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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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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破鞋你来呀,我就拿你的袜子了,你能怎么着?我突然觉得这个家伙很面熟,他是谁呢?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他,潜意识当中,我觉得我跟这个人还曾经相当熟悉……我扒拉开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直直地盯着他看,一个名字直在我的嗓子眼里咕噜,可就是喊不出来他叫什么来,急得冷汗几乎冒出来了。他叫什么来着?魏三!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魏三正绕着一根电线杆子逗引那女的,破鞋你来呀,你敢过来,我就直接把你摁在这里当众**你。
  那女人好象累了,摸出一根烟,叉着腰,满嘴喷白沫:“好女不跟男斗,等着吧小子,早晚警察会来抓你的。”
  魏三倚着电线杆子,悠然摸出一根烟在手背上创:“老子不怕警察,老子要是不把你折腾‘膘’了就不算好汉!妈的有你这样做买卖的嘛,许你卖就不许爷们儿卖吗?爷们儿还不信这个邪了,天天搅你的摊儿!怎么了?你再来呀婊子。”
  这小子怎么混成这样了?以前他可是跟我哥不相上下的汉子,劳改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呆过半年多,他应该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主儿啊。旁边看热闹的人似乎很不满足,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微笑散开了。满嘴喷白沫的女人作势又要追上去,魏三转身就跑,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三哥!”魏三嚓地止住了脚步,满目狐疑地往我这边看,他似乎也没认出我是谁来。
  “端相什么端相?”我冲他走了两步,“好好看看,别连公母认不出来。”
  “呦,大宽兄弟!”魏三终于认出我来了,咚咚地跑过来,一把推了我个趔趄,“还真的是你?”
  “大兄弟,替我管教管教他,”女人脱下靴子递给我,“抽他两下。”
  “王姐,”魏三攥着那个女人的手,口气很是无奈,“咱们就别折腾了,让我兄弟笑话。”
  我这才认出来,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是王娇!怕她认出我来,上来黏糊,我连忙转过脸去不看她了。
  王娇好象一点儿也没有认出我来的意思,一个劲地嘟囔魏三他母亲的裤腰带松得像鼻涕。
  魏三拉了我一把,一脸尴尬:“你说这算什么事儿?我……唉,我他妈的命真苦啊。”
  王娇嘟囔一声“命苦不能怨父母”,吐一口唾沫,悻悻地穿上靴子,把手冲魏三一伸:“把袜子还给我。”
  魏三吐鲁吐鲁从腰里扯出一串袜子,一把塞到王娇的手里:“走吧走吧,你这个大笆篓。”
  王娇拽过袜子,老鼠似的窜回了自己的摊子:“别抢,别抢,都有份儿!一块钱一双啦——”
  “怎么了这是?”我冲王娇努了努嘴,“你怎么跟她凑到一起来了?那不是烂木头的马子嘛。”
  “刚认识刚认识。烂木头进去了,她也辞职了……人挺好,就是太顾自己了,抢我生意。”
  “呵呵,女人你得让着她点儿……三哥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年多啦,”魏三的表情跟狗啃过的地瓜似的,“没办法,先这么养活着自己吧。”
  “不错,我刚出来的时候还闲着没事儿干呢。”
  “我哪能跟你比?”魏三好象知道我的一些情况,一脸羡慕,“你机会把握得好啊。”
  我不想跟他罗嗦,拉着他往蒯斌饭店的方向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
  魏三走了几步又站住了:“源源酒店?那不是蒯斌开的嘛,我不去。”
  我问:“为什么?”
  魏三叹了一口气:“不为什么,哥们儿混得不好,没脸见人。”
  我拉他继续走:“你以为他刚回来的时候比你混得好?别怕,他现在脾气好着呢,跟个弥勒佛似的。”
  魏三磨蹭了几步,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就去!你们可得帮我想个吃饭的路子啊。”
  我拖着魏三走进饭店,绕过一帮吃饭的,直接进了蒯斌睡觉的房间:“蒯斌,起床,出工啦!”
