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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始皇帝爱听。
徐市本来只是海阔天空地胡说一气,没想到这王丞相会说出这种事来。又见赵高问他,回避不得,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正是,倘若陛下欲求取不老神药,仙人焉敢不奉献?”徐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心虚。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立即又说下去,“只是路途遥远,东海那边至尾闾处厉风急切,白浪滔天,没有楼船是达不到的。”
“不知你能为圣上求取到这不老神药否?”赵高盯着徐市问,他知道这是讨好皇上的时候。
“贫士当然可以,只是这工程浩大,不是一日能成行的。”
“这不成问题,陛下洪福,”赵高对着始皇帝庆贺道,“倘若能求取到这不老神药,就是我大秦的最大福份。”
“你说呢?”始皇帝很感兴趣,随口问侍立一旁的扶苏。
扶苏似信非信,不是说他不信鬼神,当时人,没有不信鬼神的。只是当时菌集在朝廷中的方士众多,也有说得天花乱坠的,但几乎全是骗局。日久天长扶苏似乎也不全信,他知道这是劳民伤财的事,但又不能拂逆了臣子们对皇上的一片忠诚。本来,他就有点怪王绾、赵高多此一举。他不喜欢赵高这城府很深的样子。但当着父皇的面,也不便驳斥他,就有点为难赵高般地说道:
“既然中车府令有此高见,自然会有他的主意。”
始皇帝想了想,自然明白扶苏的态度,知道扶苏没错,但心中却很不愉快,遂决定道:“此事就暂议到这里,封徐市为议郎。”他不是不信,只是不全信。
扶苏来到雩坛宫,这是咸阳宫区六国宫室的一部分,是按照故齐宫殿的样式筑就的,取名临淄城外之沂水旁的雩台。这里是赵高教授众皇子的国学。
扶苏进来时,又是季嬴受罚的时候。起因很简单,胡亥弄到一盒上好的(赤圣)粉,见午后赵高伏案午睡,于是从怀中取出来递给季嬴。季嬴不喜脂粉,她不要。她不要,胡亥也不要,二人推来推去,就生了气,醒来的赵高一看见,责问起来。胡亥这人机巧,笑嘻嘻地指着季嬴说:“季嬴把闺房中的东西带到庠序中来了。”季嬴一时语结,挣得个一脸绯红。赵高当然知道,是胡亥的不是,想责备,又觉得不妥,就让季嬴又吃了哑巴亏。
扶苏进来时,季嬴正一个人坐在国学里,背诵《管子?明法》篇:“奉主法,治境内……”
扶苏并没有看出季嬴正在受委屈,因为季嬴一脸平静,她倒喜欢这时的安静,因为此时,胡亥不敢来打搅她。
赵高见到扶苏,站起来迎接,他对这位长公子有点敬畏,主要是这位长公子不大亲近他,和他有距离。且每当皇上问询,他都和自己的意见相左。比如今天,他是真正相信徐市的话,完全是希望能取到不老神药,这是他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可扶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来对自己表示了不满,于是他对扶苏表现得特别亲热,在扶苏面前称赞起季嬴的学业来。
扶苏仔细在听,赵高恭候在一旁说:“公主聪慧异常,这不仅仅是指强记,臣是说在于理会。吏道者,长公子是知道的,无非是要熟悉和遵循各种律令条品,簿书故事,这需要强记。但强记不是主要的,记住了要用,要能理事治剧,能在复杂纷繁的事务中,迅猛而果敢地处置之,这一点公主真令下臣佩服。”这可是赵高的肺腑之言。
“是吗?”扶苏很是欣喜,他抚摸着季嬴的头,“好好学。”他勉励道。
季嬴偷偷地伏在他耳边,对他说:“我不喜欢。”
赵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亲密无间的样子,很是欣喜:“又来告我的状了。”
扶苏笑了,对赵高说:“季嬴说:‘她不喜欢。’”
赵高也笑了起来说:“她还是个孩子嘛。”
“这样也好,”扶苏想了想说,“季嬴,我去对父皇说,闲遐时,你可以去向博士淳于越去学点诗、书、礼、乐、老庄、论语。春诵夏弦,那氛围是很愉快的,你一定喜欢。”
这时,胡亥又转回窗外,正在对季嬴作鬼脸。季嬴不想理他,又怕扶苏看见,对他急得直摆手。恰好扶苏正在看视季嬴的功课,见季嬴这样子,抬起头来,看见了胡亥,就有些明白。他问季嬴:“是不是胡亥不好好学,欺负你?”
