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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一时竟被扶苏堵的无话可说,这种女子过于优秀从而掌握权柄搅动天下风云的,大秦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宣太后,一个以一己之力确立了太后尊号的女人!
“所以,”扶苏的声音幽幽在李斯耳边响起,“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李相国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也望相国不必再向父皇提起此事。若是有风声泄漏到了父皇那里去,我便只当是相国之过——”
扶苏既然已把话说到此处,李斯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他无奈应“是”,却只可惜自己的布局一夕付诸东流。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小公主红莲也有了改变【滑稽
嗯……对的,扶苏的盲点在于李斯对帝国忠心耿耿,以及始皇帝将空前绝后的权力握在了手中,一般人是不敢造次的,所以扶苏也想不到李斯敢坑自己。
然后扶苏见到了狼灭咕的操作,立刻想到了宣太后,但是权力是不容许他人过来分享的。而且这个咕咕一般人掌握不了她,容易被反套路出事呀,所以李斯翻车了
第98章 青云成雪之三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残阳夕照,不知何处传来子规啼鸣之声,一声一声和着词曲吟唱,竟别有几分凄胜之意。这词曲所填之词,上阙伤别,下阙怀古,其是著于安史之乱后,平添物是人非又无可挽回的伤感。与这子规之声一高一低应和,凄婉哀别,声声泣血,令人无端感伤。
咸阳古道之上,远远打马行来一人。此人端坐马背之上,手中拿了一卷书,低声念诵。马蹄“哒哒”声、铃铛清脆声、子规啼鸣声与那“汉家陵阙”念诵声一起裹在夏风中悠悠卷上半空,而残阳在她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人一马,行走天涯,只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孤寂。
那马儿连日行走,已露疲态,不知不觉慢下脚步。马上之人心有所感,拍了拍马背道:“且再坚持一时片刻,要赶在宵禁之前进入咸阳。”
她抬首再望,那座恢弘的城池已跃入眼帘。当年她入咸阳,这座城池还不是这般模样。而今,咸阳城墙绵延起伏,远比一般的城池城墙高上数尺,其上旌旗招展飞扬,伫立不知多少兵将。其下一条宽有数十丈、深不知几许的河流围绕护城,当真可称得上铜墙铁壁之城。
“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她低沉的吐出一句,却越过城池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一处,摆放着十二金人,乃是始皇帝收天下之兵铸金人,以弱六国之民,亦是震慑六国之民。
原本咸阳的城墙已足够高大,而这金人竟硬生生比这城墙还高了大半,立在咸阳宫内,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还能清晰看见,不由使人起敬畏之心。
这象征着嬴政掌握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以令宇内臣服,这样的权力握在手中,又如何不令人心动?
难怪有些人,从一开始便筹划着谋夺帝位,一旦掌握过,就再也无法忍受失去的滋味。
她望着这十二金人,坐骑歇息片刻,便扬起马蹄,赶向了咸阳城。
——
咸阳、咸阳,位于渭河之北、九嵕山之南,水北为阳、山南亦为阳,而“咸”一字可解释为“都、全”之意,遂将此命为咸阳。其后多位秦王在此经营,修建宫阙,渭河南北咸阳、章台、兴乐三宫遥遥相对又自成一体。到了嬴政之时,他更是灭亡一个国家,便仿照该国的宫殿风格在咸阳修筑宫阙,及至六国破灭,宫阙已是成片成片伫立在渭河之旁。
其时嬴政继续修筑宫阙,想将惠文王时期开始动工的阿房宫扩修为“朝宫”,但如今尚在修建,还未完工。嬴政也便继续在咸阳、章台、兴乐三宫中继续日常起居、批阅国事。
渭河之北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朝中官员的聚集地。这一片地区,临水抱山,是难得的宝地,被历代秦王划分给朝中官员居住。其聚居在此,不仅是为了方便日常上朝,亦也是为了方便管束。
这片地区,道路四通八达,分划为四块区域住人,却仍旧有军士把守四方通道,进出皆需凭证。
此时,一辆马车急速驶来,却被通道口驻守的军士拦下:“停!前方何人,请出示通行凭证!”
那马车急刹而下,车夫一手勒起缰绳,直勒的马匹扬天而起放止住了脚步。立刻有人自马车之中钻了出来,奉上通行凭证。
那军士拿过通行凭证一看,拱手道:“原来是李相国,失礼了。”
马车中传来中年男子淡淡的威严之声:“无谓失礼,你们也是据法行事,当称得上恪尽职责。”
他不卑不亢的道:“是李相国协助陛下将法的意志贯彻到了帝国每一寸,我等自然要依令行事,不敢有所懈怠。”
又转身又冲着横戈拦住去路的军士道:“诸位让开,这是李相国的车架。”
拦车的军士闻听此言,便又让开路。那马车便就畅通无阻的穿过关卡,往里使了进去。
李斯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旁边的侍者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是回丞相府邸还是去兰庭别院?”
