身侧的少年身上,“大行皇帝自知不治,已立下遗诏,册立皇子宋昀为新帝。”
    众臣虽不敢显出惊愕,已禁不住偷偷觑向站在一边的济王宋与泓。
    这时,立于最前方的施相已道:“大行皇帝数日前已经下旨,晋王世子宋昀天禀粹清,器钟奇颖,甚得君心,故封作皇子。如今又有遗诏立作皇子,我等敢不奉诏?”
    他竟带头跪地,说道:“臣,施铭远,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他领头,其他众臣也便一齐跪下,行君臣大礼:“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满殿便只剩宋与泓静默地立着,眼前素帷翻滚,云太后和宋昀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同样也看不清那两位的神色。
    忽地,他的膝窝一疼,已被身后之人踢得跪倒。
    宋与泓羞恼转头,正待立起身来,却见夏震立于他身后,以一支朴素无华的佩剑重重压在他肩上。
    那剑,竟然是画影。
    宋与泓忽然间没了力气起身。
    他僵硬地跪于清冷坚硬的金砖之上,无力地垂下头。
    整夜的奔波和打斗,令他不复原先的神采,有碎发零乱地垂落面颊,更有斑斑鲜血溅湿满襟。
    是岑笛临死时喷出的血。
    琼华园的凤卫死伤惨重,琼华园的主人更是伤重失踪,——她的境遇,也许会变得更坏,比他向本该是他臣弟的人称臣,更要惨烈十倍百倍。
    到底,宋昀还是宋家之人,这大楚的江山,还是宋氏之江山,不是吗?
    他阖着眼,嘴角勉强地挑了挑,居然也能弯出两道笑弧。
    虽然,配在他狼狈的面庞,显得如此惨淡……
    —————————————————————
    宋昀身着斩衰之服,面色虽有些苍白,行止却不改素日的温雅从容。明澈如珠的黑眸扫过众人,他缓缓道:“父皇遗诏,朕年纪尚轻,于朝事政事多有不解之处,可令太后垂帘听政,权同处分军国事,施相等大臣辅助。望众卿勿以朕年少德薄,倾力相辅,朕必不相负!”
    他言语温淡宁和,并无半点锋芒,只是缓缓说来之际,竟也能字字入心,令人钦服之余,再不敢有丝毫小觑。
    施铭远见状,也不由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暂时冲淡了爱子失踪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悲怒。
    一时礼毕,便议起丧葬礼仪等事。新君既定,又确定由云太后垂帘听政,大多不过循旧例办理,倒也不算十分烦难。
    宋与泓立在一侧,再无一人过来相询,倒似成了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他悄悄走过棺木,抚着那坚硬的楠木棺椁,低唤了两声父皇,却再也听不到楚帝温厚的应答。
    这时,却闻云太后唤道:“泓儿!”
    宋与泓慢慢走过去,躬身问:“太后有何吩咐?”
    云太后怔了怔,才道:“泓儿,我是你母后,便一直是你母后。昀儿从此是我孩儿,你则一直是我孩儿,你不许和我存见外之心,更不许和昀儿心生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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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权臣的操纵下,寄居舅父家的没落宗室子弟,成为当朝天子。
    这不仅是小说情节,也是历史上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转谁人问鼎(四)

宋与泓心头雪亮,只垂眸道:“母后放心!我自小儿的性情,原就受不得皇宫里许多规矩。想来父皇正是料到我这冲动性情处理朝政大事不太妥当,才将皇位传给昀弟……传给皇上。”
    云太后点头,“放心,该你的富贵尊荣,总少不了你的。你能这样看得开,母后也安心不少。只是如薇……”
    尹如薇是信安郡王早夭的小妹所生,算来跟云太后并无血缘关系,却也是自幼被抱入宫中养育的,很得云太后钟爱,料得谁也不敢动她,故而宋与泓并未问起尹如薇。此时听云太后提到,这才问道:“如薇怎么了?旆”
    云太后便招来郭原,说道:“带济王殿下去见见如薇,劝劝她,别这么任性了!”
    宋与泓有些透不过气,回首看向大行皇帝的棺椁,一时没有动弹窠。
    棺内之人尸骨未寒,这朝堂、这皇宫,已全然变了模样。
    又或许,一切早已在悄悄改变,只是那位在病榻上躺得久了,宁愿对一切视若未睹,听若未闻,宁愿相信自己逝后,一切会按他的意愿按步照班地走下去。
    云太后看着宋与泓欲言又止,眼圈却不由地红了,眼底有隐隐的愧疚和怜惜。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地和缓:“听闻你奔劳了一晚上,若是困乏,或哪里不适,且在后殿歇上半日。若这边有事,我再叫人唤你。”
    宋与泓道:“我不困乏,也没有哪里不适,只要母后无恙便好。还有,朝颜是母后鞠养成。人,虽非亲生,但她心中始终视母后为母,愿她也能安然无恙。”
    “什么?你说朝颜……”云太后面色一白,旋即扫过那边正议事的群臣,很快收敛了惊怒忧惧,清咳了一声,平静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见她神色,宋与泓再辨不出自己是宽慰,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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