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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进对自己原来的计划动摇起来。
薛蟠见二叔和贾政父子聊得投机,偷留出来找到薛进说:“爹爹,我不喜欢姨妈,她要留妹妹在京里陪她住,宝玉的眼睛恨不能长到妹妹脸上了。”薛进现在对独子的感情很复杂,任谁猜到这儿子就是自己的催命符,也不会再如既往一样对待儿子。可这儿子虽不是上进的麒麟子,但孝顺爹妈,爱护妹妹是首屈一指的。
薛进听了儿子的话,心念一动,拍拍儿子肩膀,“尽说孩子话。进去好好听你姨夫和二叔谈话,也好好长进些。”
薛进说的温和,薛蟠知道父亲没在意,“爹爹,我们不留妹妹在京。”
薛进敷衍儿子,“那都是亲戚间的客气说法,当不得真的。”把薛蟠哄了回去。转身就吩咐厨房,给女眷一人上了一碗血燕窝粥。
上粥的丫鬟说的巧,“老爷吩咐了,舅老爷一家还没到,午饭怕是要晚。这才得的极品燕窝,请姨太太和太太先垫点儿。”
王夫人经了初二那天妹妹的慌张,本是不想来薛府,妹妹明显有关于她的事情在瞒着。可贾政从搬家后就辞了清客,他平日里与工部同僚无往来,除了去看老太太,原来代表荣国府往来的勋贵,都不递帖子给他们了,京师竟是无处可去。所以贾政主张过薛府,且自己哥哥还来,所以她也就跟着贾政过来了。
那丫鬟端了一碗先给王夫人,王夫人接了粥,笑着说:“这燕窝看着就是好品相。”转身给了宝钗,“你小人容易饿,先喝。”
丫鬟已经把第二碗递给了自己太太,薛姨妈笑着说:“姐姐就是爱惜外甥女,也不差这一会儿。我的儿,你接了吧,都是你姨妈疼你。”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递给姐姐。
宝钗接了粥碗,丫鬟把余下的一碗捧给自家太太,看仨人都喝得惬意,倒退了出去。
王子腾夫人带女儿到的晚。一进来就说:“妹夫、妹妹,早上要出门,有人找你大哥公干,等了许久,才传话说不必等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做完呢。”
薛家见王子腾未必会来,也就不再等了,分了男女两席,欢宴上元节。
吃了午宴,几个孩子去一处聊天,王夫人就对薛进说:“妹夫,我甚是喜爱宝钗这孩子,能不能留京陪我住几个月,等你再来京的时候再接?”
薛进笑道:“我是怕她妈妈舍不得,平日里都是她母子仨人在家的。”
王夫人去握着妹妹的手,“好妹妹,你当心疼姐姐了。”
薛姨妈犹豫着看向自己的丈夫,见薛进点头,就笑着说:“姐姐既这么说,就留京陪陪你,下次我家老爷进京再来接。”
王夫人见她夫妻二人允了,非常高兴。
薛进却说:“我二弟留在京里备考,弟妹带着孩子就到了。我留蟠儿在京陪他妹妹。蟠儿那孩子有些拗性,还要拜托姐夫和大哥有空就多管管他。”
贾政应了,心里觉得有薛迅这亲叔父在京里,那里用得到自己管。王子腾的夫人史氏笑着应了,心说王子腾忙得自家女儿都少见,哪里会有空管教外甥。
送走了客人,薛姨妈对儿子女儿都留在京里,颇为不舍,“老爷,这蟠儿懵撞,宝钗也不大,这都留在京里,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薛进犹豫这说:“要不你也留下吧,反正我回了金陵,也要四处奔走,查看家里生意。与其你一人在金陵,不如留在京里照看孩子。等天气暖和了,我再来接你们母子仨人一起回去。”
薛姨妈想想也是这样,点头应了,又心疼丈夫,“老爷独自回去,这上千里的路,可未免孤单了些,可要时时保重。”
薛进笑, “我这些年南来北往的,也是习惯了,再说还有那许多的伙计们跟着。你留京里再不可再理会你姐姐做的那些事儿了,若她再要那些药,就推说我怕惹祸把方子等都烧了。破费了那么多才压下了事儿。你可记得了?”
