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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不是这样的!我想出声反驳,可喉咙像是被谁给死死钳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橘子夫差就一直这么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恶毒极了,夷光,我可从来没听见过这么恶毒的声音呢。”夫差说到这儿,停了一小会儿,他忽然压低声,“后来这家伙就说:夫差,你这么生气,你是想杀人么?喏,她现在睡着了,你手里有刀,只要一刀扎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我浑身像浸入了寒潭中。
“他说,你要动手就赶紧动手。杀了她,回吴国去,起兵再把勾践那小子给打个落花流水!反正他现在元气还未恢复,你一定能成功的!”夫差盯着那个橘子,他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他那副神情,就好像真的是在看另一个人。
我恐惧极了!我吓得气都不敢喘,脑子整个都麻木了!
然后,过了许久许久,我才听见夫差的声音:“……被橘子夫差说了这么一大通,我的心也有些活动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很解气是不是?我觉得我就该这么干,一刀杀了你,然后回吴国去。整顿人马,起兵再度攻打越国。不过这一次我可不听他的什么道歉了。也不要那小子给我做马奴了,我就是要杀掉他!就是要把越国灭了。让勾践那小子揣着他那颗漆黑的心,滴溜溜滚进地狱里,就一直一直呆在地狱里再也别出来!”
说这番话时,夫差的脸有些扭曲。我骇然万分地望着他,我从未见过表情如此可怖的夫差!
时间好像停止了。
寂静的竹林,听不见什么声响,刚才的鸟鸣也停了下来,空气里,紧绷着一丝什么线,好像只要谁一出声。那条线就会“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可是,正当我起身去摸我的刀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夫差突然说,“于是我就问橘子夫差:好吧,我杀了夷光,我去攻打越国。我也把勾践杀了——可就算是那样。夷光还是在喜欢勾践啊!就这件事本身而言,一点都没有改变嘛。”
我怔怔望着夫差!
“我就是为这件事生气的,就因为这件事,我才生气得想杀人,可就算我大动干戈杀了夷光杀了勾践,哪怕我杀光了整个越国的人,这件让我生气的事情本身,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呀!”
“……”
“听我这么一说,橘子夫差就不耐烦起来了,他说:笨蛋!还考虑那么多干吗?她惹你生气,勾践那小子也惹你生气,你杀掉他们岂不是天经地义?!快别多想啦!快点动手吧!”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夫差。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见,这男人那张原本急切地学着橘子夫差说话的脸孔,忽然间,柔和下来。
“于是,在他这么说了以后,夷光,我就察觉这里面的问题了:我逮到了这个橘子夫差的漏洞。”他说着,脸上竟慢慢露出一丝笑意,“他只一个劲儿叫嚣着让我去杀人。却根本弄不懂这里面的事,他以为只要杀了人,问题一切就都得到解决了,其实杀人之后什么都没改变。夷光,我这才发现,其实真正笨蛋傻瓜的,是这个橘子夫差才对呀!”
我有点说不出话,我想伸手试着去握住夫差的手,可我不敢。
“可是夷光,你知道么?这个橘子夫差特别狡猾。一见我把刀塞回去。不肯听他的怂恿,于是他就又想了一招。”夫差说,“于是他说:好吧。傻瓜,既然你不肯杀他们,那你想过。往后你该怎么办了没有?”
我默默听着。
“被他猛地这么一问,夷光。我还真答不上来呢,我既不想杀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我就只有愣着,听这个橘子夫差继续絮叨。”
夫差说:“他看出我发傻来了。于是就说,哼,你不想杀夷光,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还喜欢她么?你舍不得对吧?可是她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勾践。这样吧,大傻瓜,既然她喜欢的是勾践,那你就把自乙变成勾践好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你喜欢谁,我就变成谁,那你不就会喜欢我了么?”夫差说到这儿,却多少有些沮丧,“可是我再一想,那也不成呀!我比勾践高那么多,比他壮,脸也比他黑,又没他那么俊俏……哪怕把我的腿砍断一节。再把眉毛扒光,往脸上敷一斤粉。我也还是不像他呀!”
我愣怔了半晌,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且我也不喜欢勾践那个样子,阴郁沉闷的坏小子,我天生就不是那个样子,装都装不出来。”夫差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了,哪怕此时突然来了个变戏法的,喏喏。就像偃师那样的,他好心作法把我变成了第二个勾践——可是夷光喜欢的是真正的那个,她又怎会来喜欢一个赝品?”
一阵心酸涌上我的心头。
“听我这也不干那也不愿意。橘子夫差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他说:那你要怎样?给你出了两个主意你都不要,难道就想这么继续下去?和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继续浪迹天涯?夫差,你这到底是在干吗呀?”
沉默。
我又难过又羞愧,几乎听不下去了。
“……就好像被我给逼迫得没辙了。夷光,这个橘子夫差,他想出了一个十分歹毒的办法。”夫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故弄玄虚,“他说。好吧,既然你不想杀她又不想变成勾践,那你可以就这样的。”
“就这样?”我禁不住开口问。
夫差点点头:“嗯,橘子夫差说,我可以就这样。我可以装着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我可以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不生气,也不骂你,哪怕实际上我气得快要死了,也不表现出来。”
“……”
“我就这样装出一副原谅你的样子,其实呢,我还是会在心里暗暗谴责你,我会不断告诉自己夷光是个坏女人,她根本不喜欢我却还从越国跑来我身边,我可不能再真心实意地对待她了,但是这些我又不说出来。只是日子久了,偏偏在一些细微小事上暗示她,让她感觉到我的鄙视。明白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以此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坏蛋,万分对不住我。这样一来,她就成了罪人。我就成了圣人,心里恨死她却还表现出宽宏大量的伪装,让她日日活在不能说出口的自责里,就让她跟以前似的成天生病!而我呢?太伟大了!被人辜负却还陪着她四处寻找家乡,我是个多么仁慈的君王哪,被心爱的人给欺骗却不予报复……橘子夫差和我说,放心好了,等着瞧吧!就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年,你连刀都不用碰,就能把夷光给生生推进地狱里。喏,连她都进了地狱,勾践那小子难道还想平安度日?再往后,我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了!”
