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鲧:“……”
此人为何前倨而后恭也?
但是……他可不打算买她的帐,便高昂起自己的王八脑袋,傲然道:“谁是你的祖宗。”
“你啊。”贺清扬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恭恭敬敬地说,“您瞧,你是黄帝的亲孙子吧?而我们汉人呢,一向以炎黄子孙而自称。当然,从血缘关系的角度来讲,我们确实也是哈。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正经亲戚。那啥,老祖宗,照顾一下呗。”
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算是哪门子亲戚。
贺清扬其实也感到很是羞耻,并且发自内心地唾弃自己这种攀亲带故的行为。
但是没办法,二郎神他们只是教了她如何将鲧从羽河之中逼出来,却并没有教她如何把息壤的下落从他的嘴里套出来。
后面的步骤,全靠她自己随机应变了。
而根据这位祖宗的表现来看,她搅动羽河的行为,明显让他感到极其不爽,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定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至于面子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吧,反正要来也没用。
却听鲧哼了一声,道:“你说你是我的后代,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是炎帝部落的,还是黄帝部落的,又或者是投降过来的蚩尤部落的?我告诉你,这三个部落见了彼此,可是跟斗鸡似的,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贺清扬:这踏马还真是一个问题。
从血缘的角度来讲……
那是肯定讲不清楚的。
从文化的角度来讲……
那也是百分之百讲不清楚的。
她略一思索,狗腿地回答:“老祖宗是哪一个部落的,我就是哪一个部落的。就算我的身不是,我的心也是。”
鲧再次不屑:“花言巧语,说得好听。无非是想要打听宝藏的下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有。就算你要把我捉去炖王八汤,也没有。”
贺清扬汗颜。
王八汤这么好的主意,她居然没有想到。
不过,既然鲧说了没用,那就应该是真正的没用了。
“祖宗,您误会了,”她诚恳地说,“我没想把您捉去,那个,炖汤。我也不想知道宝藏之类的东西。我其实就想问问,您把息壤放哪儿了?”
鲧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人家都是想要宝藏之类的身外之物,只有你,一来就想要我的命根子。”
贺清扬大惊,他怎么会怒成这个样子。
就是一块土而已,虽然是一块不同寻常的土。
但是他自己拿着也没用嘛。
“祖宗,我可以解释。”她想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却听鲧又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要土没有,要命一条。”
“别呀。有话好好说嘛。”贺清扬只得把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挥到底。
“谁跟你好好说。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真的不走?”
“当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好,你既然说是我的后代,那我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
鲧突然翻脸,一边说话,一边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朝着贺清扬的方向走来,至于前面一只爪子,则是高高扬起,似乎想要呼她一巴掌。
贺清扬郁闷,赶紧上窜下跳地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祖宗,祖宗,您三思啊,有事好商量,不要激动嘛!”
她不知道被王八爪子呼上一巴掌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知道,黄能的那爪子太大,比熊掌还大,一旦碰上,只怕不死也会脱层皮呢。
她跑得很快,但是鲧也不慢。
贺清扬边跑边叫苦不迭。
谁说乌龟跑得慢来着,这位只有两条腿了,还能跑这么快,若是四条腿,那还了得。
不过幸好,虽然很是费劲,她的速度,还是比黄能快了那么一点点,逃出生天是足够了。
只不过,她不敢跑得太快太远,生怕鲧祖宗趁她远走,自己又爬回到河里去了。那样的话,她岂不是还要再翻江倒海一次,也不知丹田里面的灵力够不够用。
但是也不敢跑得太慢,否则真被他呼上一巴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她只敢绕着圈子跑,跑来跑去,大体上都在河边打转。
终于,在这场持久战中,黄能败下阵来。
他的身上毕竟背了一个重重的壳,负重前行,不如贺清扬轻便灵活。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趴了下来,踹着粗气,不动了。
贺清扬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鲧休息够了,满腔的怒火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声音重新恢复了清冽平静:“你当真想要息壤?”
“嗯,”贺清扬大大地点了一下头。
听这语气,莫非可以峰回路转?
“所为何事?”
“这……植树种草,造福万民。”贺清扬想了想,道。
考虑到鲧生前就是一个为了治水而鞠躬尽瘁的主儿,把“万民”什么的挂在嘴边,说不定会有些用处呢。
虽然和实际情况小有出入,但也不算是完全胡编乱造嘛。
用息壤植出来的桂花树,做成的家具,可不就是供人民群众使用么?只不过是有偿的,而不是免费的而已。
只见鲧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毕竟一只王八的脸色,能看出什么转变来。
“那好,”他一点头,“想要息壤也可以……”
贺清扬大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么?
