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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的时候,我听爷爷说,新死的鬼会把鬼火搞得很亮,时间长了就跟那些老鬼一样了……我妈和我哥可不能那样,那样的话我就看不清楚他们了。我忽然有一种想要去买烧纸的冲动,我要买来烧纸给他们烧一下,把火烧得旺旺的,让他们的鬼火像星星那样明亮,这样我就可以看分明他们了,这样我就可以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们。我下意识地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坚硬的钞票……两只鬼火亮闪闪地过来了。
这两只鬼火太亮了,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是一辆很大的集装箱车的车灯。
驴四儿悄悄地过来了,我指着“鬼火”说:“车来了,咱们俩一起走。”
驴四儿蹲下,伸腿来抠他的裤子口袋:“烟落在炕上了……宽哥,我回去把烟拿来?”
我按住了他:“少跟我玩脑子,想临阵脱逃是吧?”
驴四儿急了,眼睛瞪得像牛蛋子:“我是那样的人嘛,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的,开始我直接不招应你就是了。”
我斜眼瞄着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快,又在跟我装“怪逼”!这种人太没出息,监狱你又不是没进去过,如果真的像你自己表白的那样,你是个仗义人,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我面前表现一下呀,以后我会照应你的。你不应该害怕啊,你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将来我出了什么事情,你来它个一问三不知不就完事儿了?法律也不会制裁蒙在鼓里的人啊。
我刚想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只“怪逼”,刺激他跟着我一起走,一转头,这小子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拉倒吧,这种人就是跟着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叹口气,迎着车走了过去。
刚站到车边,老虎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反手拉着我蹿到了车后面:“宽哥,不用跟司机照面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边掀盖货物的大篷边说:“你不要跟着我,告诉司机一直往龙口方向走就可以了。”
老虎蹲下,扛着我的屁股猛地将我扛上了车厢:“别罗嗦了,旁边的那个箱子是空的,赶紧进去。”我来不及跟他说什么了,心里一阵感动,扒开身边的一个空冰箱盒子钻了进去。老虎把大篷盖好,敲敲我藏身的盒子说:“到了蓬莱我停车。”我敲敲盒子回应了一下,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悲凉,我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了?莫名地竟然想起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狼被猎人追杀,也是跟我现在一样藏身在类似这样的东西里面……我是那只惊慌失措的狼,谁是东郭先生?狼最终被人打死了,打死我的人现在在哪里?莫非正在路上等着我?车开动了,后面颠得厉害,我蜷缩在盒子里,像一只被不断拍打着的乒乓球。路上万一遇到追杀我的猎人,老虎和那个司机会不会就是东郭先生?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说啊,驴四儿刚才的表现已经类似于东郭先生了……不对,他不是东郭先生!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也不是跟我一样的狼,他应该算是什么呢?猎人?脑子乱了,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谁了。车猛地颠了一下,我的脑袋从盒子里被顶了出来,眼前一片漆黑。
我伸直腰,掀开大篷的一角往外看去,村庄已经远离了我的视线,车好象驶上了通往国道的大路。
驴四儿此刻应该在哪里呢?我缩回身子冥思苦想……这个混蛋该不会是直接奔了派出所吧?
车厢不颠了,我知道这是上了国道,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下,似乎有一种小鸟出笼的感觉。
万一驴四儿真的去了派出所,我还应该去蓬莱吗?心又紧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又直了起来,突然有一种想要跳车的冲动。我用双手扒住坚硬的纸盒子,一把扯开了大篷,寒风一下子把我的嘴巴堵住了,胸口那里似乎有乱草一样的东西在堵着。我这是要往那里去?真的要跳车吗?跳了车我应该去哪里?就这么在空旷的原野上没有目标地跑吗?眼前乱跳着一些模糊的人影,我赫然看见了郑奎,他提着一把乌黑的猎枪,狼一般的掠过我的身边,我大声喊——大奎!大奎!郑奎不回头,一眨眼就没影了。我忽然就想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就在潜意识里跟他一同奔走在荒野里,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与他是同一类人了。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我慌张什么?郑奎像我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他曾经也这样慌张过吗?
