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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他摆下龙门阵,专等我们入彀,便是龙潭虎**,也要给他闯一闯。”
次日,前锋往城西集结,大队人马整装待发,看样子明天就该启程了。当日午夜时分,大军拔寨而起,竞往城东而走。黎明时,从城南的张纲乡绕到城西的车家坝。白胜领侦察兵在前头探路,他绰号白日鼠,白日尚且出窝,夜晚更是神出鬼没。这些山东汉子走夜路是常事,往昔与金军周旋,每每在夜里走山路,傍晚还在金军后头,下半夜已摸到前头。
前边影影绰绰,似乎有人。也不知白日鼠做了什么手脚,不一会,听得那边有人骂道:“直娘贼,什么鬼东西往我身上乱钻!”又听有人叫道:“哎哟,是耗子,我最恨这个杂碎,妈拉个把子,我捏死你!”“这么个大冷天,耗子也闹粮荒。”一个声音斥道:“都给我闭嘴,坏了大事,砍你们的脑袋。”声音渐渐止住了。
刘通在郓城时,常跟晁盖海侃神吹,提及后世诸般奇闻,有一次说起用动物当细作的事,猪牛羊狗,海豚猴子,无一不可。白胜正好在座,吴用戏曰“白老弟要是弄出个耗子军,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众人呵呵一乐,也不以为意。白胜却留上了心,他形貌矮小猥琐,一向被人瞧不起,心想我要当真整出个耗子兵,那可大大地露脸,说不定刘大人重重有赏。
打这时起,他琢磨着驯养耗子之道,金军南侵后,赶上了用场。他驱使这些“黑夜神”,放火下毒,刺探敌情,屡屡见功。刘通在一次赏功会上,特予褒奖,晋升白胜一级军职,并授予他“神兵白胜”的称号。山野黎庶之中,多有奇人异士,咱们的白胜白统制便是这样的一位异能之士。这是刘通对他的评价,白胜自此声名大噪。
白胜探明了敌军所在,引大军前后包抄掩袭,马忠的数千伏兵悉数落网,统兵官周旺也被白胜拿获。周旺见了晁盖,既感沮丧,又觉郝颜。西北军押着俘虏,赚开江都的城门,马忠在热被窝里给揪了出来,他见了晁盖,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素闻秦军用兵诡异,马忠稀里糊涂被擒,也不算冤。”
晁盖上前给他解开绑缚,抚而慰之曰:“小的们多有冒犯,请大人海涵。盖出身草莽,还需大人多加指点。”
马忠甚是感激:“晁大人胜而不骄,礼遇败军之将,令马某汗颜。”
晁盖:“盖早已有言在先,我等南下,并非为敌,而是来交朋友,让大人受惊,委实过意不去。”随即把周旺等人一起叫来,给大伙治酒压惊。
马忠:“晁大人有什么设想?”
晁盖:“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今胡虏肆虐中国,山河破碎,凡我同胞需携起手来,光复国土。我们的愿望,仅此而已。”众人自无异言。
吴用:“朔九寒冬,荒郊野外难以御寒,我们想暂借贵地避避风雪,即时可送大人过扬州,军士去留自便,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留下的随大人去扬州,你看如何?”
