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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呢?”
“他走了,他说以后你们张家的事情与他无关。”
我的心小小地别扭了一下,操,这算是个什么人嘛……摔开金龙的手,闷声问:“他都对你说了什么?”金龙说:“没多说,他就说来顺被钢子绑了,在林宝宝带他回家的路上。他说,当时他正在工地的墙外撒尿,就看见林宝宝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他拦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宝宝哭着说来顺被钢子绑架了,让她去找一哥来见他……后来林宝宝不哭了,让王东去找你。她还说,里面没有别人,只有钢子一个人,钢子抢了来顺就冲进了里面的一座楼,然后就逼林宝宝去找一哥。他妈的,这小子的脑子是不是连电了?这不是胡来嘛……我估计来顺没事儿,钢子的目标不是他,是一哥。刚才我经过宝宝餐厅,一哥不在里边,里边全是一些空酒瓶子,我估计一哥喝了不少酒……对了,是不是一哥喝了酒,折腾钢子了?”
上面的砖头又砸了下来,我看见林宝宝抱着脑袋慢慢躺下了,身子佝偻得像刺猬。
不能再等了!我按一下金龙的肩膀,沉声道:“你呆在这里别进去,我去会会他,不要让别人上去。”
刚才金龙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谱,不管别的,我必须当面去见一下钢子,然后见机行事。
“宽哥,你最好先别上去,钢子的脾气我知道,逼急了,他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现在不是我逼他,是他在逼我。放心,该怎么办我自己有数。”
“你的枪呢?你最好带上枪,不然没法应付,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我摸了他的肩膀一下,“大不了我死,我嫂子和我哥不能没有来顺。”
“这都什么呀宽哥,来顺不是你哥的亲儿子……”金龙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明白了!钢子这小子不知道来顺不是你哥的亲儿子,他只知道你哥经常带着来顺在街上溜达,他看出来你哥很亲来顺……这个膘子!对了宽哥,你可以上去跟他谈判,就说来顺不是一哥的亲儿子。”“来不及了,就他这么个折腾法,一会儿就来人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麻烦呢,”我推开金龙,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上面发生什么情况,你不要冲动,观察好了再说,”亮一下枪,接着说,“放心,我带着家伙呢。如果事情不好,首先死的应该是他。”金龙语无伦次地说:“最好别这样,最好别这样……我知道扬扬被抓了,咱们应该应付的事情很多,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再惹麻烦。对了,刚才我从洪武那边出来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子拿着家伙往外冲,好象出了什么事情……宽哥,你分析一下,是不是一哥跟洪武直接开始了?要不他们这么忙活是什么意思?宽哥……”
我已经冲进了工地。躺在地上的林宝宝一下子看见了我:“大宽……”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胳膊:“别哭,我来了。”
林宝宝翻起身,一把抱住了我:“大宽,那个叫钢子的欺负咱们,他欺负咱们老张家的人……”
金龙跟了进来,一拉我:“宽哥,我想过了,他宰你,你得用更快的刀子宰他。”
我推开他,一声“钢子,我来了”喊出来,这才发觉自己原本沉稳的声音已经变成了犬吠。
窗户上探出一个黑糊糊的脑袋,随即缩了回去。我用枪指着金龙的脑袋,咽一口唾沫,哑着嗓子说:“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你过来干什么?出去!”金龙举着手,回头看了看工地大门:“没用的宽哥,要是有人来,我有什么理由拦他们?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咱哥儿俩都在一起……我早就说过了,以后我就是你宽哥的人了,我要跟着你赴汤蹈火。”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我突然感觉心里堵得厉害,刚才他说的关于刀子的话让我听了很不舒坦,你什么意思?那句话分明是撺掇我杀了钢子,这么快又要跟我一起赴汤蹈火了?我说:“你带嫂子离这里远一点儿,这里有我,你们别搀和。”
林宝宝打摆子似的摇晃:“大宽,你千万防备着点儿,钢子拿着一杆枪,腰上还有大砍刀。”
我抬头望了望楼上那个静如坟墓的窗户,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着,胸口闷得几乎喘不动气。
金龙倒腾了两下脚,扶一下林宝宝:“嫂子,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这里下车,抱着来顺往家走……”林宝宝哽咽两声,话都说不连贯了,“钢子从对面过来了,他的脸上全是血,一只眼睛用纱布包着,上面也全是血……他问我是不是叫林宝宝?怪我傻呀,我说是。当时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就那么告诉他了。他就过去抱来顺,他抱着来顺就往工地走,我去追他,他就拿枪顶我的头,说他叫钢子,让我去找张毅,如果张毅不来见他,他就让来顺死……我糊涂了,就跟他打,他没打我,他只是骂我婊子,抱着来顺跑到了楼里面。后来他用砖头砸我,让我去找张毅……那时候我都懵了,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就看见东东了。我不敢去找张毅,张毅是个混蛋……”
“说够了没有?”我瞪了林宝宝一眼,“那你就别去找他。好好在这里呆着,来顺不会有事儿的。”
“宽哥,我分析得一点儿错误没有,”金龙的眼睛亮了一下,“钢子身上的伤肯定是一哥打的。”
“这不用你分析,”我打开金龙摸上我肩膀的手,“去吧,跟嫂子离这里远一点儿。”
“大宽,你千万别跟钢子冲突,他疯了……”林宝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龙一个趔趄拽远了。
我背转身子,将枪悄悄掖到后腰上,挥舞着胳膊冲楼上喊:“钢哥,我来了!我是张宽,张毅的弟弟,你不认识我了?”楼上静悄悄的。我继续喊:“钢哥,你给个痛快话,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多少?我给你,借遍了下街我也凑给你。如果是我哥哥得罪了你,我替他挨着。这工夫我找不着他,真的,家里没有,饭店里没有,你让我去哪里找他啊?钢哥,你冷静一点儿,下来我跟你谈谈……”楼上还是没有动静,我有些心慌,这小子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一急,“要不我上去见你?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儿啊!”我盯着那个黑洞洞的窗口,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就在我即将接近楼道的时候,一块砖头砰地砸在离我一米远的空地上,钢子忽地探出了脑袋:“张宽!我不认识你!你不要上来,让你哥来见我,要谈我跟他谈,这里没你什么事儿!”我举着双手摇晃两下,声音虔诚地笑了笑:“钢哥,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刚才我去找过他,找不着啊。你让我上去,我跟你谈行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要钱嘛,我说了,要多少我都想办法给你凑,我张宽说话算话。”
“我要一百万你有吗?”钢子笑起来的声音沙沙的,嗓子像是被石头拉过,“老子不要钱,要命!”