心安静下来,血却沸腾起来。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张,我要保持冷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办呢。
我的血液仿佛在燃烧,烧得我几乎坐不住了,我恨不得马上就到蓬莱。
我打算好了。到了蓬莱以后先找个小旅馆住一宿,然后就去找郑奎,让他帮我找个地方躲一下。
车速越来越快,耳边全是忽忽的风声,我感觉自己插上了翅膀。
冷啊,脑子里不再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就开始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膝盖冰凉。
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辆,感觉有路灯闪亮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放明了,车速慢了下来。
车平稳地靠在了路边,老虎在拍打我的冰箱盒子:“宽哥,蓬莱到了。”
正文 第五章 联系到了郑奎
更新时间:2008…10…7 18:05:12 本章字数:5291
三个月以后,我到了甘肃。这是一座荒凉的小城,街道上几乎没有车辆,晃来晃去的全是面带土色的行人。我无聊地蹲在一个拉面摊门口,端着一碗比面盆还要大的拉面胡乱挑,我的食欲差极了。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看不见太阳,太阳似乎被黄沙掩埋了。把肉挑着吃了,好歹吃了几口面条,我站了起来,把手抄在袖口里,漫无目的地朝西面溜达。
我在这里等郑奎。我跟他联系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可真不容易。狼狈地逃到蓬莱的时候,我让老虎走了。临走,老虎从腰上递给我一把他用了好几年的五连发猎枪,枪筒被他锯得几乎没有了,只露出三指长短。我收下了,跟他匆匆拥抱了一下,闪身进了一个胡同。估计他们走远了,我找了个带棚子的三轮车,塞给司机一把钱,让他带我去烟台。我直接去了我那个朋友的家,他还没上班,正在吃饭,见我灰头土脸地进来,大吃一惊。我没跟他罗嗦,拉他去了一个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把人打了,打得挺厉害,希望能在他这里躲几天。朋友没有多问,吃了饭直接把我带到了他一个亲戚家,对人家说我是来收购海米的,现在行情不好,先在这里住几天,等联系好了就走。这样,我在他那个亲戚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其间,我跟王东联系上了。王东告诉我,刘梅知道这件事情了,警察去找过她几次,她只是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让王东转告刘梅,我挺好的,现在不方便见她,等我消停一阵就回去自首,让她放心。
王东说,刘梅现在班也没有心思上了,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整天不出门。
沉默了一阵,我问:“蒯斌还好吧?”
王东叹了一口气:“在外面躲了几天又回去了……不大出门,在饭店里瞅屋顶玩儿。”
我有些着急:“他没跟他的那些‘钩儿’联系吗?”
王东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继续叹气:“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闷葫芦,什么话能告诉别人?”
我说:“别把老蒯想得那么土鳖。这几天你想办法找一下万兵,我想通过他找到大奎。”
给王东打过这个电话没几天,王东来了电话,嗓子都要喊破了:“哥们儿!累死我了,万兵找到啦!”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几天我做梦都在想这事儿,总算没白想,我让他别激动,慢慢说。
王东说:“这还是大光的功劳呢。你还记得大牙这个人吗?现在大牙跟在万兵身边……”
我还真不记得这个人了,说:“你继续说。”
王东说:“前几天我把跟你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大光,让他帮忙去打听万兵的下落。大光说,万兵这小子现在玩‘单飞’,找他干什么?我没告诉他什么原因。昨天,大光对我说大牙给他打电话,说他吃不上饭了,让大光请他吃饭,大光跟他在蒯斌饭店见了一面……”王东喘口气,接着说,“大光跟大牙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他现在跟着谁混?大牙说,他现在跟着万兵。大光很吃惊,他是以前家冠的人,怎么会跟了万兵?问他,大牙不回答,只是告诉大光,现在他跟万兵成了好朋友,万兵待他不错,要留他在身边。后来大光把他给灌醉了,套出了万兵的电话号码。来,你记一下……”随口说了一串号码。
挂了电话,我跟房东大哥打了声招呼,独自走了出来。初春的阳光真好,照得我懒洋洋的。我一路不停地打哈欠,引得路边的狗也跟着我张嘴巴。路边的树木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枝桠,小鸟儿也飞出来了,唧唧喳喳到处乱撞。我找了个背向阳光的地方坐下来,拨通了万兵的大哥大,心如止水:“万兵,你到底在玩儿些什么?停你妈的什么机?”
“你他妈谁呀……呦,宽哥!”万兵的声音还是那么粗野。
“你知道我找你跟登天似的吗?你在哪里?”
“宽哥,真对不起……咳,我敢不换号码吗?警察抓我呢。”
“少跟我叨叨别的!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宽哥,你的事儿我知道了,昨天才知道的……别问我在哪里了。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找郑奎。”万兵顿了一下,蔫蔫地说:“宽哥你是不是麻爪子了?我跟奎哥断了联系很长时间了,去哪里找他?”我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对他说:“万兵,如果你还拿我当哥哥对待就别跟我藏着掖着的。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事情?郑奎就那么简单跟你断了联系?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万兵的声音很沉闷:“宽哥,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你想想,奎哥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他会轻易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别人吗?你不知道,有一次他接了一个警察的电话……实话跟你说,他总是在需要我的时候主动联系我,我这头根本没法跟他联系。这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
我想了想,也许他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郑奎,以前忙,加上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在这个问题上没怎么多考虑,现在我必须让他说实话,我说:“你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没说你一定就知道郑奎的联系方式,可是你总归是跟他在一起过好几年吧?你如果想要找他,不会比我还要难吧?”万兵用力咳嗽着,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我接着说:“你是不是怕我跟他联系上以后对你有什么不利?放心,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会去打听的,我没有那个癖好。我只是想找到他,跟他一起干点儿事情,至于我想干什么你不必知道。总之,我还是我,我不会变成第二个郑奎的。”
万兵停止了咳嗽,哑着嗓子说:“宽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是被奎哥赶回家的,他非常讨厌我,我也不知道哪里让他不高兴了……走的那天他什么话也没对我说,就俩字,滚蛋。宽哥,我真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事儿……我走了以后曾经在大连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的大哥大停了,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我跟他联系不上了。后来我自己就干自己的,谁也不牵扯。”
万兵是被郑奎赶走的这我早有预料,我估计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