现下人家是主,自己是客,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哪有讨价之理。跟着马忠走的大约有一半人马,这些军卒在江淮一带都有亲眷,虽想留下,却是不敢。马忠领着部卒来到河边码头,张琼派出夹攻的水军深感奇怪,江都官军怎地一个个垂头丧气样,马大人既要过扬州,且先接了。
送走了马忠,西北军分兵南下,打出收复镇江、真州,夺回军粮的旗号,张遇、丁进顺水推舟,接受招安。在江都、镇江、真州这个三角地带,秦军犹如夯下了一根石桩,扼长江之东西水道、控南北之运河要冲。老九岂能容得这么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年二月,赵构急令王渊统苏湖之兵北上,张俊统皖南、苏南的“振华军”火速南下,杜充以江宁水军东进,同时敕令张公裕的新建水师自东海逆流而上江阴、扬中,以四面合围晁盖所部,欲将西北秦军一举吞灭。
【宋史本纪:1128年二月壬午,诏京畿、京东西、河北、淮南路,置振华军八万人年正月己未,金人陷明州,夜大雨震电,乘胜破定海,以舟师来袭御舟,张公裕以大舶击退之。】
霪雨霏霏,春雷激荡,万物在寒微中迎回了春天。对于赵构的反应,晁、吴等人早有预见。秦军整肃军纪,严令不得骚扰百姓。在控制区内出榜安民,整顿秩序,团结爱国人士,打击不法,清理投敌奸细。
是日,晁盖在镇江城中约见当地乡绅名流,阐释西北军的政策主张。金军南侵以来,北方民众大规模南迁。每逢中原战乱,移民大潮即在中华大地上重现。此时的江南,有许多来自北方的避难民众,加上南方的热血百姓,对西北军抗击金军,大有好感,支持者甚众。这是秦军赖以生存的土壤,唯有唤起民众,处理好军民关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秦军治政,赢得了拥护。江东父老愿为他们提供情报,赵构的举动,都在秦军的掌握之中。晁盖在镇江召开战时会议,商讨应敌之策:王渊、张俊足智多谋,带兵有法,这南北二路皆为劲敌。杜充、张公裕的东西二路水军,战力稍次。
其中,南面王渊的苏湖(苏州、太湖)之兵训练有素,将帅相和,最为辣手。北面张俊的“振华军”新招不久,疏于战阵。西面,杜充寡谋无勇,陈邦光贪生怕死,水军战意不高。东面张公裕的水师临时凑集,战力也是有限,此时还在东海整合,要逆江而上,还需花费不少功夫。
此次战役总的原则是避敌锋铓,击其惰归。柿子先捡软的捏,江宁杜充的水军靠近真州,理所当然被列入一号名单。晁盖招纳张遇、丁进的义军后,有了一支数千人的水军,我军迎头击之,将杜充打残后,再顺流阻击张公裕的水师。而后收缩兵力北上江都,避开王渊的精锐,视情退往高邮、淮安,拉近与后方宿迁、徐州的距离,依托高邮湖、洪泽湖,击溃或重创张俊所部。这便是镇江军事会议的总体构想。
大敌已至,处于江淮腹地的西北秦军能否顺利脱出赵构的大包围圈?古人云,运筹于帏幄之中,最终能否决胜于千里之外呢?
六八 水陆交兵
杜充的水军出江宁后,在燕子矶和龙潭之间来回游动,意在等候各路大军同时合围。要他单独进兵,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借个豹子胆。就在张遇的水军西进前夕,部将陈垂却在鼓动水军将士出走。张遇得报大惊,赶到陈垂的营中弹压变乱。
张遇喝道:“好你个陈半衫,捣什么鬼?”陈垂幼时家贫,长得魁壮,穿的却是半吊子衣衫,很是滑稽,人称陈半衫。
陈垂应道:“小弟不想干了,要远走高飞。”
张遇:“瞧你就这么一点出息,还能飞到哪儿去!”
陈垂:“不管到哪,反正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遇环视众人问道:“你们都这么想的?”无人吱声。
张遇大喝道:“都哑吧啦,有屁快放!”
陈垂:“弟兄们跟着大哥出生入死,从前打点秋风,花差个一二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现下动辄获罪,大伙受不了这个鸟气。”
张遇火冒三丈,一掌扬起,就要抡过去,忽然又忍下了,慢慢坐到凳子上,缓言道:“爱走的就走吧,留得了你们的人,留不住你们的心,走吧,呵,都走吧。”
没人挪动脚步,空气似乎凝滞了。陈垂本想扭头而去,晃了晃身子,脸肌颤动,喘着粗气,最后仍是没动。
张遇:“咱们当初从真定出来,背井离乡为的是什么?金贼毁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父母兄妹,贤弟的妻儿也遭毒手,其状不堪入目。”陈垂伏地而恸,众人同是满腹心酸。
张遇续道:“这些伤心往事,本不该再提。西北弟兄在我们的故里抗击鞑子,何以战胜胡虏,靠的不就是军纪严明,将士奋勇。这个时候,咱们还在哪呢?我等有家不能回,东奔西走。弟兄们扯旗造反,便是恼恨官府不顾百姓的死活。要是咱们也向百姓伸手,跟盗贼有何分别?”
