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着自己的人生,王同山总是充满无穷的悔恨。现在他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小楼里俄罗斯人手中的钱弄到手,不然他就再也无颜面对三个东北扒手丑恶的嘴脸。可是,继续等下去的滋味实在难以忍受,随着夜幕越来越暗,天上的星光开始在头上对王同山眨眼了。那星光也好似在嘲笑他的无能和窘迫。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深夜,这时候王同山忽然发现刚才还亮着灯火的小楼,忽然熄灭了电灯。院落里刮过一阵夜风,梨树的枝桠似在夜中发出让人恐慌的沙沙声。这个时候是最寂静的,如果他想去偷里面俄罗斯人的钱,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因为王同山已经在附近观察仔细,这里没有更多的夜行人,只要他一纵身就可以翻墙进院,然后凭着他的体魄攀登上楼,再撬开楼窗或楼门,蹑着脚悄悄的进楼,然后在小心寻找俄罗斯人可能藏钱的地方,便可轻而易举得手。然后他再回到车站前那家旅社,举着手里的新钞票向三个冷篾视他的东北扒手们大肆炫耀一番,如果他有兴趣,还可以把三个“东北虎”请到一家饭店的雅座里,点上几个东北菜肴,对酒当歌地对三个扒手以牙还牙地施以嘲弄,到那时候王同山把手里的钱甩给他们几个,再带上剩余的钞票向江南的故乡进发。从此再也不回这倒霉的东北了。
“莫非我要盗窃吗?”王同山刚刚爬上那家院墙,头脑中就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从13岁到现在,他所以多次进监狱和少管所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罪行:扒窃!也就是说,他多年所犯的错误仅仅是掏包。如果他现在跳进这家院落,然后再攀登上小楼,再撬开门进宅,找到主人的钱箱子窃取以后再爬了出来,即便他顺利得手,不伤害楼上两个俄罗斯人一根毫毛,那么,他犯罪的性质也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质的变化。王同山清楚入室行窃与掏偷钱夹之间虽然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可是他如若这样一来,罪恶就要比他两年前从小茅山监狱出逃时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想到这里夜风吹醒了王同山的头脑,他忽然浑身一抖,情不自禁地从墙上跳了下来。
“我不能这样做,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条道儿上继续往下走了。”王同山的脑际忽然滚过一声炸雷,就好象有人在关键时候推了他一把。他在夜风中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脚下一滑,就会跌进万丈深渊。朋友小U在爱珲集体户里对他的关照,还有在小茅山期间许多管教对他的告诫,此时都起到了惊警的作用。除了入室盗窃比在人群里扒窃的犯罪行为又进一步之外,他此次如果当真撬门入宅,也还伴随着其他危险,万一那个俄罗斯男人与女人同时发现了他,并且与他进行拼死的搏斗,那么后果肯定就是他取胜吗?即便他取胜夺走了他们的钱财,在搏斗中究竟会不会发生意外?如果他一怒之下动起了刀子,伤人的后果又是什么?王同山心里一清二楚。他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就只能是毁灭。
王同山转身便向车站方向走去。他已在心里果断地否定了今夜将要发生的盗窃案。他在内心深处仍然还有一丝良善之情尚未泯灭。他也不愿意为了实现在三个东北扒手面前发下的宏誓,就采取铤而走险的孤注一掷。王同山知道他是在无办法维持生活的前提下,才不得不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别人的衣袋。但是他再也不能让自己的脚再向这可怕的深渊继续迈进了。那样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到了佳木斯车站上,已是深夜11点,这时他的肚子里已经连一点食也没有了,浑身也没有丝毫气力。