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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即刻便转身告辞,带着她那些大箱子还有一些风尘仆仆的人,沿原路返回驿馆。安西都护在原地捻了半天短须,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公主就这么走了?
没有兴师问罪,没有劈头斥责,就这么带着她的人,走了?
这位太平公主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太平回到驿馆时,已经是申末酉初的时分。
她同薛绍一道用过饭,便又卧在榻上一页页的翻书。这些日子她从阁楼里翻拣出了不少好东西,却也把自己累得够呛。这回偶然得闲,她便随手捡了一本竹枝词来看。这些曲子哀哀婉婉,声声慢慢,倒颇有几分民间少女的闺怨。
薛绍忽然撩袍在她身旁坐下,道:“臣尚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公主。”
太平搁下书,望着他笑道:“是什么事?”
薛绍问道:“公主从小居住在大明宫中,十六年来极少出过长安城,也甚少会去管什么闲事。怎么这一回,公主却心心念念地,想要帮助波斯复国?”
太平被他问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我说是为了一个执念,你信么?”
“执念?”薛绍一怔。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言道:“我想亲眼去看一看大食国。”
想去看一看那个所向披靡,甚至连大唐都对它无可奈何的大食帝国。
她曾经从书中读到过一段记载,说是七十年之后的天宝十年,大唐与大食将会在葱岭以西的怛罗斯,爆发一场惨烈的战争。而那场战争,将会以大唐的惨败告终。
那将是大唐立国数百年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大败。
因为那场大败,唐军彻底伤了元气,足足养了两年才恢复过来。但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西域小国纷纷倒戈,吐蕃人趁虚而入,安西四镇几经易手,安西、安南、北庭、安北四大都护府形同虚设。等到大唐最终缓过劲来时,已经彻底无力回天。
从那以后,大唐皇帝不断在边境军镇增兵,又增设节度使,试图重新拿回那些军镇,重置都护府和都督州府。只是节度使们不听调遣,又引发了长达数十年的藩镇之乱。再然后……
再然后,便是大唐无可避免的衰亡。
她时常想着,若是能提前改变这一切,或许就能稍稍阻拦一下大唐灭亡的步伐。
怛罗斯之战是大唐没落的开始;而大食帝国,则是大唐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可怕的对手。
薛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食?”
他又问道:“大食国距离大唐,足有万里之遥,而且并不接壤。公主怎么会……”
他继而又想到,若是公主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大食国,那她很可能会给大唐惹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太平摇头说道:“你莫要忘了,大食国原本与波斯国接壤,而波斯国的东北方向,又很靠近葱岭一带。大食吞并波斯以后,东抵天竺、西接大秦,跨越了一大片海,又在阿姆河上游与葱岭西面,与大唐和吐蕃同时接壤。”
她眼中隐然多了几分忧虑:“若是有一天,大唐与大食忽然开战……”
薛绍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只是为了这个念头?”
太平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为了这个念头。”
薛绍目光变得愈加暗沉,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公主莫要异想天开。”
“公主如何能够笃定,大食国一定会出兵北上葱岭,与我大唐开战?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唐与大食终将开战,也有安西都护府与西域十六都督州府作为藩篱,断然不能让大食人进犯长安。公主眼下所思虑的事情,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我……”
太平只说了一个字便接不下去了。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相信,大唐与大食终有一战,而且大唐还会败在大食人手中?
莫说是薛绍,就算她眼前站着阿耶阿娘,又或是裴行俭裴将军,也断然不会相信她这番话。
她怔了片刻,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只当我今日,从未说过这番话罢。”
她抬起手,又覆在薛绍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只是无论如何,我已经应下了波斯王子,也定会去波斯国走一趟。我择的那条近道,昨夜也已经让你看过,恰好可以穿越河流上游,绕开沙漠和高原,一路抵达波斯国的边境。薛绍,我允你,不会胡来。”
薛绍松开了她的肩膀,又倏然收回手去,垂落在身侧。
他低头望着太平,又一字字地同她说道:“只是无论如何,都请公主不要招惹大食国。大食兵强马壮,国力并不输我大唐。若是贸然沾惹上一星半点,便是个甩不脱的大。麻烦。”
若是公主单纯是为了去波斯,又有一条近道过去,那倒还罢了。若她有意或是无意招惹了大食国,那他拼着让天后责罚,也要将公主打晕了捆回到长安去,好生看管。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又轻声说道:“但三十年前,大唐与大食并不接壤。”
她抬起头来,望着薛绍,凤眼中隐然流淌着一片光华:“两个国家之间,隔着一个强盛的波斯。无论大食想要做什么,都有一个波斯国作为缓冲。若是这回波斯能够顺利复国,那么它将会成为一道强大藩篱,横贯在大唐与大食之间。”
“而我之所以不带唐军,就是为了假借他国之兵,扬我大唐赫赫之声名。”
薛绍摇头叹息一声:“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帮助波斯复国,就不怕波斯国坐大?”