  蒯斌忽地爬了起来,惺忪着眼睛嘟囔:“出工?几点了?”
  我拉开窗帘,笑道:“还几点了呢,快到下午啦,再不起床扣你的分。”
  蒯斌好象还处在幻觉当中,用一只手档住透进来的阳光,傻忽忽地看我,似乎在问,你不是后来换了劳改队吗,怎么会来招呼我出工?当了司法干部这是?魏三看看我再看看蒯斌,一拍大腿笑弯了腰:“哈哈,俩膘子,怀念劳改队了这是。”
  蒯斌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刚回过味来,冲魏三傻笑道:“怎么是你呀,你不是跟张毅同案进去了吗?”
  魏三笑得很不自然,把搭在床头的衣服扔给蒯斌,一撇嘴:“出来了。兄弟投靠蒯哥来了,嘿。”
  蒯斌边穿衣服边嘟囔:“你投靠我,我投靠谁?怎么,你挖了人家钢子的眼,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魏三的脸一红:“那事儿早就过去了,政府不是给他报仇了嘛。没等他找我,我就去找过他了,事情说开就没事儿了。”
  蒯斌哼唧道:“你是一点儿都不傻呀……当今社会就你这种人活得舒坦。”
  魏三说声“人人都有难念的经”,还想唠叨,蒯斌皱着眉头摆摆手,把脸转向了我:“你们先喝着,我洗把脸去。”
  老蒯这是讨厌魏三呢……魏三拿着菜谱在吧台上点菜,我就在这边琢磨上了,一个想法逐渐成熟。
  喝了几口酒,我就喝不下去了,直反胃,不是提前的几个包子顶着,我早就做“罐头”去了。魏三好象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一会儿就把自己灌成了“膘子”,捶胸顿足,一个劲地怀念当年他在社会上的勇猛,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所向无敌的赵子龙。我没阻拦他,鼓励他继续抒情,我要激发他的野性,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赵子龙,我想当刘备。当他甩着一根筷子,把这根筷子当成宝剑,杀得连空气都不敢流通的时候,王东来了,我听见他在外面跟天顺说话。天顺说,王东你犯神经病了是不?这么不够档次?领着一个金龙都开除了的膘子,来这里找酒喝?王东说,这你就不懂了,君子要礼贤下士,棍子落魄了,我收留他,只要他对我好,我拿他当爹供着都可以,是不是棍子?棍子的声音很谦卑,别“刺挠”我了东哥,宽哥呢?
  魏三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战场里,嗖嗖地舞动“宝剑”,嘴里咿呀乱叫。
  我出门冲棍子点了点头,转头对王东说:“魏三在里面喝酒,你去陪他一会儿。”
  王东不认识魏三,眉头一皱:“魏三?”
  我说就是几年前跟我哥哥一起犯事儿的那个伙计,我正调“口子”让他当咱们的枪使呢。
  王东不解:“什么意思?”
  我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我哥第一次出事儿就怨他,他挖了钢子的眼……这事儿以后再说。去吧。”
  王东摇着脑袋,满腹狐疑地进了单间。
  棍子穿一身细格子灰西装,冷不丁一看,像一只罩在网里的山羊。我冲他点点头,转头对天顺说,以后别拿咱棍子兄弟开玩笑,将来咱棍子兄弟发达了,说不定咱们都得跟着他混饭吃呢。天顺摸摸棍子光秃秃的脑壳,干笑两声,不屑地冲我摇头:“他来找你?我还以为王东要请他吃饭呢。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请魏三又是请棍子的,你在开村民大会?”