王同山看见许多在站里站外出卖熟食的小贩们,正在夜里守着摊子发呆。王同山多么想掏出钱来买一包熟食,哪怕买一包最便宜的包子,用来充饥也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他翻遍了衣袋,里面竟然分文不存,怎么办?他能向人乞讨吗?即使他为了充饥肯于乞讨,莫非就真有善心的人对他无偿施舍吗?他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为了让肚子的问题得到解决,也为了能够在今夜逃出佳木斯,他必须狠下心来作一次案了。这时王同山从爱珲县小屯出来时发下坚决洗手的精神防线,走到这里已经全然崩溃了。
王同山有气无力地混进那些正等候在检票口的旅客群中。这里有男有女,许多人都像是工人和走亲戚的女人们,他只在这些人中转了一圈,果然运气不错,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摸了两个小皮夹。一个是男人的装钱之物,里面有50多块钱;另一个可能是女人的,可惜里面只有10块多钱,而且多是一些零票和钢币。王同山不管怎么说已经解决了充饥的困难。他刚把一包蛋糕吞下去,火车就到站了。
他不敢走前面的检票口,他舍不得把衣袋里好不容易得到的钞票再买了车票,一个人绕过了候车室,转向搬到道房前面的路口,然后跑进了夜灯如昼的佳木斯车站月台。这时候列车上的旅客已经满员了,王同山挤上车去,但他没有找到座席。他就混在列车厕所前过道上的人群中,这里好象集聚着许多扛着行李的民工。经他听人们的彼此交谈,才知道他们都是前往双鸭山煤矿打工的农民。而这趟火车则是从哈尔滨开往双鸭山的普通快车。
火车在深夜时分响声隆隆地继续向北开去。王同山就蹲坐在过道里,耳朵听着车下咔噔咔噔的车轮轧道响声,昏昏沉沉地打了一个盹儿。他不知道双鸭山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那里是城市还是乡镇,总之肯定不是一座大城市。因为他在江南从没有听说东北有一个叫双鸭山的地方。
卷一 第七次出狱·少年噩梦 第46节 关东不可久留
更新时间:2008…10…5 15:37:44 本章字数:3777
王同山辗转了几次车后,终于来到了双鸭山。
原来这里是一座煤矿。市区虽然不大,但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市场,商店和百货大楼比比皆是,大大小小饭店倒也排了整整半条大街。王同山就在这里吃了早饭,然后一个人去逛商店。人一旦又迈出了这一步,接下来做起事来倒也水到渠成。一个上午,他就在双鸭山几家商店和农贸市场里,轻轻松松就摸到了五个钱夹,然后来到一个公共厕所,把五个钱包一一拆开,丢进了粪坑里。再数了数手里的钱,居然一下子就掏了二百多块!这是王同山自去年冬天下关东以来,在东北偷得最多的一次。昨天晚上的饥饿感与恐慌感,都因手里忽然有了这么多钞票而变得充实起来。
有了钱,王同山就再也不肯到处东躲西藏地啃那些干巴巴的点心了。他先花钱租了一个旅店的单间。他今晚要一个人美美睡上一觉,然后他又动了享受的念头。索性到一家浴池里泡了澡,然后又来到一家相当有门脸的饭店里美餐一顿。王同山在没有钱的时候,把钱看得很重,如果一旦有了钱,他又把钱看得很轻很轻。所以这次他一下子就点了四五碟东北菜:熘肉段、锅爆肉、糖醋里几和爆炒元葱等等,再叫了一瓶东北二锅头。王同山一人面对这些吃不完的炒菜,别提他心里有多么高兴了。不料,就在王同山大吃大喝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门帘子竟然一掀,蓦地闯进四个人来。他愣了一愣神,才发现齐刷刷站在他面前的原来竟是在佳木斯甩掉的三个“东北虎”。王同山心里的高兴劲立刻不见了,脸上也现出了恐慌的神情,因为他发现三个“东北虎”的神色不对,一个个摆出了寻他拼命的架式。
“好啊,你这个江南鬼子,把我们哥几个给骗了!”眼睛有毛病的“大包牙”叭地一声将桌子一拍,把王同山的酒杯给震倒了,酒也泼洒了满桌子。
“老疙瘩”也怒喝一声:“天下没有你这样不讲义气的人,姓王的,你不是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吗?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吃独食?你说,昨天你究竟一个人吞了多少?你说,为什么得了钱你就跑?”
