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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摇摇头,笑道:“范大人的想法自是有理,眼下京畿一带地军队有护卫京师地重任,当然不能轻易抽调;山东河北一带的驻防正在忙活着剿土寇,自然也无暇北顾。”接着,话音突然一转,“不过大人倒是忘记了,平西王麾下的三万大军正在陆续向辽东调动,现在大部分已经过了山海关,虽然原本地目的是‘屯田’,不过顺道过了鸭绿江,与平壤开城等地的朝军会合,打出平定叛乱,帮助李倧复辟的旗号来,足可凑足五万之数。届时粮草补给自然由他们提供,不花费咱们半两银子,更用不着去民间抢掠,又有朝鲜人做向导,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汉城去,还不跟玩似的?”
这下子众人纷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他们并不是被多铎的理由所说服,而是震惊于多铎怎么会考虑到派吴三桂的关宁军去朝鲜。这样的决定实在太具冒险性了,不是说吴三桂没有本事拿下朝鲜,而是吴三桂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还,等在朝鲜站住脚跟之后,干脆在那里拥兵自立,扯旗造反了呢?虽然吴三桂归顺清朝之后没少立功,却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此消磨光了所有野心和恢复大明江山的念头。就算他没有本事将清军赶回辽东老家,却也有本事在朝鲜独立,到时候可就是卧榻之侧的一只猛虎,足以为心腹大患了。
陈名夏忍不住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虎兕出于押,龟玉毁于椟中,孰之过?”
声音虽然轻微,不过依然落入了所有人耳中,然而碍于吴三桂现在是朝中红人,官爵显赫,所以谁也不敢贸然出来说明这一点疑虑,所以众人只能面色凝重地低头不语。
多尔衮瞥了陈名夏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想法,照实说来就是。”
陈名夏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多舌,不过已经被皇帝点名了,也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臣以为,平西王固然能征善战,勇略过人,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不过入朝毕竟不同于在国内作战,且朝鲜地形和局势都非常复杂,若是没有经验丰富,知悉朝鲜国情的将帅从旁协助,只怕……须以满洲将领为主帅,令平西王为副帅,方为上策。然而现时八旗兵力有限,难以抽调,以满将统辖汉军绿营又显然不妥,所以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朕明白你的意思,关于平西王的问题就说到这里吧。”多尔衮放下烟袋,端起炕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浅浅地抿了两口,而后,用平静无澜的语气说道:“不要以为他会成为下一个阿敏,他是个聪明人,只要朕在一日,他就自然懂得如何取舍,知道怎样才能最好地安身立命。”
多尔衮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阿敏,其实就是暗喻了当年的故事:天聪二年的时候,阿敏奉命进军朝。在拿下汉城,控制朝鲜大致局势之后,他曾经萌发出了另立朝廷的野心,想要带着大军就此在朝鲜驻扎,和盛京的皇太极分庭抗礼。这个危险的念头为岳托及时得知,岳托当机立断,立即整束军队,监视起阿敏的镶蓝旗,同时郑重地分析了利害关系,令阿敏不得不收敛起谋反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收兵回国了。
见大家不再说话,多尔衮淡淡地吩咐道:“今天就先商议到这里吧,朕还需要仔细考虑,你们跪安吧。多铎留下。”
“嗻,臣'才'等告退。”
众臣纷纷拂下袖子跪地叩头,然后依次退去。
看看外人散尽,多铎立即现了原形,站起来舒活舒活筋骨,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这才脱了靴子找个靠垫,四仰八叉地仰面躺下,然后冲外面高声道:“哎呀,坐了这么久累都累死了,快来人哪,给爷锤锤背按按腰!”
皇帝与臣子商议军机要事的时候,宫女太监们自然要远远地回避,所以听到多铎的高声吩咐之后,好一会儿才有太监匆忙地赶来。多铎瞟了一眼,顿时一脸不悦:“去,换个手细嫩点的宫女过来。”
太监有些犹豫地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呵呵,别忙着理他,先换几杯热茶上来再说。”
“哥,你也太小气了,我陪你在这里演了半天的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着也得让个水灵点的宫女过来给我揉腰锤背,权且当作犒劳吧?”多铎翻过身来,懒洋洋地倚着靠垫,一脸痞色,戏虐似地眨了眨眼睛。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一百三十节 危险的相似
更新时间:2008…10…2 1:46:25 本章字数:4631
哪里是我小气?只不过现在正事儿还没谈完,你先给地坐起来,以后别老是没个正形,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里可是皇宫大殿,不是你家后院!”多尔衮板起脸来,没好气地说道。
多铎无可奈何地爬了起来,继续端正坐好,问道:“好好好,那就回头说正事儿——李滚没死的事干吗不能对那帮子大学士们说?若他们中也有奸细的话,咱们是不是离被撵回辽东老家去的日子不远了?”
从多尔衮进关之后,为了更好地控制朝中一班手握重兵,权势显赫的满洲贵族们,不但免除了诸王贝勒在六部的差事,还将原本掌握着国家政治最高决定权的“八王议政”会议逐步取消,现在除了商议爱新觉罗家内部家事之外,“八王议政”已经名存实亡。现在正值开国定制的关键阶段,他希望能够全盘继承明朝的统治手段和官僚制度,加强君主本人的中央集权,所以原本的“内三院”就被提升到了相当于明朝内阁的地位。能够在内院担任大学士,就相当于宰相,如果连这样的国家中枢里都出了奸细,那么后果将是极其严重的。
多尔衮冷笑道:“奸细倒是没有,只不过‘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总归有那么几个,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究竟是哪几个,要么我干吗要你配合着演刚才那场戏?”