李斯原本在每年暑热之时,都会去兰庭别院小住避暑。然今年是个特例,李斯随着扶苏一道在桑海逗留了许久,这夏日几乎都过半他才回了咸阳。一回咸阳,便是马不停蹄的面见始皇帝、处理公事,直忙到此刻才稍稍有些许空闲。
若是往日,这马车自然也就随着原路返回丞相府,但这又是不同以往的暑日,是以侍者才小心翼翼问了这么一句。
李斯继续闭目养神,半晌不曾答话,那侍者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出这么一句。就在他脑内已经想了自己十八种死法以后,李斯才道:“去兰庭别院。”
侍者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打开马车门钻出去道:“转道,相国要去兰庭别院。”
那车夫便立刻转道,驶向了兰庭别院。
兰庭别院,乃是李斯昔年出使韩国有功,当时尚是秦王的嬴政赐他所居。他到了今日已成为帝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这小小的兰庭别院自然不再适合他居住。
但李斯认为这住所有纪念意义,因这是他听从师哥韩非隐晦的劝告,转投嬴政立功后所获得的第一个赏赐,是以他一步步走上了丞相之位,也未曾舍得将这府邸卖掉,反而还为之新题了“兰庭别院”四字。
后他又陆续买下这住所左右的宅子,将之打通连成一片,好好整修了一番,筑亭台、穿活水、引奇花、植异草,取万千胜景纳于方寸之地,以此作为自己每年暑热之时的避暑庄园。
李斯颇为感慨,这座庄园当年是听了韩非的劝告得到,也是借了韩非的力量他才青云直上。而他为了青云之道畅通无阻,又反手将师哥卖给了阴阳家,甚至在毫微之处有意无意推动阴阳家在韩非身上种了六魂恐咒,间接造成了韩非的死亡。可若是当年的事再来一遍,他还是会将韩非出卖给阴阳家。
所以,这“兰庭别院”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处走上青云之路的开始,亦是见证他与韩非之间的竞争,谁胜谁负的证据。
这么一番回顾过往年轻岁月,马车已到了兰庭别院。侍者为他打开车门,将他引进了别居之中。
李斯原本想直接回卧室休息,此时转过长廊,却又另起了主意:“且慢,我去听风亭中休憩,你去给我拿一壶琥珀蜜酿并两个玉杯。”
侍者自然应是,也不问为何李斯原本只一人为何要用两个酒杯。李斯往年来此居住,也是要去听风亭小憩;也是同样的要一壶琥珀蜜酿并两个玉杯,但底下的侍儿们从不敢问他拿来干什么。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个例行的习惯,无人在私底下议论。
李斯慢慢踱步走去了听风亭,那侍者便为他去取酒。
李斯当年扩修之时,罕见的做了一个决定,在府中划出极阔的一块地造湖,在湖上建立了一座六角亭,又在岸边便植新柳,修出一条木制长廊直通六角亭,以此作为自己的清净休憩之地。
其时正值午后,艳阳当空,正是一天内人困马乏之时。这极阔的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折射出万千光彩;岸边的柳木经年生长,也刻上了沧桑的痕迹,但枝叶却越发繁茂,午后艳阳之中绿的越发耀眼。
李斯伸手折了一枝杨柳,握在手中,顺着水上木廊缓缓走到了亭中。亭中的桌上早就摆了一壶琥珀蜜酿与两个玉杯,显是侍者赶在他之前放到了这里,以免打扰了他。
李斯手握柳枝,凭栏而立,望着这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是神游天外。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自言自语道:“师哥,当年我们在此分别,却是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你的家国你无法拯救,而我却决断取舍,成就相国之位,是你失败了!”
原来当年李斯与韩非一道出师,分别之地亦是如这般模样,两人的人生道路却因选择不同走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韩非死后,李斯便修建了此地来缅怀当初师兄弟分别的场景,年年如此,不曾断绝。
李斯将折在手上的柳枝抛入了水中,拍了拍掌心不存在的灰尘,面上不由带了一丝阴狠之意:“师哥,当年我曾为你折柳送别,今次也再为你折柳送别。没想到你死了这么多年,竟还有那么多人惦记你的死活!”
他顿了顿,又对着空荡荡水面道:“张良忘不了、卫庄忘不了,甚至连那个莫名其妙的温玉也忘不了!哼,她难道以为当初在小圣贤庄弹奏那曲阳关三叠我听不懂?”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李斯缓了缓心气,又道,“此句作来嘲讽我,不管她是有心或是无意,我都要她死!阳关三叠?吟咏纪念别去的友人?荒谬!”
“这不知从哪横空出世的女子,竟也如张良一般,狡猾难以对付,我原本想借扶苏公子之手,将她连同儒家一同铲除,谁料她竟然能说动公子打消念头?我倒是很多年未曾再碰到如此对手,既然此计划失败,那就再来便是。”
“不过——”他的脸上再度浮现阴狠之色,眼中的精光全是算计,“既然借扶苏之手除不掉她,还有陛下在。迟早,你的故人都会一个个来见你。到那时,师哥你可就黄泉不寂寞了。”
对着空荡荡的水面说出这番言语,李斯自觉胸中憋闷之气大消,他拿起了琥珀蜜酿,往两个玉杯中注满了酒,道:“师哥,从前你只说秦国所产之酒,唯琥珀蜜酿最佳,如今师弟便以酒祭你,望你再不缺此等杯中之物!”
李斯仰头喝下杯中酒,又将另一杯酒撒入了湖中,随后将两个玉杯狠狠掼到地上摔碎,方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词李白《忆秦娥》。
据亿丈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