我听得浑身都在发抖!的确。这是我所听过的最恶毒的办法了!
夫差抓着那个橘子,他的表情有点像着了魔,迷迷瞪瞪的。
又过了很长一会儿,我才听见了夫差的声音。
“可是,我听了橘子夫差这些话,心里又有些犯糊涂:明明是我自己要跟着夷光出来,是我自己要去寻找她的故乡的,全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我又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呢?我并不是被她给强迫着离开姑苏的呀?真那么做,我就是在栽赃了!”
我怔怔看着夫差!他脸上的迷惘,比任何时候都更明显!
“而且说到圣人,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圣人?所有自封的圣人说到底,都是要把周围的人变成坏蛋,自己才能被凸显成圣人,所以圣人也全都是坏蛋才对!难道我花费那么多年,伪装那么久,只是为了当一个坏蛋?呸!我才不干呢!”
我终于伸出手,握住了夫差的手。
“我就这么挑三拣四闹到后半夜,最后,夷光,最后我就把橘子夫差给闹烦了呢。”夫差说罢,瞧着我,他嘿嘿笑起来,“结果他说:夫差,你不听我的,早晚你得后悔!”
“那,你怎么回答?”
夫差放下橘子,他叹了口气。用手挠挠头发:“我说,我没有不听你的呀?我就是想问问你该怎么办,我问橘子夫差:到底怎么才能让夷光喜欢我呢?”
他说到这儿,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橘子夫差有好长时间不说话,他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后来,我反复问了好几次,他才突然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你这笨蛋!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喜欢上伍子胥那个老混蛋。夷光就能爱上你了!”
我哈哈大笑!
夫差也苦笑起来:“我根本就不可能突然间喜欢上伍子胥,所以我就明白了,夷光,你也不可能突然间喜欢上我的。”
这最后一句话,太过于伤感,有泪水慢慢盈上我的眼眶……
“橘子夫差既然生了气,不肯再和我说话,我就只有自己和自己说。”夫差盯着那橘子,他继续慢慢地说,“我觉得,我还是会发火的。我不想当什么狗屁圣人,当然我也不想拿刀杀你,但是我很生气,我要生气,我觉得自己比勾践那小子强很多,我比他力气大,有人要欺负你,我会替你打架,我也比他更愿意听你说话,而且我觉得我……我比他更喜欢你。”
我开始无声的哭。
“夷光,我不想装成任何人。我只想当我自己。哪怕你并不喜欢我。可是夫差就是这个样子。或许我会时不时抱怨一阵子,埋怨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但是等抱怨完了。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你心里有勾践,你不喜欢我,这没办法。我没法勉强你,可是我喜欢你,这也没办法,谁也不能勉强我放弃。”
他说完,笑起来,拿过那个大橘子:“既然橘子夫差已经没辙了,那咱们留着他也没啥用,就把它分了当早餐吧!”
他说完,三两下剥开那个橘子。然后掰开两半,把略大的那一半递给我,剩下那半个,夫差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嗯嗯!很甜呢!比昨天那两个小的甜多了!”他笑眯眯看着我,“夷光,你尝尝,橘子夫差也很不错呢!”
橘子甜得我想咳嗽,冰冷甘美的汁液在唇齿间流倘,我抬起头,竹林外有初升的太阳,只一丁点儿的太阳又小又红,冰冷冷的,还没能散发出什么热量,就像橘子瓣,我恍惚地想。
……像夫差给我的这片橘子瓣。
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正文 第百九五章 我,西施,被命名的符号(下)
更新时间:2010…3…22 11:00:10 本章字数:6958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能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们并未能找到我的故乡,但是在我的脑海里,过去的一切渐渐开始上浮,像是退潮后的海滩。留下星星点点痕迹。
我仍然教夫差唱歌,把我能想起的都教给他,似乎这样一来,我在这世上就有了一个伴侣,我也就不再那么的孤单了。
夫差很喜欢我教他的那首歌。曾经弟弟用十分悠扬的调子唱它,我现在已经完全记起当时的情景了,在他演唱时,台下总会有无数女孩子欢呼,她们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
给夫差一句一句翻译歌词时。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它在唱一个男人的心声:他不会像我这样爱你,他也不会像我这样疼你,他会带着轻蔑。渐渐对你不好,来和我一起生活吧。让我们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夫差说,这唱歌的岂不是在给自家做广告?我笑了好半天。
但我们依然很喜欢这首歌,我和夫差。
发愣的时候,我听见篱笆门咯吱一响。
夫差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条银色的鱼。
他走到屋角,把那两条鱼放在阴影处,然后转过身,一直走到我身边,坐下来。
我们并肩坐在矮草屋的门槛上。有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
“怎么回来了呢?”我侧过脸看看他,“不是说生气了再不回来了么?”
他抱着手臂,望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