  我没理他,推门进了单间。刚坐稳,棍子就放了声,哭得像个死了儿子的寡妇:“宽哥啊,没想到我棍子现在混得这么惨,鞍前马后地伺候了金龙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就像一只破鞋被他给扔了啊,这不叫推完了磨杀驴吃还叫什么?你不知道,这次我回来找他,想跟着他干,他不要我了。没有我他能有今天吗?我瞎了眼啊……宽哥,很多年之前我就想跟着你干,都是金龙这小子不让,他说你……”我让他唧歪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手抓起一块抹布丢在他的脸上:“擦把脸。”
  “宽哥,我能不哭吗?”棍子看也没看抹布,直接把脸抹成了唱戏的,“别的不说,就说我这次教养吧,不是为了他,我能去掀人摊子,烧人仓库嘛,还不都是为了帮他把威信搞上去嘛。我进去了,他楞是没去看我一次!好歹熬出来,回来想跟着他继续干,你猜他说什么?棍子,你的底子已经坏了,你还是走吧,别让大家埋怨我。连一分钱都没给我,就这么让我滚蛋了……”棍子悲伤地将下巴上的一根胡子拽下来,拿在手里仔细地捻着,“宽哥,我说这些,你可能要笑话我了,不就是想跟着我干嘛,罗嗦这么多有啥意思?宽哥,如果你这么想,你还真错了,我压根就没打这个谱,从他哪儿走了,我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我要干自己的,谁都不靠。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说金龙这个杂碎背后捣鼓的那些事儿,让你防备着他点儿。”
  我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儿,把脸朝向窗外,看蹲在电线上的两只麻雀谈恋爱。
  棍子见我没有反应,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转回头,冲他干笑两声:“我不是在听你说吗?继续。”
  棍子像是被噎了一下,脸又黄了:“金龙想把你挤出市场,他当老大。”
  我笑了笑:“什么老大?管理所才是老大呢,还有别的事儿吗?”
  棍子似乎不相信我不关心这事儿,一愣神:“宽哥,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在乎?”
  “在乎,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去打死他吧?”
  “他也没想打死你呀,这不他想跟你玩脑子嘛……他见过家冠。”
  “是吗?他什么时候见过家冠?”我一愣。
  “我估计这事儿他不可能告诉你,”棍子舔舔嘴唇,情绪开始激动,“我没教养之前,有一次金龙喝大了,对兰斜眼说,那天在我家,听家冠的意思是想折腾张宽,实在不行咱们跟他联手,戳弄着让家冠跟张宽火拼,咱们给他来个乱中取胜。”
  棍子的牙齿上粘着一片翠绿的韭菜叶,一说话一挪位置,我想笑,又忍住了。
  棍子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表情变得如此古怪,眼睛里直往外冒问号。
  我板着脸,故作震惊地问他:“金龙怎么能这样?简直胡闹嘛……后来呢?”
  “后来?”棍子把一根指头戳在太阳穴上,拧螺丝那样猛钻,“后来,后来金龙就到处找家冠,好象没找着,反正我进去之前他是没找着……这小子黑着呢,有一次我听他亲口说,他要把老斜从他的生意里挤出去,凭什么让老斜分红?”
  我不想听他们之间的事情,打断他道:“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了?”
  棍子终于拧完了螺丝,舒口气说:“就这些了,编瞎话我不敢。”
  一只苍蝇在棍子的脑袋上转着圈儿飞。我很佩服这只苍蝇,尽管它飞得很慢,如同在空气中行走,但它的确是在活着。我相信,只要它平安地度过这个严冬,来年它将会更加勇猛地冲刺在灿烂的阳光里。棍子好象觉察到自己的头顶上有东西在飞,抬手扑拉了两下,那只苍蝇慢慢腾腾地穿过他的指缝,贴到了墙上。棍子转头看见那是一只苍蝇,走过去,一巴掌将它拍扁了,歉疚地扫我一眼,用手去抠苍蝇血,我制止了他,仔细地用一幅画把它挡住了,仿佛是在掩盖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我想,如果谁想要伤害我,我会像拍这只苍蝇一样,让他死得干干脆脆,不留一点儿痕迹,不管是谁。
  打开酒柜,我拿出一瓶意丝林,倒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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