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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可掂对的?耍猴儿罢了,我笑了笑:“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江湖中友情为重啊。”
话音刚落,驴四儿驴鸣般的嗓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宽哥,驴四儿来也!”
王东拿了钱,做个呕吐姿态,出门,拽进驴四儿,摇着头走了。驴四儿打扮得可真有派头,一身闪着紫光的西服,跟穿了一身茄子皮似的,头发齐刷刷地背向脑后,还染了几缕黄色,就跟在锅底上抹了一把屎一样,一只耳朵上挂着几个银光闪闪的耳环,一甩脑袋簌簌颤动。他站在门口气宇轩昂地仰了一下头,碎步颠过来,冲我伸出了手:“宽哥,我可见着你了。”
我坐着没动,用手指了指沙发:“坐下吧,你娘了个逼的,想死我了。”
驴四儿嘿嘿地笑:“宽哥没变,拿我不当外人呢,打招呼都跟自家兄弟一样。”
点了一根烟,我眯起眼睛笑道:“四哥还记得当年我去投奔你,你收留我住了半晚上那事儿?”
驴四儿一晃脑袋:“怎么不记得?应该的,应该的。”
“唉,说起那晚上的事儿来我就伤心,”我拧着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那天晚上多亏了四哥你,不然我当天就被警察抓了。唉,四哥好人哪……”见他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我的声音越发沉痛起来,“唉,要不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呢,咱们是亲兄弟啊,不,比亲兄弟还要亲!唉,这些年我想你啊,想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唉……”“宽哥你别‘唉唉’的啦,”驴四儿面相痛苦地抓住了我的手,整个脸就像被人踩了一脚的西红柿,“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错了还不成嘛。宽哥,你别怨我,那天我真的害怕了,我以为你杀了人……”“杀了人,庙的门,大姑娘的腚沟,杀猪的盆,”我开始胡言乱语,“这都是血红血红的啊,太吓人啦……唉,多亏四哥你见义勇为救了我,不然我真的就完蛋啦。”
驴四儿好象一只正在放着气的气球,慢慢出溜到了地上:“宽哥,你饶了我吧,我知道今天我来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了。”我故做吃惊的样子,大瞪着双眼看他:“四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说话?快起来快起来。”驴四儿的嘴巴哆嗦了几下,索性四仰八叉地躺下了:“宽哥,我知道你最生气的不是那天我丢下你跑了,你是生气我跟了金龙这个杂碎!我就这样了,你看着收拾我吧。”见我没有反应,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宽哥,你要是能耐住性子,就听我跟你解释解释。是这样,我在家呆了大半年,活不下去啊,就回来了。我回来一看,咱们的生意全没了,市场里除了金龙,我不认识一个人!正蹲在那里难受,金龙就过来了……说了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想让我跟着他干,他说,他需要我这么一个人。当时我实在是找不着饭辙了,也没多想就跟了他。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想要让你难堪呢。他跟了家冠,家冠这几年一直没忘了害你……这我就不说了,反正我没跟着他们干害你的事儿。金龙觉得我没用了,就……”
我摇了摇手,用脚蹬蹬他,捏着下巴笑道:“好了,咱哥儿俩别演戏了。这次找你来,我真的有事儿想求你。”
驴四儿的脸像打了一束光,熠熠发亮:“你饶我了?太谢谢你了宽哥,你说,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任人唯贤啊,你有这个能力我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别人我还不想用呢。”
驴四儿反应很快,把手在眼前猛地一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个探子,探探他们的底细?”
“四儿厉害,果然是混社会的材料,”我哈哈大笑,“是啊,你说得真对。这样,我跟家冠和金龙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也很明白,我再瞒着你就不是我的性格了。目前最紧要的就是了解一下他们有哪些漏洞,也好乘虚而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驴四儿烫着似的跳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干了。我知道小王八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干的兄弟,除了钱风他们几个贴心的,其余的他全拿他们不当人待。有个叫匪兵甲的是他的跟班,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小王八把尿撒在啤酒瓶里,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他喝下去,他还真喝了……尽管匪兵甲一直没说什么,可是我分析他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看法,谁能受得了这种污辱?匪兵甲跟他能说进话去,这阵子我跟他联络联络感情,他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驴四儿的态度让我很满意,我正色道:“四儿,咱们相识十几年了,不容易,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你。在潍北,咱哥儿俩不错,你跟着蒯哥的时候咱哥儿俩也不错,后来你跟了我,我对你怎么样,你很清楚。记住一点啊,给我办事儿要彻底。”
驴四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宽哥,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去提它干什么?这次决不临阵脱逃。”
我笑了笑:“四儿,你不用解释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
驴四儿一横脖子,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好了,我驴四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我说:“回去以后别让他们知道你来找过我,当着大家的面继续骂我,别让他们看出来。”
驴四儿一挺胸脯:“哎——”唱戏般嘹亮。
差不多了,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这么着吧,记住我的话,只要心里有我,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驴四儿的嘴巴一扭,眼泪哗地流了个满脸:“宽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丢给他一张餐巾纸:“把眼泪擦擦,哥哥见不得这个。”
驴四儿用餐巾纸在脸上一划拉,立马变成了京剧里的小花脸:“我苦啊……满腔热血,一肚子苦水。”
我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走吧,喝酒去。”
手摸着驴四儿油光水滑的后脑勺,我感觉就像摸着一条狗。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摸清情况
更新时间:2008…10…7 18:05:17 本章字数:8322
敢情现在我干的这一行比干海产品那活儿轻松多了,就跟出租车停在某个宾馆“靠活儿”有些类似。活儿轻快,我就想搞点儿副业了。那天上午,我突然想起多年前跟宗哥的帐还没有算清,应该去找他一下,一来是清清帐,二来看看能否再跟他接上头,继续给他提供海货,不管怎么说,对于海货的事情我还是有些关系的。稍一考虑,我抓起电话拨通了马六的手机。马六一听是我,兴奋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呀,呀呀!宽,宽哥,你……你竟然还活着?快,快来找我,我想你想得浑身痒痒。”我没有跟他罗嗦,喊上大光直接奔了火车站。到了济南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简单找了个饭店吃了点儿东西,我就给马六打了一个电话。马六一听我已经来了济南,连呼痛快:“好啊大哥,你在火车站等着,我马上带人去把你绑来!”