他抬手抚上她的鬓发,耐心地同她说道:“若是波斯国恢复昔日的强盛,不一定会甘愿做我大唐的臣属,而且也未必不会变成另一个大食。”
他想,太平公主虽然事事思虑妥当,但终究是稚嫩了一些。
太平微怔了片刻,然后摇头说道:“不怕。”
“因为在波斯国日渐强盛的同时,也会被大唐牢牢掐住命脉。我已埋下了几道引子,若是日后有必要……可一举击溃之。”
☆、第34章 近道
太平收到了长安城的一封回信。
那封信里字字句句、一笔一划,全都是阿娘对她的谆谆责骂。阿娘说她非但把心给玩野了,而且居然胆大包天,胆敢在两军阵前逞能,而且居然——居然还成功了。
嗳?
太平支颐想了一会儿,不记得自己曾经上过战场。
月前她被薛绍用酒迷昏了半个多月,醒来时战事已经结束,薛绍也被晋封为右武卫将军,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只可惜她一番以身诱敌的苦心思量,全都化作了东流水,顺着孔雀河浩浩荡荡地流进了大沙漠里,从此杳无踪迹。
怎么如今阿娘却说,她曾经上过战场,而且似乎功劳不小?
太平心中存了疑惑,便想要去找薛绍问个清楚。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多半和薛绍脱不了干系。可是还没等她走出房门,就接到了安西都护府的传话,说是裴行俭裴将军已经到了龟兹,并且将军务彻底处理完毕,可以腾出闲暇来见她了。
裴夫人曾经恳切地对她说过,裴将军素来持重,从来不会说出这种失礼的话。
所以要么是安西都护忽然又看她不顺眼,要么就是传话的胥吏今日吃多了胡椒。
她思量片刻,换了一身浅紫色的罗裙,乘上都护府的车辇,一路绝尘而去。
安西都护府今日大门敞开,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太平举袖掩着面容,缓步走下车辇,跟着引路的胥吏去了一处明堂。明堂之中端坐着一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裴大将军。
裴将军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看来瑶草的效用也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完美无缺。
太平缓步走进堂中,冲裴行俭微微颔首:“将军。”
裴行俭亦起身半揖:“参加公主。”
太平缓声问道:“将军今日命人带我到都护府,不知所为何事?”
裴行俭简短地答道:“驿馆人多口杂。”
……原来是因为人多口杂。
太平刚刚接受了这个理由,又听见裴行俭说道:“日前臣来到龟兹,听王都护说,公主想要同俾路斯王子一同去波斯,而且还想要帮助波斯复国?”
他一双眼睛很是锐利,目光扫过来时,竟让人有种一切秘密无所遁形的错觉。
太平低低唔了一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裴行俭又问道:“公主手中还握有一件配方,叫‘希腊火’?”
太平点头说道:“不错,我手中确实握有这样一件配方。”
裴行俭又是一眼扫来,只是这回却收敛了一些,没有像方才那样锋芒毕露。他又向太平遥遥拱手,说道:“臣想见一见公主身后那位高人。”
这话题跳得实在太快,太平一时间竟转不过弯来。
又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哑然失笑:“高人?……将军,我身后从来都不曾有什么高人。”
裴行俭缓缓摇头:“公主这番话,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他从袖中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又说道:“猛火油、唧筒、硝石火药,还有未曾临世的希腊火,每一样都是精妙无比。若是平常人,少说也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做出一件来;就算是天纵奇才,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试出一样配方。而公主如今,不过二八芳龄。”
言下之意是,这些东西不可能出自太平公主之手,肯定是她身后藏了什么不出世的高人。
太平支颐想了片刻,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她随身带着的那间藏书阁,莫说一个高人,便是十个百个,恐怕也换不来其中的一个书架。那里头的东西实在是浩如烟海,而且每一件都相当精妙;平时随手拿出一件,就已经称得上是惊世骇俗,更何况她现在拥有的,是数也数不尽的亿万本书?
站在她的高人,委实不止一位啊。
裴行俭伫立在一旁不说话,等候着太平的下文。
太平又想了片刻,才又说道:“我确实不曾笼络过什么高人,只是这些东西,也确实并非出自我之手。我偶然之中得到了它们,便想着或许能够物尽其用。如今看来,这些物件,也确实发挥了极大的效用。”
她停了停,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将军又何必非要找出那位‘高人’?”
裴行俭深深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他才从容说道:“臣曾将此事禀明天后,天后言说,太平公主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统共有多少斤两,她比谁都要清楚。所以,公主身后必有一人在出谋划策。或许是驸马,又或许是别人。只是驸马年少,不大可能是他。”
太平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阿娘。
裴行俭又说道:“天后即刻降旨:令萧嗣业、李敬玄旧部,一概听从太平公主调遣。这道旨意是和驸马的晋升令一同发出来的,只是当时臣不敢妄动。天后又明言:太平公主自幼娇养在宫中,驸马又谦和守礼;一个不会掌兵,另一个不敢掌兵,所以多半能将公主身后的那位高人,给逼出来。”
太平瞳孔微微一缩。
裴行俭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双手奉到太平面前,道:“臣闻说此事时,颇觉得有些荒谬,便又去了几道书信,向天后询问一二。直到日前才确认下来。现如今这道明旨,就交到公主手中。”只是如果公主身后,确实没有什么高人,这件事情会非常难办。
太平不动声色地将明旨接过来,言道:“有劳将军。”
所谓萧嗣业、李敬玄旧部,她曾经略有耳闻。
十年前吐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