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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认识你,想跟你唠叨两句。”
“那好,张宽呢?”
“他在跟一个朋友说话,你稍等一会儿。”
“那好,我等。”
王东把大哥大轻轻放到桌子上,拽我一把,指了指大哥大。我把耳朵贴到听筒那里,屏住呼吸仔细听。那边好象有不少人,开锅一样嗡嗡嘤嘤的,时候不大,这些声音就没了,只听见沙沙的电流声。我估计是老虎让大家噤声,在跟大家说他接的是我的传呼。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老大,你没得罪他吧,听说他很牛逼的,一哥的弟弟,跟“街里”的蝴蝶是铁哥们儿,金高和天顺还有蒯斌都是他的“牢友”呢。另一个声音说,没问题,我认识烂木头,老木跟张宽是把兄弟,他要是找咱们的茬儿,我找老木去。接着传来一声酒瓶子爆裂的声音,一个声音大喊,全他妈蛋子!张宽怎么了?惹恼了爷爷,我他妈提他的脑袋给兄弟们下酒!好象是老虎扇了他一巴掌,那个人哎哟一声,哭了,虎哥,你别对我这样,我这几年跟着你风风雨雨,跑里跑外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老虎不说话,起先的那个声音似乎是在教训那个哭的人,你他妈该揍,咱们混到这一天也不容易,该动点脑子就动点脑子,咱们现在的势力根本不是张宽的个儿……我拿起了大哥大:“喂,老虎吗?”
“是我,我是老虎,是宽哥吗?”
“哈哈,别叫我哥,咱俩还不知道谁大呢。”
“我64年的,你呢?”
“那你是大哥,呵呵。”
“咳,这说的什么话?”他不喊我宽哥了,“张宽,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没什么,想认识一下。”
“好啊,我在长兴酒楼,你过来吧,我给你摆一桌。”
我冲窗外一笑:“哪好意思让你破费?我小,我应该给老虎哥摆一桌的。呵呵,不说废话了,老虎哥,听说前几天你去找过吴胖子?”老虎咦了一声:“你还认识吴胖子?”我说,认识,我俩关系不错。老虎笑不起来了:“张宽,我猜他把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打算什么办?”我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办?大家都在道儿上混,互相让一让,别再去折腾他了,算你给我一个面子。”老虎顿了顿,声音相当沉稳:“这样吧,面子我给,可是他也得给我个面子。我已经开口了,也不容易,让他每月给我五百吧,这样大家都好看。”我没犹豫,直接说:“不行,我派人去了,他的钱不能给你,我也需要面子。”
“明白了,”老虎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再说就多余了,约个时间吧咱们。”
“你说,我随时恭候。”这小子还处在初级阶段,这是要跟我约仗呢,我忍不住想笑。
“明天晚上八点,大海池子,怎么样?”老虎这话说得气宇轩昂。
“行。老虎哥是个痛快人,”我笑了,“一言为定。”
老虎啪地挂了电话。我回头扫了王东和万兵一眼:“听见了吧?这小子跟我装逼呢。”
王东把拳头攥得咔咔响:“废了他完事儿!你不用去,我自己就把事儿办了,这个小逼养的,活够了这是。”
万兵把眉头皱得像只拳头:“不需要你们,像这种没脑子的傻逼我自己就把他办了。”
我坐下拍了拍万兵的手:“你以为我真的会跟他去拼命?他的命才值几个钱?不会的,我不傻。”
“对,这小子就是打的这个谱,”万兵忿忿地说,“你想想,他跟你约了这一仗,不管输赢,他的名声又长了一大截子,街面上的人好说了,看看看看,老虎敢跟张宽叫板,硬汉子啊。操他妈的,想得倒美!宽哥,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事儿我替你来办,反正我来无踪去无影习惯了,谁拿我也没有办法,我去他家找他,一枪敲残废了他,再让他‘慌慌’。”
“那更完蛋了,”王东说,“把他敲残废了简单,可是宽哥就得去坐几年牢了,你想想这个道理。”
“不用想,”万兵忽地站了起来,“跟着奎哥闯荡这么长时间我还没长点儿本领?废他简单,让他老实是目的。”
“你打算怎么操作?”我突然觉得这更是一条捷径,因为万兵的确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对他没有损失。
“给我一条枪,我这就去长兴酒楼,当着他那帮小蚂蚁的面儿打断他的腿,”万兵的眼睛放出血红的光,脸也涨成了茄子色,“我知道他们那点儿把戏,大场面他们做梦都做不着,我一掏枪他们肯定全都尿了,谁敢反动我直接放倒他。然后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人。他们里面的小蚂蚁有不少认识我的,根本不敢出来追,出来那不等于找死?当年我跟着小王八干过这样的事儿。我走了,他们忙活着抬蚂蚁王去医院吧。我带着枪远走高飞,他们一分析就知道我是你的人,谁还敢再来乱叨叨?等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你就出面去找他,他不给你当孙子才怪呢,怎么使怎么有,他连个磕巴都不敢打。时间一长,你再一笼络,人就是你的了。这种人天生就是一头牛,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了了’,你先想到了,这头牛就给你出力去吧。”
看着万兵滔滔不绝的嘴,我傻眼了,这小子简直太厉害了,我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幸亏郑奎把他收拢在我的身边,要是这样的人跟了家冠,我就等着死去吧,这样的人比十个钱风那样的都厉害啊,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抬起头对万兵说:“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今天晚上我就带着枪亲自去他家,跟他摊牌,以我的想法,在他家里他不敢动我,因为我知道,像这种低级小混子都很爱面子,一般是不会打一个登门谈事儿的人的。如果谈崩了,我就想办法让他出来送我,那时候你们就出来,直接把他架回去,慢慢熬他,直到把他熬成咱们的一支杂牌军。刚才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比我这个办法利索一些。这样吧,枪我给你,人也给你几个,你带人去,让这几个伙计在暗处等着,一旦出现意外就一起冲进去,这个你会安排。你进去以后,冲天棚放上一枪,这就结了。我估计也就是这么个结局。走得要迅速,千万别等警察来了……”
