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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亲王跽坐闭眼不看莫九,可他放在身侧的拳头,抖得更厉害了,也暴露了他的内心给莫九,他没有以往那么坚定了。
莫九与他耗得起。
宁亲王这人是个孝顺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淑惠太妃、为了外家,与白莲教有了牵扯,还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说起来宁亲王这事儿,就是被外家拖进去。
开始是淑惠太妃的祖父贪赃枉法,被白莲教的有心人捏住了把柄。而后是淑惠太妃的父亲在白莲教的挟持下,成为他们在官场的助力。越陷愈深,再后就有了白莲教胁迫淑惠太妃,配合宸妃的女儿,对大行皇帝下毒手的事情。
大行皇帝驾崩以后,在立哪个皇子继任圣位的时候,朝廷是有不少官员串联起来,要拥立淑惠太妃所出的儿子继位。但太皇太后考虑到三个差不多大的的皇子里,只有当今圣人丧母,为了郑家的利益,最后就选了当今继位。
也亏得那时候太皇太后的父亲在朝堂尚有威力,太皇太后又立即给圣人选了贾代善和林海的父亲,做圣人的陪读,争取到了老荣国公和老文定侯的联手支持。在熬过最初几年的艰难混乱后,到底将徒家的江山稳定了下来。
三炷香将燃完了,莫九叹气,拔腿要走,宁亲王叫住莫九。
“莫九,我先安葬了母妃可好?”
莫九摇头,“时间,拖延久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圣人说了,就不会食言的。”
养心殿里,圣人、刑部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此刻正被太子怼的没有办法。
圣人耐心地对太子解释,“明允,这妓院是自古就有的,取缔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也知道立即取缔妓院是不可能的事儿,他就是想在这事上争取到最大的可能。
“父皇,不取缔妓院,就免不了有人继续拐卖女孩子,甚至拐卖小男孩去南风馆。先取缔南风馆,可以吗?”
圣人对好龙阳的人,是深恶痛绝的,太子的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圣人赞同。
太子见圣人点头取缔南风馆了,就再接再厉地说:“父皇,您要是不想取缔妓院,您只想想啊,这些女子要是正常嫁人,三十年后,得增加多少人丁?如果朝廷对妓院采取定期或不定期的审查抽查,但凡哪家妓院里的女子,有被拐卖的或是被中人骗卖去妓院,朝廷就惩罚妓院的老板:罚银子,重罚!第一次罚到他一年白干;第二次就罚重一点儿,除了银子,打他个半年爬不起来,有几个人做老板,就打几个;第三次就流放,哪怕占了一分的股份呢,也全家流放,然后把那妓院收归朝廷的教司坊。这样,看看谁敢买被拐卖的女孩子做妓/女?!”
因着妓院里的女子,太多是被拐卖来的。在处置妓院老鸦的时候,太子不依不饶,坚持要按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重罪处理。刑部和大理寺说不过太子,也却不过背后说情的人,就把事情报到圣人这里来。
太子如今是听政了,但处理政事的最后意见后还是得圣人说了算。
杨尚书和刘寺卿说了一番、甄别拐卖人口和被自家父母所卖的难处,气得太子指着杨尚书说道:“刑部的官员领着朝廷的俸禄,对刑部官员的考核,就不应该以能抓到多少犯罪的,就是优秀、优良的评定了,而是应该以整个大景的政令能到的地方,都可以放心地让小孩子出门玩耍,才能是优秀。”
杨尚书看着气愤的太子,他第一次感到面对心地纯粹、善良到这样太子,真的是更愁人的一件事情啊!
他小心地辩解,“太子殿下,你说的得是大同世界,才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这小孩子不看好了,走失太常见了。”
“非也,没有路引,这些拐卖的人口如何穿州过府?如果京城的衙门认真些,怎么会让这些被拐卖的女子,在京中的妓院接客数年,还没有去问过一次,是不是被拐卖进妓院的?”
杨尚书发现了,不能和太子对着来,再说下去,刑部的官员就得被太子怼到渎职的境地了。他瞥了一眼刘寺卿,却发现刘寺卿默不作声。从进了养心殿,他就开始装哑巴。气得杨尚书真想对刘寺卿破口大骂的,你和我一起来向圣人禀报事情难做,现在你装哑巴,在太子跟前扮好人?好,我也不说了,看最后怎么收场。
刘寺卿一直装哑巴,当杨尚书也不说话以后,养心殿的气氛就尴尬起来了。
圣人看太子坚决不肯让步,而且这非法猖獗的拐卖人口,屡禁不止也确实让人挠头。
“明允,你想怎么做?你写个折子上来,然后在大小朝会和内阁上讨论。”
太子点头,隔天就给圣人递上了一个厚厚的折子。
这折子里不仅要建立新的中人准入条例,还有前一日对买卖人口的详细连坐,凡是欺骗良家女子的父母亲,说是要卖孩子去做丫鬟,最后卖去妓院的,全家打板子流放等等不一而足。
圣人看着太子的折子嘴角抽抽,尤其是最后,太子还建议吏部把州府县城官员的考核里,加入了所属辖区走失人数的数量、被逼做妓/女的人口数量等等。
当着内阁所有人,圣人问太子:“明允,你这折子施行的难度太大了。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父皇,儿臣就想缴纳了赋税的百姓,他们供养了文武百官之后,能得到朝廷的庇护,父皇政令所到之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儿臣这折子上的要求虽多了一点儿、现在做起来是麻烦了一点儿、难了一点儿,可做一项就能给百姓的儿女多一点保证。父皇,您既往常教导儿臣,不以大小唯以善恶视事,不以难易唯以是否应该视事。”
圣人点头,太子给出办法了,现在看群臣的了。
他缓缓地对内阁诸位阁老说:“要是在座的诸位,若谁家有儿女走失了,你们是想继续以前的做法呢,还是选择太子现在这新方法?”