薛姨妈忙不迭地点头,“记得,记得。再不会了。”薛进给了贾赦和林海各一成干股的事儿,薛姨妈知道后心如刀割,都是自己年轻时候不晓事儿,倒累得丈夫在人前低头、破财。
…… ……
林海昨日得了贾赦的便条,就打发林诚往御史台、昔日与自己交好的几位同僚处送帖子,邀请他们明日过府赏灯。回府以后,派林谨给贾雨村回上元节礼,叮嘱林谨让他把缮国公世子动手殴打贾赦的事情说的详细。
这一天,林海忙到上元节的亥正时分了,才送走几位旧日同僚,按着隐隐跳痛的额角,疲惫地回了后院。
第191章 林海54
上元节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御史贾雨村弹劾缮国公世子; 居心叵测; 对归还朝廷欠银、解了朝廷困局、手持圣旨的荣国侯大打出手。论其罪一:藐视圣旨; 藐视朝廷;其罪二:威胁了其他朝臣欲襄助圣人、朝廷共同赈灾。缮国公世子世代沐浴君恩,在朝廷遇到困难的时候,如此妄为犯上; 是不忠、不义; 愧对朝廷对缮国公府多年恩义。
贾雨村弹劾后; 数个御史出来声援贾雨村,甚至翻出缮国公府的欺男霸女、强占民田等等不法之事。
这样的事情,哪个勋贵都没少干。只是平日里不提罢了; 提起来哪家勋贵,按国法都够得上夺爵、流放、乃至杀头的。
圣人叫了缮国公世子出列; 先让他自己辩解。
缮国公世子出列就跪倒; 那天的事情看到的人太多了,他干脆承认,“圣人,臣对荣国侯动手; 行事鲁莽,请圣人责罚。”
圣人看向吏部尚书,“牛侍郎的所为,百年未遇; 吏部讨论后呈上处罚方案; 交由内阁讨论。刑部协助大理寺; 共同查明缮国公府违法之事,是否属实。若属实,则按律处置。”
缮国公世子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鲁莽要付出什么代价,搞不好要夺爵啊!顿时悔恨万分。还不起的人比比皆是,自己干什么要出这个头啊。
刑部虽然没坚定地站到今上这头,但刑部科举上来的官员、恩荫上来的勋贵,对牛家都怀着按倒的想法。以至于一些与牛家不错的人来说情,都被刑部尚书挡了回去。理由还甚是光明正大,“牛家欺男霸女,抢夺民田、民宅,早有人告官,本官也早知会缮国公府解决这些事情,奈何缮国公府不予理会啊。现在是要本官欺君吗?”
应天府衙门三日就把缮国公府历年被告的事情整理清楚,报到刑部,并在文书后面著明,涉案之事、之人都复核了一次。
刑部尚书召集了左右侍郎、应天府衙的官员,又邀请了大理寺同僚,一起把各自查到的涉及缮国公府的违法之事做了比对,最后只选了两家衙门都核对无误的,比照刑律在文书后面附上处置,呈送给今上。
继刑部的文书送到今上案头,吏部对牛世子的惩罚也送了上去,藐视朝廷,阻挠赈灾,建议剥夺世子称号,罢免兵部侍郎。
太上的慈恩宫里,牛太妃跪在太上皇膝前,双手抚在太上大腿,仰着脸,秀眉轻颦,妙目轻眨,珠泪一串串地从雪白的脸颊滚落,语带哽咽,气含哀伤,殷殷地哀求太上皇,“太上,牛家忠心耿耿跟着您,您还在呢,就是武将比划比划的那一点儿小事,就要这样整治,哪里还把您放在眼里啊。”
牛太妃说是太妃,年龄并不大,就三十多岁。虽没有初初进宫时候的少女妍丽模样,保养的好,也别有一番成熟女子味道。她能在甄贵妃盛宠、自己没有生育的情况下,获封妃位,还没得罪了甄贵妃,可想是何等的聪明人。
牛太妃避开御史指责,强调嫡兄动手只是一时鲁莽。
“太上,您知道牛家情形,要牛家即刻还清欠银,就是发卖了牛家也做不到。那些御史是拿着这事儿开刀,是要清除您在兵部的决策力,清除仍对您忠心的老臣啊。”
不得不说,牛太妃的最后两句话打动了太上皇。儿子这是要夺军权了?