“座山雕”上前一把揪住王同山的衣襟,挥起手来扇他两个耳光子,吼道:“我叫你不讲义气,我让你不讲规矩!他妈的巴子,如果不是我算计得精确,我们如果不跑到双鸭山‘来追你,就让你小子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跑了呀!”
王同山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因为他从没有遇上这种难堪的事,从前他在江南作案时从来都是以江湖义气为先。不论他手下有多少小扒手,也不论这些人几天没有扒到一分钱,他都照例把自己弄到的钱一文不留地摆在桌上,任大家平分秋色。吃饭的时候更是不分你我。真正做到了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可是今天他自己竟然在三个东北扒手面前第一次做出这种有违他做人初衷的事来。王同山任几个东北人如何骂他,也一言不还。他沉默了一会,想解释昨天在俄罗斯人家前作案不成,连夜逃走的真情,却向服务员一招手,说:“再添几上菜来,上两瓶关东烧!”
“座山雕”却不理睬王同山脸上现出的歉意。只是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冷笑着指责说:“哥们儿,你先别敬酒,我先要问你,得了老毛子的钱,为什么你要一人独吞?莫非前几天我们的饭就白吃了吗?”
“对对,你说说,你为什么这样没良心?”其他两个扒手也先后围坐在桌前,各自操起了杯盏,见服务员再上几碟菜,都边吃边向王同山发起难来。王同山见了这个阵势,只好把昨天他如何在饭店和银行里与两个俄罗斯人周旋的情况,一一说给他们听。说到最后他没有把为什么跳进院墙却不肯进楼的想法如实相告。他只把到双鸭山一路上偷来的钱,都摆在了酒桌上,说:“几位东北朋友,我老王从来都讲义气,这一次也并非不想还你们的饭钱,而是从佳木斯上车的时候过于紧急,现在各位刚好到了,我一分钱也不留,把这钱全都交给各位,如何?”
三个人没想到王同山这样坦荡。更没有想到他会把一百多块都给了他们,三个东北扒手心里自然高兴。但是为首的“座山雕”却担心王同山从此脱离他们,便说:“如此说来,老王你是想鞋底子抹油,从此想开溜吗?咱哥们可都希望你身上出菜呢!”
“是啊,你可不能走!离开你,我们大家都没有了底气,这几天在佳木斯,我就看出你老王肯定是个江湖上的老大,讲义气!”“大包牙”几杯酒进肚,开始对王同山进行恭维,连连向他敬酒,说:“现在我们遇到一起就是缘份,你如果走就是看不起我们哥们,”、
“老疙瘩”得了钱,脸色也立刻堆上了和悦的笑容,他频频给王同山敬酒,吹捧他说:“你刚到双鸭山就得了这么多钱,足以证明你是个老干将。有你这样的人在,咱哥们可就保证吃香喝辣,走南闯北没有难处呀!”
“大包牙”对王同山恭惟得更加肉麻,一味地求他把如何到双鸭山就接连掏了一百多元的手法传授给他。可是,王同山从心里对这三个东北扒手产生了恶感,决非由于把钱给了他们心里难受,而是他见这三个人都是一些不讲人情信义的地痞。如果他和这三个东北虎混在一起,将来也许会在东北地面上栽大跟斗。如果弄得不好,说不定他还要进大牢。王同山总不能小茅山劳改农场的旧案没结,就在东北再添新乱。想到几天来他在黑龙江所遭遇的一切,心里忽然产生了尽快返回江南的意思。特别是想起小U行前对他的叮嘱,王同山急于返回南方的念头忽然变得格外强烈起来。
“好吧,咱们就在一起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