众人沉默,呼吸之声可闻,良久,陈垂出声道:“小的惑乱军心,与大伙无涉,我愿甘当军法。”
众弟兄:“我等一起愿罚。”
各自五花大绑,跟着张遇来到晁盖营帐。晁盖、吴用正为此事伤神,闻报出来相迎。晁盖问道:“张统领这是何意?”
张遇:“特来接受军法处置。”
晁盖先让军士去了陈垂等人的绑缚,再聆详情。与吴用商议后,宣布处置决定:临阵脱逃,罪不可赦,念其即时悔悟,将官免职,与军卒一同罚役,同时扣减一年军俸。鞭刑与禁闭暂且寄下,允许戴罪立功。立军功者,可免除鞭刑和禁闭。
自刘通掌握军队以来,已经改革了军刑,原拟通通废止肉刑的,遭到不少反对意见,只好保留鞭笞的刑罚,但幅度大有所减。对于军刑的改良,士兵是举双手赞成的,将官则认为,无肉刑不足以震慑军伍,是以留下鞭罚之刑。岳飞带兵,军纪极严,晁盖受其影响,也是丝毫不殆。
义军初至,良莠不齐,且带来不少流痞之气,偷鸡摸狗,骚扰地方,时有所见。此时,更需严肃军纪,否则不战自败。张遇、丁进所部,因触犯军法而被处理的心怀不满,有的打起开溜的主意来了。
鉴于陈垂事件,军部决定整顿军伍,贴出告示,晓谕全军:不愿从军的可以离去,愿意留下的必须遵守军规,谁触犯军纪军规,谁就受罚,绝无宽贷。
吃不了苦,或有更好的去路的,离开了军营。大多数将士境遇窘迫,军营倒是他们最好的去处。军人受纪律约束算不了什么,何况将来还有奔头。经过裁汰整合,十去二三,原有兵力二万五千余人,现有兵力二万人。留下的都是刚强的战士,队伍纯洁了,战力不降反升。
张遇领四千水军选了晴朗之日溯江而上,在栖霞镇遇上二倍于己的江宁水军。江宁的船舶较大,义军的船舶大小不一,有从官军手上缴获的,有从民间买来的。江宁军凭借己舰船高体阔,横冲直撞。义军以千人队率小船迎头而上,与后队三千人的兵船拉开距离。陈垂一马当先,往敌军后阵插去。江宁水军大叫“贼子要放火,快堵住,快堵住!”大船上放出箭来,派小船出来拦截。义军小船无惧密集的箭矢,象蜂群一般围了过来,有的中了对方的火箭,已经燃烧,冲上去以铁钩、尖刺钉住大船,放出火箭、油脂,将大火烧向敌舰,江面上火光冲天,烈焰腾空。
陈垂等人悍不畏死,不管己船着火没着火,一个劲猛冲。江宁的战船形体较大,转动不便,先后燃起大火。江宁军纷纷跳水,未曾被焚的战舰调头而走。义军后队赶了上来,追歼残敌,援救落水的战友,抓捕水中之敌。江宁舰只毁损过半,逃回去的不到四成。水军残部缩回去后,再不敢出头。杜充、陈邦光另派步兵一万,沿岸东进,对上则谎报三万。此路步卒磨磨蹭蹭,雅不愿跟镇江的秦军作战,以天阴雨湿、路滑难行为借口,每日里只走个一小段路。
西面的威胁已解,张遇率水军下扬中,在扬中、江阴之间迎击张公裕的二万水师。秦军仍以火攻之策对敌。这时的秦军有了更多的船只,将中小舰船予以改造,上面以木板覆盖铺平,船底填上泥土,二侧穿出洞口,水兵躲在船仓中划桨,驶向敌舰。船底填土,可以增加船只的稳定性,不致被风浪打翻。舱面铺上木板,敌人的箭弩既射不着,大船的铁钩要想掀翻小船,却又无处下钩。
【此法本为1130年黄天荡战役中,兀术张榜招贤,求得对付韩世忠的水军之法。此战是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