“……你把我的那个不孝子找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当面问问他。”鲧又道。
贺清扬先是一愣,再是一惊。
哪个不孝子,大禹吗?
☆、父子相见(三更)
贺清扬觉得; 很有必要确认一下:“老祖宗; 您说的不孝子; 是指大禹吗?”
“废话。”一说起这个儿子; 鲧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好像对他充满了各种不爽。
“这个; ”贺清扬深深感到有仗义执言的必要,“他没有不孝啊。恰好相反; 他把您老人家的治水事业发扬光大; 终于取得了成功,深受万民爱戴啊。哦,对了,为了治水,他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呢; 可谓鞠躬尽瘁; 勤政爱民的典范。”
鲧冷笑:“不用你为他说话; 那小子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虽然常年待在这羽渊之中; 自然有人向我传递消息。”
贺清扬:好吧; 她多管闲事了。
其实想来也是,大禹的所作所为; 虽然鲧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好歹身处同一时代,从他人口中获得的,也是第二手消息。
不像她; 消息经过几十代人,甚至几百代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
搞不好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不再废话,说道:“行,我把他找过来。那样的话,您能把息壤给我了么?”
“你先把人找过来,到时候再说。”鲧一点都不上当。
贺清扬: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她正在想,要不要讨价还价,就听鲧威胁道:“怎么样,你找不找?如果不乐意的话,我现在就回到羽渊里去。这一次,你就算把羽河水抽干了,我也不出来了。”
“找,找。”贺清扬慌忙回答。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你儿子在哪里啊?”她又问,“从理论上来讲,他不是……”
死了吗?
贺清扬想问个清楚,但是又觉得这个“死”字有些不好出口。
不料鲧倒是无所谓,“他的确是死了。问题是像我们这种半人半神的直系后代,就算死了,也不容易死透。你瞧,我不就变成黄能,活到现在了么?”
“所以,”贺清扬问道,“大禹变成了……”
“人死之后,自然为鬼。”鲧奇怪地看着她,“枉你身为一个人类,居然不知道这种常识。”
贺清扬:这不怪她。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走寻常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的遭遇如此寻常。
好吧,看来他和纣王、后羿等人一样,死是死了,只是没有再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在地府里面担任一官半职。
这就好办,直接召唤即可。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掏出了玉简。
鲧一直盯着她,见她手中的法宝灵力如此充沛,不由得震惊之极。
看来这一次,他找对人了。
贺清扬生怕与大禹通话的时候,他会说出一些不敬之语来,便走到了一边,鲧听不到的地方,然后调出了大禹的图象。
他果然死而为鬼神了,只不过不在地府里,而在会稽山里当山神。
从图像上来看,他是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长期从事户外活动之人。
与鲧相比,他算是很给面子了。
贺清扬用手指一点他的图象,他立即便给予了回应。
“姑娘是……”
“我叫贺清扬。那个,我是谁其实不重要。”贺清扬道,“不过,你的……嗯……父亲想要见你,不知你可愿与他一见?”
她纠结了一下,才说出“父亲”二字。
鲧和大禹的关系比较特殊,从理论上来说,说是母亲也未尝不可。
大禹很惊讶,反问道:“我父亲?”
“额……”贺清扬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者说,你母亲?”
大禹笑了,“都可以。我只是……很吃惊。你知道的,自从出生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一面。当然,也一直没有机会。”
“嗯,”贺清扬深表同情,“你想见他么?”
“想啊,”大禹立马说道,“只是,我身为会稽山神,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去。”
“没关系的,”贺清扬马上说,“你愿意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吗?那拜托姑娘了。”大禹不抱希望地说。
贺清扬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点了一下他的图像,只见片刻之后,他真的晃晃悠悠地从玉简之中飘了出来,最后变成真人大小,落到地上,脸上兀自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便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之人,道:“原来,姑娘的法力如此高强,失敬了。”
“哪里哪里,就是仗着法宝好使而已。”贺清扬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她将大禹带到鲧的面前之后。
只见这一人一鳖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两尊雕像。
既没有想象之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热泪盈眶,甚至没有熟人见面的例行点头打招呼。
贺清扬猜测,可能是人家父子久别重逢,有一些体己话要说。
而她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不方便讲话?
便主动说道:“那个,两位,你们慢慢聊哈。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叫我一声就是。我就在那边,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面对着两父子,倒着走路,往后一退再退,直到退出几十米远的地方,确定啥也听不到了,这才停了下来。
当然,虽然她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鲧祖宗就跑了。
到时候,她上哪儿找王八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一人一鳖终于开始动了。
他们互相走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拥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