“既然你早已知晓,那么何必继续重用这样的人?”多铎有些诧异。这下终于端正了神色,“就算不让他们卷铺盖滚蛋,起码也要惩戒惩戒,做主子地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奴才们吃里爬外,还要装作蒙在鼓里?”
“德过于才是君子,才过于德是小人,德才兼备是圣人。你说说,这天底下有几个圣人?我花了很多心思。用了很多手段去求才求贤。能网罗到肯为我大清效力的也就眼下这么些了。这些人中。大多数是‘小人’,然而我不用他们办事,还能用谁?我要的是能臣,若光有忠心没有才能,那么就只会耽误国家大事,就譬如史可法,这样的人除了可以被供奉着作为道德和忠君的典范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猛然听到多尔衮提起了史可法,多铎禁不住目光闪烁了一下,然而即便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被多尔衮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说起史可法,我倒是想起来要仔细问问你,他果然如你当初的奏报所说,自杀之后被你厚葬了吗?”
“这个……哥。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地旧事了。你怎么又要刨根究底了呢?”
见多铎言语间有些底气不足,多尔衮自然明了了,他有些失望。禁不住叹了口气。
多铎有些懊悔,连忙承认错误,“这事儿确实是我地不对,我不该隐瞒欺骗哥哥。”
多尔衮苦笑一声,眉目间有些无奈之色,“你私下地自作主张放了史可法,我也没有怪你地意思,毕竟你圆谎的手段还是挺漂亮的,还知道大张旗鼓地宣扬他的忠贞气节,为了修建祠堂供人祭祀,光凭你这些做法,我就足够欣慰的了。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爱国爱民是虚的,爱自己地名节才是实的,他看到了自己‘身后留名’,自然心满意足,不会再出面折腾什么了,”说到这里时,话音一转,“只不过,你的进步还不够,起码要在我刚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做到不动声色,可你毕竟还是沉不住气,轻易就让我瞧出了破绽——你要记住,作为一个合格的执政者,必须要脸厚心黑,说假话不眨眼,更不能被人家轻易一诈就来个倒竹筒。所以说,你还得再好好历练历练,否则将来……”
多铎越听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有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宁愿远远躲避,“哥,你不要再说这个了,我宁愿将来没有这个机会!”
多尔衮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情绪似乎有悲观消沉了点,自己不愉快,还要感染给其他明明过得很快乐的人,就是自己地不对了。于是他释然一笑,“好,我不提这些烦心事儿了,先把朝鲜地事情研究妥当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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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两兄弟终于谈完了政事,不过谈兴起来了,自然是意犹未尽,于是多铎又有意无意地问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嫂子还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吗?你一直也不曾向她透露过,让她心里面有点准备?”
多尔衮脸上地笑容立即没有了,他摇了摇头,否认道:“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让她知晓?她若知道了,不横加阻拦才怪,你说我到时候是回绝她好,还是迁就她好?再说了,她现在刚刚生了小阿哥,身子正虚着,她若是知道了会动气伤了身体,可就是我的不对了。”
“我不是事后诸葛亮,也不是说风凉话,只不过你这次事情确实办得不妥,起码时机选得不对,怎么可以偏偏选在她快要临盆的时候弄出这么一个变故来?你若真想算计李淏,他躲得过出一躲不过十五,何必急于一时嘛!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以为能继续隐瞒她多久?这一次她生孩子你不在跟前,也没看到她有多么辛苦,差点连命都没了!要是再让她知道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能不寒心吗?”多铎毕竟是个心直口快,性情直爽的人,尽管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多尔衮默然无语了,他之所以选择那个时候虽然有他自己的理由,然而他毕竟有些心虚理亏,因此他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就把全部想法都挑明开来。多铎继续说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本不该插嘴,只不过实在不想看到你们再吵架闹别扭。如这次地事情,你完全没必要隐瞒她嘛。搞得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你不嫌累,我看着还累呢。”
“我不瞒着她,难道还主动告诉她。我要铲除她的娘家哥哥呀?你说她非但不会反对。还能赞同?”多尔衮反问道。
多铎嗤笑一声。嘴角一弯,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么我问你,你不会以为她都到了现在还和李淏藕断丝连吧?”
多尔衮略微一愣,然后没好气地瞥了多铎一眼,狭长的眼睛里闪耀着骄傲而自矜的光芒,“瞧你这话说的。熙贞对我是不是真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用不着你
这个——况且,李淏他何德何能,哪一点及得上我,事给我多尔衮戴绿头巾,那么这天底下就没有再比他厉害地人了。”
“哈哈哈,你急什么急?我又没说李淏哪里比你厉害。”多铎似乎有种作弄他人得逞后地得意和兴奋。“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么就不应该有那个担忧。只要嫂子心里面不再有李淏地半个影子,那么李淏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真正的哥哥,没有半点亲情。你只要明明白白地跟她交代。说你只不过是要给朝鲜换个将来的大王,绝没有灭亡朝鲜的意图,你说她还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来阻拦?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偏偏被你一个‘智者千虑’给搞复杂了,你还不承认这事儿首先就是你的过错?”
多尔衮这下彻底傻眼,哑口无言了。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路确实钻入了死胡同,无论怎么苦苦寻找,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