“朕知道了,爱妃起来。不会发卖了你娘家的。”太上已经过了七十圣寿,伸出已经长了老年斑的双手,握住牛太妃的一双柔荑,拉牛太妃起来。
太上看到自己的双手,在眼前这个女子的柔荑映衬下,更显得这个陪伴自己了二十来年的年轻妃子的美好。牛太妃从进宫就温柔体贴,安静和顺,一直与宫里其他女人都相处的甚好,也甚合自己的心意,自己要不能维护她娘家,倒愧对了她二十年的侍奉了。
太上派小内监叫了当今来慈恩宫。开门见山地说:“牛家的事儿,你像怎么办?”
今上把刑部和大理寺的折子,厚厚的涉案文书呈送给太上,“父皇,儿子看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折子,羞愧得不敢面对百姓了。父皇的子民,兢兢业业地守法、缴纳赋税,临了被人夺了田产,被抢了妻女,儿臣居然不能维护父皇的子民。儿臣惭愧。”
太上被当今的话噎得要说的都说不出来了。烦躁地翻看折子,案卷,发现不只是这两年的,更多的是自己在位时候的。
“你想夺了牛家爵位?”
“父皇,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要这么做,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勋贵就没什么人了。那些科举上来的清流,改朝换代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他们照样科举做官。到底勋贵才是依附我们皇家,与我们休戚与共,利益一体的。所以这事儿怎么处置,都听父皇的。”
太上听了点头,儿子明白这里面的奥秘就好。
“牛家哪些闯祸的,该处置就处置了。至于缮国公父子嫡支,朕看倒没什么。不如申斥几句,让他父子约束好子弟。如何?”
“父皇英明,如此才不失勋贵忠于皇室之心。”
“那牛家闯祸的小子,你预备怎么办?”
“也都听父皇了。”
太上放心了。沉吟一会儿说:“牛家闯祸的小子不罚也不好,但剥夺世子之位却重了一些,不妨……”
今上接嘴道:“先降为郎中,父皇看可好?”
“你属意谁接任兵部侍郎?”太上警觉,立即严厉起来。
“父皇看谁合适呢?都听父皇的。”只要能动一个,兵部就不再是铁打的一块。
太上一听这话,面色轻松了少许,心里却极为熨贴,儿子只要不是想夺军权就好。
“兵部侍郎自然还是从勋贵里选人好,那些清流懂什么带兵之道。你看贾代善的儿子怎样?恩侯年轻的时候也是文武双全,被缮国公世子突袭,也没落多少下风。这次能主动还了八十万,解了朝廷窘境。朕听人说他在兵部讲,还银是‘先父遗命’。荣国公啊,唉,贾代善几次救驾,要是现在活着,朕也能多一个说话的老人。”
“那就依照父皇的意思,贾赦了。”今上眉眼平淡,不见半分波澜。
太上点头,“就如此吧。” 摆手让当今离去。
今上恭敬地给太上施礼,示意跟来的内监去拿带过来的折子、文书,自己慢慢倒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出了慈恩宫,今上绷了许久的心缓缓松弛下来。成了!他想仰天大喊一声,却只能咬紧牙齿,不动声色地回了内书房,召集内阁、刑部、大理寺、吏部等官员,宣布了太上的决议。
缮国公府迎来了处罚,涉事的族人、庶子,都被大理寺和应天府拘了起来,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流放的流放。牛侍郎后悔、懊丧,自己的鲁莽给家族带来灾祸,听及自己被降职为郎中,没剥夺世子之位,万分欣喜。激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