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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们今晚诸事顺利,马到功成!”
……
果不其然,皇太极得知我猎获了老虎,立刻“大喜过望”地下令准备了隆重盛大的庆祝筵会,并且亲自出大帐迎接我的“凯旋归来”,献上老虎之后,周围将士顿时欢呼雷动。
我表面上谦虚得体,受宠若惊,实际眼角正偷偷地观望着周围的情形,只见多尔衮和庄妃都是好端端地站在皇太极身侧,神态自若,一脸欣慰,于是我终于将心底里的石头暂时放落了地。
由于大宴过去之后,才是爱新觉罗家内部的小宴,这场开在皇太极御帐之内的聚宴才是真正的好戏上演之时,所以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我借口衣袄悉数被虎血淋透,肮脏不堪,不足以见驾,于是在热闹非凡之时,悄悄地躲回了自己的帐中。
下令侍卫把守好帐口之后,我回到内帐,从衣箱里挑选出几件貂毛镶边,绣工华美的袍子来,先将脸面脖颈擦洗干净,脱去脏衣,然后站在炭盆前,一件一件地穿好华服。
重新戴好貂冠之后,我坐在床榻上,取来首饰盒,缓缓地戴上翡翠镯子,明珠耳坠,绣花颈丝巾,最后将黄金护甲套逐一套在纤纤的指尖,仔细打量着,我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
酉时的这场爱新觉罗家族的酒筵尽管人数不够齐整,少了豪格和济尔哈朗,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君臣欢洽,其乐融融的热闹场面,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个个喝得起劲儿,可谓畅快淋漓,就连今晚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岳托和阿达礼伯侄二人都忙活得不亦乐乎,看他们一脸爽朗的笑容,丝毫不捉不到任何异样,这场戏在热闹非凡地上演着。但是真正心怀鬼胎的,只有皇太极,多尔衮,多铎,岳托,阿达礼,再加上一个我,一共是六个人,不过眼下这六个人,正在投入地扮演着各自角色的前戏,尽职尽责,不露半点痕迹。
我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上手心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一场生死博弈,赌的是谁先下手,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受制于人,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正在冷眼旁观,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所有菜色上齐之后,终于,帐帘再次掀起,这次进来的侍女手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覆盖着金黄色碗盖的官窑瓷碗,这碗小巧精致,我知道这里面装着贵重异常的羹食——虎丹羹。
由于我阴差阳错间杀死的那头老虎是公的,所以有两颗据说是壮阳益肾奇材的虎丹,它们要比什么牛鞭,豹鞭,海狗鞭还要珍稀,名贵异常,于是这等上好的羹食,自然要献给至高无上的皇上享用了。
方才还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停止下来,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只盛着由御厨精心烹制的虎丹羹,我暗暗好笑:男人嘛,对这方面总归是很关心的,尤其这群风流好色的满洲贵族们,夜夜笙歌,御女无数,时间久了,多少会有那么点力不从心吧?难怪他们对这上等补品如此关注呢!
其实早在侍女进帐之前我就装作渐渐不胜酒力,眼神开始飘忽迷离起来,微微地摇头晃脑,装出了活灵活现的七分醉意。正当侍女低着头端着羹碗走到一半路时,我突然从桌案后面绕了出来,众人顿时一阵惊讶,纷纷奇怪我的举动。
我冲皇太极施了一礼,然后口齿不清,舌头僵硬地请求道:“这虎丹羹究竟是什么模样,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心下总是好奇不已,如今总算有机会了,恳请皇上准许奴婢饱饱眼福吧!”
顿时这帮有了三分醉意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皇太极那张富态威严的脸上也出现了乐不可支的笑容,他也禁不住大笑几声,显然他也以为我是不胜酒力,以至于贸然失语,天不怕地不怕地跳了出来,还大大咧咧地要求观看他们男人用来补肾壮阳的食材,这的确让他忍俊不禁。
“你?!”多尔衮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醉眼迷离,胡言乱语的我,一面羞赧异常地向皇太极解释着:“这女人喝醉了,什么胡言乱语都往外冒,实在是大不敬,还望皇上责罚!”
皇太极宽容和蔼地笑着,丝毫看不出任何杀机来:“哦,十四弟何必如此紧张?今日家宴,你我并无君臣之别,而是以自家兄弟身份,把酒畅谈的宴会,还顾忌那许多繁文缛节干什么?这老虎是弟妹亲手所猎,她欲上前一观又有何不可?”接着大手一挥:“弟妹,你别管他的,尽管去看好了!”
“多谢皇上允准!”我谢恩之后起身,同时还不忘得意洋洋地撅嘴朝多尔衮瞟了一眼,仿佛在嘲弄着他的多管闲事,在一片大笑声中,多尔衮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欲言又止,一幅吃瘪的窘态,这角色扮演得很投入和敬业,装得还真像。
侍女端着托盘来到我面前停下,我走上前去,背对着皇太极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尚且温热的碗盖。果然,里面乳白色的汤羹里,隐隐浮着两颗淡紫色的虎丹,每颗足有鸡卵大小,
虽然御厨把这羹做得煞是养眼,但我一想到这两粒东西的来历,胃里顿时一阵异样的感觉。
不过眼下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在欣赏羹汤的短短一刻内,我已经灵敏异常地用碗盖遮挡,将右手小指微微一抖,顿时一点点细微的粉末落入乳白色的汤内,转眼间溶解消失无踪。
我满意地合上了碗盖,然后用不高不低的声音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原来虎丹就是这模样啊,算是长见识了。”
周围众人又是一阵窃笑,我毫不在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悄悄地捏着手指上暗藏玄机的金护甲,直到看着皇太极将那碗羹汤悉数喝下,这才悄无声息地嘘了口气 。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十七节 宴后惊变
更新时间:2008…9…17 6:31:48 本章字数:5333
其实当皇太极喝下那碗被我加了料的虎丹羹的那一瞬,在放下心底石头的同时,我甚至觉得脊背上似乎有一股阴凉之风在席卷,让冰冷阴森的感觉扩散到了全身,尽管我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却突然极度虚弱: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手送他人上路,并且还是黄泉之路,怎能不格外心虚胆战?