我告诉他不用过来接我了,我直接到宗哥的酒楼去看看,顺便跟他把以前的帐结结。
马六咋呼道:“找什么宗哥呀?宗哥出去躲事儿去啦,你还是先来我这里吧。”
我吃了一惊:“躲什么事儿?宗哥惹祸了?”
马六说:“前几天他出去办事儿,有人半道上朝他开枪,查点儿把他打死……谁干的?还不是欠他钱的那帮杂碎。”
“杨白劳打黄世仁?撒谎!宗哥就这么‘逼裂’?”我不相信,开玩笑说,“他还没死就跑了?应该跑的不是他呀,没有失主跑了,贼反倒没跑的道理嘛。”马六说:“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宗哥顶天立地,还也能被他们给吓跑了?是这样,他们开枪以后,以为宗涛哥被打死了,顾不上检查就散了。宗哥住了几天医院,出院以后就派人到处抓他们,结果失手打死了一个人,警察就满济南抓宗哥。没办法,宗哥就出去躲了,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打死人的又不是宗哥,有人顶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知道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赶紧过来吧,我在歌厅等着你,正好要跟你商量个事儿呢。”我说:“商量什么事儿?先露个口话,不然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摊上‘饥荒’。”马六嘿嘿地笑:“你这个土财主啊,不跟你借钱,过来再说吧。”
我招手打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地址,转头对大光感叹道:“哪里也不平静啊,咱们这路人没一个好受的。”
大光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想平静也可以,你得把脑袋戳到裤裆里做人。”
我笑道:“你这是跟谁学的?照你这意思别人都是罗锅?”
大光说:“不是罗锅也得从罗锅那边过,先做奴才后做人。还是以前痛快啊,直接做人,免了奴才那道关。”
对,以前我活得多痛快?他说得真有道理,我明白那些所谓的好人都是怎么生活的,累死累活干上一年,不如那时候我一天的收入,他们还得看别人的眼色行事;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哪一个不是先低声下气给人家当奴才才抬起头来做人的?当然,也有不必这样的,那是因为他有个好爸爸,他爸爸或者是官员,或者是巨富,都是从奴才到将军的主儿……我觉得尽管我吃过不少苦头,可是我一直是在挺着胸膛做人,在监狱里我受过委屈,可是我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我现在的生活尽管不如以前那么痛快,也算风平浪静,可是我依然觉得痛快、充实。生活的艰辛在我这里浓缩了,我将以最短的时间完成我的原始积累,为自己将来平静的生活打下基础。这样一想,我竟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坚信我不会像我的前辈那样,非死即沉,我会永远挺立在最高的那个浪尖上。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生者将死者掩埋以后,死者便永远地躺在那里,而生者直起腰来,继续前行。我就是无数死者里面的那个生者,我将永远活着,永远走在荆棘遍地,但是不远处山花烂漫的路上。
济南好象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在我刚剃的半拉光头上,冷飕飕的。
脑子里忽然就飘出林妹妹那张憔悴的脸来,心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
我记得王娇曾经对我说,林妹妹以前有个干厨师的对象,离开我之后,她去找了他。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她应该跟那个叫李德的厨师结婚了,可是她没有,她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天,林妹妹打听着找到了我,她站在我家楼下一个美发厅嘈杂的门口,绞着手上的辫梢,幽幽地看着我,说话的声音轻得像烟:“宽哥,我要走了。谢谢你那一年对我的照顾……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过来找你,可是我的心一直放不下你,我觉得我要走了,应该过来跟你打一声招呼的。”我有些害怕,怕她提出来跟我和好,我实在是没有跟她“再续前弦”的勇气,我说:“你要去哪里?”林妹妹垂着眼皮不看我,她说:“李德被警察抓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我想先回老家呆一阵子。我累了,真的很累。”她的老家在什么地方我还真的不知道,听口音应该是郊区的吧?我没有吱声,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如同照相机镜头,要把她拓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以前跟她的一些癫狂镜头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翻滚,让我呼吸困难。“住在这儿不好吗?”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