“明白了哥哥,我马上动身,”万兵起身穿上了衣服,“让大光跟我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行,正好枪都在大光那里,”我抓起大哥大,边拨大光的电话边叮嘱道,“千万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翻不了,”万兵笑得很灿烂,“真正的黑道人物我都敢动他,何况几个小蚂蚁。”
在电话里吩咐完大光,我放下电话,抱了抱万兵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去吧,路上小心警察。”
万兵嘬了一下牙花子:“没那么快,警察还以为我是个好人呢。你们呢?就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不挪地方,这里很安全。成功了就尽量回来,失败了就找个地方给我来个电话。”
万兵走到门口,回头笑道:“关老爷温酒斩华熊,不信你烫上杯酒等我试试。”
万兵一走,屋里就显得空了许多。我不说话了,眼睛涩得厉害,转动一下就像砂轮在砬着。我眯起眼睛看着浅兰色的窗帘,感觉眼睛舒服了一点儿。窗帘的颜色跟薄雾中的大海有些类似,风一吹,窗帘就晃,窗帘上绣着的图案也随之变化,像海面上飞翔的海鸥。这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杨波,记得那时候住在刘大为家,刘大为家的窗口正冲着大海。我经常和杨波一起站在窗前看那无垠的海面,风吹过的时候,海面上会飘起雾一般的水气,那些迎风飞翔的海鸥就在这样的雾气里上下翻飞,叫声是那样的清晰,很尖利,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刺耳,软绵绵地往耳朵里面钻。看着大海,我的心胸就变得无比宽阔,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仇人,宽恕之心是那么的强烈。杨波把脑袋附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我使劲甩了一下头,脑子随之清醒了许多,站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看着白茫茫的大海说:“啊,人生。”
王东把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喷了个满天飞:“我操啊,劳改队里的三字诗来了!”
我没有回头,继续朗诵:“啊,人生!啊……”我一下子呆住了,停车场上并肩走来了三个人。
我一把拉上了窗帘:“赶快坐好,拿出大哥的派头来,万兵和大光押着老虎来了。”
王东把手里的那杯酒喝了,放下酒杯,用手摸了一把脸,一呲牙,一瞪眼,一横脖子,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好嘛,这家伙猛地一看就跟电影里的土匪头子一个德行。我冲他一竖大拇指,闪到窗帘后面,用一根指头将窗帘拨开一条缝,眯着眼睛看外面。万兵和大光面无表情,一边一个把老虎夹在中间,疾步往酒店里走。老虎走得轻飘飘的,脚底下好象踩着一只滑板,但他的表情很沉稳,甚至还带了一丝怒气。万兵这是怎么想的呢?怎么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看着他们进了大门,我坐回来,悠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听见万兵在说,见了宽哥规矩点儿,没有礼貌的话我直接当着他的面儿干你。
门被敲了两下,我沉着嗓子喊了一声“进来”,长相如大猩猩的老虎一个趔趄被推了进来。
没等他跟我打招呼,我忽地站起来,绕过桌子向他伸出了手:“呦,老虎哥亲自来了。”
老虎有些不知所措,把手在裤子上擦两下,拘禁地握住了我的手:“宽哥,你在这里等我?”
“咳,什么宽哥,”我拉他坐到身边,淡然一笑,“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论过了吗?你大,我应该喊你哥。”
“都一样……”老虎心有顾忌地瞄了万兵一眼,“万兵现在跟着你玩儿啊。”
“别这么说,我张宽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一起混饭吃,不牵扯谁跟着谁的意思,呵呵。”
“呦,东哥也在这里?”老虎这才看见王东虎视眈眈地坐在他的对面,想站起来,王东一把按下他,轻轻一笑。
我转头对王东说:“你陪老虎哥先聊一会儿,我跟万兵说个事儿,”冲万兵一使眼色,“出来一下。”
万兵推开门,把我让出去,对大光说:“你在这里看着,他敢对东哥歪歪,直接拿枪‘喷’他。”
我回去边关门边笑道:“这是什么话?大光,给你虎哥添酒。”
“怎么搞的?”一带上门,我就急急地问万兵,“你们怎么把他直接架来了?”
“关门挤了蛋子,赶巧了,”万兵把我往旁边拉了拉,嘿嘿笑道,“我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他一看见你就跟着你来了吧?”我很纳闷。
“差不多啊,老虎是干什么的?人家大小也是个老江湖了,场面上‘铺撒’的好看啊。”
万兵说,他去找到大光以后,简单一说情况,大光找出了两条枪。怕老虎走了,两个人一刻不敢耽搁,打个车就去了长兴酒楼。老虎也算是个知名人士,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他在哪个房间。万兵让大光在大厅里等着,万一有什么动静直接冲进去帮忙,他自己就撸一下枪管进了老虎的房间。老虎他们还在昏天黑地的喝着,万兵就站在门口亮出了猎枪。老虎的一个伙计一看不好,喊一声“张宽的人来了,大家上了啊”,一酒瓶子摔了过来。万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