上面的皇太极依然毫无异样地继续和多尔衮谈笑风生,似乎正在交流着他们十多年前的往事。人的心理的确很奇怪,当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之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一幕幕,一件件,像电影屏幕一样,重新播放着,然而皇太极却根本不会预料到他即将踏上那条任何君主都极为恐惧的道路。在他慈和宽容的微笑中,正隐藏着极大的杀机,他也许此时正在为多尔衮即将面临的命运而百味交杂着,也珍惜着这最后一次兄弟之间的所谓“推心置腹”,将来,这个最后一次,完全可以作为记忆中最值得拒绝回味的东西。
我盯着手里的烤鹿肉,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仔仔细细地切割着,然后眼前的视线却渐渐朦胧起来,隐隐中,我和上面的皇太极似乎换了位置,让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此时的内心,仿佛对他此时心中的语言一清二楚:
“多尔衮,朕知道你一直对朕貌合神离,委以虚蛇;也知道你此时对我谄媚的笑容下,正掩盖着许多仇恨。不过,既然你已经恨了朕那么多年,朕也不会介意再令你痛恨朕一回。千秋功过,史书自有评论,历来成者王侯败者贼,只可惜,你注定将是一个失败者。
眼下你和豪格,一山不容二虎,如果说朕在位时,你可以尽量压制着你的勃勃野心和强烈的权利欲望,但是只要朕一旦不在,那么你会如何对待朕的儿子们?以豪格不知收敛的为人,朕相信你绝对他不会心慈手软,他会死得很惨。可惜啊,朕一直很满意你的才能,你的干练,可是和朕的子孙性命比较起来,朕还是不得不让你先行一步了。
你知道吗? 不只是你在恨朕,朕也同样在恨你:你不是觉得当年朕矫诏令你母妃殉葬,联合几个贝勒谋去了汗位是很卑鄙的行为吗?那么朕告诉你,朕从十七年前决定那么做的一刻起,就从来没有后悔过。你觉得你十四岁时没有了额娘是件很悲惨的事情,那么朕告诉你,朕要比你更加悲惨!
如果不是当年乌拉部的布占泰把阿巴亥送来与父汗为妃,朕的额娘孟古又怎么遭到父汗的嫌弃冷落?阿巴亥凭着妖媚手段,不但骗取了父汗的宠爱,还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升到了大妃的位置,当她在正房里春风得意之时,可曾想过朕的额娘在简陋的院落里是如何忍受人清凉薄,凄风苦雨的?当她抑郁成疾,终于一病不起,弥留之时,只有一个可怜的请求,就是请见她的兄长一面,结果父汗是怎么回应的?他居然将朕战死沙场的舅舅的尸身一斩两段,单将一半还给了叶赫!
当我额娘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之时,有谁在她身边?只有朕!她唯一的儿子!当时朕才八岁,无兄无弟,而你呢?从一落地起就被父汗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不到八岁就恩封贝勒!朕八岁的时候,只能凄惶地看着额娘的棺椁被父汗下令草草地在院子里掩埋,而你额娘,却正在父汗的怀里享乐!当朕看着最后一捧泥土撒在朕额娘的坟头之时,就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阿巴亥付出最惨重的代价,否则朕就不是孟古的儿子!
你和多铎,阿济格子凭母贵,还未成年父汗就慷慨地给了你们将近三个旗,而且还是最为富庶精锐的牛录,你们凭什么拿这些东西?凭什么和朕等立下汗马功劳的年长贝勒们并列?当朕听知原来父汗临终前居然下了让你多尔衮继承汗位,令代善辅政的遗旨之后,当时就动了杀心!让那个阿巴亥追随宠爱她的父汗去地下继续服侍吧!你知道吗?当朕看到阿敏将弓弦套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时,心里是何等的快慰?何等的舒畅?压抑了二十六年的仇恨啊!
可惜,这些话朕从来也没有对你提起过,并且永远也不会提起,就让这个秘密彻底埋藏到地下吧,你与朕的恩恩怨怨,今日就是个了断的时候了!尽管你这十七年来确实为朕做了不少事,也立下许多殊功,不过朕并不会领这份情的,因为这是你额娘当年亏欠下的,现在要你一并偿还,是天经地义!”
……
猛然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把我从恍惚的思维游离中唤醒,怎么了?仔细看看,上头的皇太极依然一脸微笑地跟多尔衮一道“回忆往事”;旁边的满洲亲贵们依然推杯换盏,不亦乐乎,还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开怀的大笑,仿佛今天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日子,丝毫和阴谋与暗杀有任何关系一样,仿佛这大帐中只有我一个人在魂不守舍,胡思乱想。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手掌心一片心血淋漓,原来在方才的短暂走神中,正在割肉的锋利刀子居然在切断鹿肉纹理之时,连带着把我的掌心也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现在正不断地向外渗着血,给已经烤得喷香的鹿肉上沾染了一丝新鲜的腥气,果然是莫大的讽刺。
我咬牙强忍着手掌的疼痛,不行,这种事情可不能让他们觉察到,尤其是皇太极,以他精明敏锐异常的目光,会不会在我方才走神之际,已经留意到了?如果再发现我自己割破了自己的掌心,不就更令他怀疑警觉了吗?此地不宜久留,既然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那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