“钢哥别开玩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要人的命?”我感觉他好象冷静了一点,放轻声音说。
“这话你应该去问张毅!”钢子猛地打着了打火机,“看见了没有?看见我的脸了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我看着钢子肿成猪八戒的脑袋,笑了,“钢哥,这没什么吧?你应该知道当初我被烂木头砸的那一次吧?比你这个惨上一千倍。最后怎么样了?最后我还不是照样跟木头哥成了同事,还成了好兄弟?”见他不说话,我继续忽悠,“你想想,咱们都是在社会上混饭吃的,有个言差语错闹了矛盾,然后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这不是很正常?这样,现在我找不着我哥哥,我替他上去让你打,爱打成什么样你就打成什么样,我张宽要是还手,就不是人生爹娘养的。”
“你少他妈的在我面前装好汉!”钢子猛地把头往下一伸,“你给我看仔细了!我的眼珠子没了!”看着打火机亮光映照下的钢子缠着纱布的一只眼,我吃了一惊,难道我哥糊涂到为了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孩子,跟人家玩“以眼还眼”的?哥哥,瞎了一只眼的不是你啊,你凭什么办这种糊涂事儿?我一时说不上话来,木头一般楞在那里。钢子缩回脑袋,闷闷地嚷了一声:“让张毅来!限他半个钟头,不然死孩子,就这样!”屋子里传出来顺一嗑一嗑的哭声,我的心都要碎了,眼前晃动着的全是来顺小鸟儿一般在宝宝餐厅跑来跑去的影子。我看见来顺举着一串糖葫芦冲我喊,二叔,二叔,给你吃……我看见我哥两手抄着来顺的腋窝,一下一下地往天上抛,来顺笑得像只下蛋的鸡,爸爸爸爸放下我,二叔,爸爸欺负我,我不跟他玩儿了;我看见不会说话了的来顺孤单地蹲在餐厅门口看那些在树梢上跳来跳去的麻雀,不时哑着嗓子嘿嘿两声,白色的阳光照着他苍白的小脸蛋……妈的,钢子你这个混蛋!大人之间的事情,就是砍了脑袋也不能折腾孩子啊。
我的手悄悄摸上了插在后腰上的枪,一时心硬如铁,如果他胆敢伤害来顺,我就打断他的腿。
钢子的脑袋又探了下来,这次他的口气有些缓和:“张宽,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说:“我为什么要报警?不就这么点小事儿嘛。”
钢子说:“我没有力气跟你说话了,我流了很多血……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小子的脑子开始乱了,可能真的是没有力气了吧?我说:“刚才我回答过你了,就这个理由。”
钢子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怕我被抓起来,然后跟警察抖搂出你的事情来吧,呵。”
这话让我的脑子嗡的一响,什么意思?你能跟警察抖搂我什么事情?
钢子说完这话,鼻子里哼哼两声,接着沉默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的脑子像是蓦然划过一道闪电,抢劫洪武那天我看见的那个人是钢子!怪不得我觉得想要上前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人有些面熟呢,原来是他……在这之前我见过他一面,那是好几年前洪武带着人去我家闹事的时候,当时他就跟在洪武的身边。“黑吃黑”以后,我在路上遇见过他,他见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来跟我握了一下手,说,是张宽兄弟吧?咱们以前见过面的。当时我的脑子里闪出过“黑吃黑”的事情,因为是跟杨波在一起,脑子一乱也就过去了。奇怪,既然那天他看见了我,甚至看见了王东,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捅给洪武?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儿?我猜想,是不是他跟洪武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也在惦记着洪武的钱,没想到让我先下了手,他在静观其便,等候下一次机会?乱……我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先处理了这事儿再说!
“钢哥,你这叫什么话嘛,”我故意装糊涂,“在外面混的,谁不怕警察?你不是也怕嘛。”
“我怕个鸟?”钢子笑得很放肆,“我挖了小王八的眼,想躲,还没来得及就被张毅抓了,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钢哥,让我上去跟你谈好吗?外面冷。”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钢子阴险地笑,“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是回答你了嘛,我害怕警察。”我的心猛地一硬,杀了他,不然我会进监狱。
外面一阵骚乱,我扭头一看,几个人围住林宝宝在唧唧喳喳地说话,好象有几个是我们的街坊,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