圣人这样问,这是还用选的事儿吗?!
“把太子的折子誊写了,发给各部及下面的州府。若官员有不同意见可以上折子补充。若有反对的,上明折在大朝会宣读。”
阁臣们心里的千言万语,只想汇成一句话给圣人——算你狠!
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的臣子,谁会冒着在大朝会上宣读折子的风险上奏章,说自己对朝廷打击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决策有反对意见啊。
还要不要名声、要不要做人啦。
闹嚷嚷的妓院事件不到十天的时间,被拐卖到妓院的女子、被拐卖到南风馆的男孩子,都恢复了人身自由,这些人可以选择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可以在京城落籍。找不到谋生之路的人,可以选择去皇庄学习手艺,如打铁、织布、种田等等。
而京城这样的变化,最不适应的就属从江南过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了。往年这时候,可是京城妓院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不过现在想在京城寻花问柳,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
京城所有的色情场所,全因逼良为娼的罪名关门了。
第389章 废太子93
全国各地的举子,在元月下旬陆续地进京了。今年的春闱; 数术和格物等内容占了约十成一的比例。去年秋闱得中的举人还好; 心里对数术和格物要考是有了充分的准备。而往届的举子; 尤其是只管闭门读书、冲刺春闱; 不曾留意科考已经发生巨大变革的那些,则在这次的春闱会试跌了大跟头的。出了考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举子不少; 还有个别的几个人; 居然癫狂了。
春闱期间,太子像没这回事儿一样,加紧在皇庄、文武官员的培训间跑动。圣人曾经想过的; 太子散了东宫属臣,会不会是想着在春闱拉拢新进官场的士人; 毕竟东宫属臣都是自己指派过去的。也有心眼灵活的士子; 打听到了太子散了属臣的,转弯抹角地投书去太子妃的娘家。石家不敢擅自接投书,都婉拒了回去。石老夫人为此事特意进宫问女儿; 太子妃也不敢在这事上替太子拿主意。
等太子踏着月色回宫以后; 太子妃把事情向太子说了; 等他定了章程好做事。
太子想想说:“告诉石家; 不管是谁; 一封投书也别接。你看从太皇太后以后; 圣人对外戚从来是捧得高高的; 有才华且得用、能用的人; 绝对不会闲置。可要是做了点儿不应该的,那惩罚也是重的。孤连属臣都散掉了,怎么会要这些不知道品性如何、不知水平高低的举子呢。”
太子妃点头,然后又为太子没有自己的心腹人发愁。
她想了又想,低声问太子,“明允,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这孤零零的一个儿,以后可怎么能成事呢?”
“卿卿,不是孤不想有自己的班底、心腹,而是孤不能有。孤专心做事,不与朝臣有私下的应和,圣人才能够放心,才能够信孤是真的盼望他长命百岁、是真的不觊觎他那位置的。”
石氏了然,他们夫妻目前能做的、该做的,就是得到圣人的信任、更多的信任。
太子这面躲着春闱的士子,可是圣人却想着太子该加入进士的选拔。太子看着圣人的提议,心里想的是,这人性的深处吧,就是有点说不出的贱格啊。自己越不想沾手的事情,圣人越往他手里塞。像原身的前世,就是网罗了新科士子、得到了新科士子的拥护,使得圣人被三人成虎的风,吹的疑心加重了。
“父皇,您真的要儿子出这次殿试的题目?”
圣人点头,“你先出一个,用不用再说。”
“好。”
太子一边自己研墨一边半闭着眼睛想着,等墨研磨好了,他提笔写了一个坑了所有春闱贡士的殿试题目——
“论士绅免税在土地兼并中所起的作用及对自耕农的益处。”
圣人看着太子这大气厚重的楷书就先赞一声好,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这小二十年的辛苦临帖练字,终于能写出这样可以传世的好字了。
可就是这题目?圣人牙疼,不论是士绅免税、还是土地兼并,对自耕农有好处吗?
圣人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成贤,自耕农有什么好处?”
“不再被捆绑在土地上了,可以去织坊等做工。”
“慢着,这算什么好处?”
“当然是好处了,得了人身自由了,城里居住的百姓,从事了各行各业,多数是没有土地的,也活得好好的啊。”
“可是城里的百姓,基本都有谋生的一技之长啊。”
“没有就学呗,士农工商,能学会种地,也能学会其它的。”
还不对,太子这饶圈子回答问题,勾的圣人心痒痒了。
“成贤,和父皇说实话,出这样的殿试题目,想做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
“父皇,儿臣前次离城十几里,才找到第九家有自己土地的农民。太祖立朝的时机,就是前朝的耕地经过百年兼并后,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遇到旱灾洪涝,失去土地的农人越来越多,最后满天下都是流民的呼啸,乱了纲常秩序。而今不过百余年,京畿周围就这样了,儿臣怕不用百年就会重演前朝土地兼并的旧事。旱灾洪涝的发生,非人力能阻止。父皇,儿臣愿追随您,给后世子孙创下一个太平盛世的根基,遏制土地兼并。使那些拥有千亩地的士绅,不敢再想拥有一千一百亩。”
圣人想说太子过虑、想说太子杞人忧天,可想想每年能纳税的土地越来越少,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圣人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心底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