“皇兄,没,没有。”季嬴还想为胡亥掩饰。
但扶苏如何不知道,胡亥看见扶苏看见了自己,正想开遛。被扶苏一声断喝地叫住了:“你给我站住,我有话问你!”他喝住了胡亥。转过头来对赵高说:“中车府令,我这个弟弟,比较顽劣,望你不要放任他,放任,只会害了他。这点,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父皇既然把他交付给你,自然是相信你,望你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赵高叠口承应道,“这个,臣还是知道的。只是你皇弟还小,得慢慢来。且你皇弟学业亦长进了不少,长公子是可以放心的。”
扶苏吩咐过赵高之后,走了出去,对胡亥训斥了一通。
一卷、四、胡宪盯上了几微院
四、胡宪盯上了几微院。
秦国都城咸阳在渭水北岸,是一座没有外廓城的都邑,这与其它城邑不同。其它城邑大致都有外廓城,咸阳只有宫城,没有外廓城。这是因为秦国国势鼎盛,都城不存在外患。二来也正是倾全国之力,极尽战事,无遐他顾,才造成了咸阳这散点分布交错型的都邑。
咸阳宫地处咸阳中心,包括咸阳宫、翼阙、六英宫和六国宫室。这些宫殿被包围在宫墙内。丞相署在其西面,御史府在其北面,有复道相通。咸阳宫是一座宏伟的二层建筑,高数丈。秦皇临朝的主殿在上层,东面有很宽阔的宫阶和甬道,一直从前殿通到宫门外。大殿上有巨大的檐柱,金柱,金柱尽头是在上的御座,御座坐西向东。大殿南北两侧有对称二门,通往南露台和北露台。
咸阳宫区北面是伊洛路,南面是沣镐大道,沣镐大道南,不到内史府隔路是咸阳市。咸阳市南是西陵路,西陵路南是直市。直市南面是渭阳路,面临渭水。咸阳宫正对着的东面是武胜街,武胜街北达武胜门,南至渭水横桥,过横桥到达渭水南岸,那里就是安置了十二万户六国豪民的新城区。咸阳宫的西面是华池街,华池街与沣镐大道相交处是雍门宫和廷尉府。华池街北面是北市和手工业区,西南至渭水是西市和冶铁制陶的工场。华池街到渭水处过华池桥,直达新门,便转向正在建造的阿房宫和上林苑。
咸阳城外,东出东门十几里是兰池宫。北出武胜门十几里是望夷宫。西北面和东南面为帝王陵寝。西侧为平民墓地,西北再远是九(山凶八攵,上中下)山。南面出渭南新城区的南门,直达南宫(甘泉宫)、章台宫、永兴宫、宜春宫和宜春苑。
秦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皇迁十二万户六国豪强于咸阳。京兆内史羊商奏明天子后,将这六国豪民安置在渭水南岸,就是渭南路至新门、南门,(氵穴)水至灞水的广大区域内,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防范(隔着渭水)和便于管理(不和原住民混杂)。
这新成立的渭南新区,由京兆内史丞朱孔阳兼管,龙应奎为渭南尉,负责治安。龙应奎因剑艺和救治青城公主有功,特举为军候,后又前往雁门抵御匈奴,曾孤身一人冲入敌阵,斩杀千户长,立有战功,被擢升为将尉。现在,他因攀上李斯,回到咸阳,任渭南尉。新城区刚成立,需要大量的文吏。左中候宗丁通过龙应奎和廷尉右平张嫣的举荐,将他的外侄胡宪调到这里,花了不少钱财。蒙承渭南尉照看,现在任渭南尉佐,成为龙应奎的属下。
渭水南部这一片新区,构置得井井有条。六国豪民又是富室,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各地商贾云集于此,很快就繁荣起来。过了四五年,甚至比北岸老城区还要繁荣,以至始皇帝都有将朝廷南迁的打算,这当然是后事。
田悯到得咸阳后,受到章启一案的牵连,被收在女监中。伤口愈合了,身体却一直不好。但她毕竟不是这事件中的人物,刑审完毕,就关在狱中。一晃两三年过去了,才把她放出来,安置在这渭南新区陌上桑街上。此时,已是秦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她孑然一身,带着桃芸儿和翠帘。此时她将桃金娘改名叫桃芸儿,自然是为了纪念齐云,翠帘还是叫翠帘。她性格变得异常孤傲,但她非常富有,主要是尚平君田则在生前,为她藏匿了不少钱财,她在迁徙途中的用度均出于此。虽然比不上陶朱公,但她依然是个非常富有的女人。经过这样一些人生挫折,也明白了一些事理:比如财富不是福。她并不想招人耳目,只盖了一个三进二院式住宅,这当然是富家宅第,但在渭南新区,也只是极平常的一处住宅。她雇了一个大娘和几个仆役,这大娘叫负张氏,是田悯在狱中所识,原是商贾人家的小妻,老爷大娘犯事,被抄没了家产,现在都已故去。她有一儿,叫负二。田悯在狱中时,那时桃芸儿和翠帘也在狱中,无法照应得了她,她得到了负张氏的看顾。负张氏先出狱,由于破了家,只有让负二给人当佣。田悯出狱后,她为儿子求助于田悯,田悯收留了她娘儿俩,并让负张氏当了管家。这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负张氏处事得体,获得了她的信任。二是负二懂得做生意贩运,田悯需要这样的助手,桃芸儿和翠帘在这方面都不行。尤其是桃芸儿,田悯并不大喜欢她,主要是轻浮冶浪,只因是患难之交,田悯才把她留在身边。但田悯不把她放在自己房里,只在后院角门处给了她一间房,让她单独住,而把翠帘留在了自己身边。
渭南新区的住民,说自由也自由,平常日子任你过;说不自由也不自由,不仅受到官府的层层叠叠的监管,还会受到有司官吏和府役的欺凌和盘剥。田悯把自己这个家起名叫几微院,以示心迹。几微院对面是一叫燕金棋苑的棋室。这燕金棋苑比几微院大多了,里面住着一个快半百的妇人,脸上有一大块疤痕。此妇人气质和风度俱佳,虽脸上有一大块疤,但并不显得丑陋,自称盈夫人,日常蒙着一张面纱。这个妇人,其实就是燕姜夫人的陪嫁庶姜授衣夫人。当年辽东之变,在那一场骨肉相残的变乱中,她只受了伤,被火焚毁了面容。从此,没人认得她是谁,她亲眼目睹了北门晨风是怎样杀死了自己的姐姐,又如何劫走了自己的女儿,只恨自己是一介女流,无法拯救得了她们。从此带着一腔悲愤浪迹天涯,她要去寻找夫君和姐姐的最后一点骨肉,她还想为姐姐复仇,只要有可能,她就要把那丧尽天良的北门晨风杀死。这样,在她获得了北门晨风在咸阳的消息之后,就隐姓埋名地来到了咸阳。当她来到咸阳,那时季姬已“死”,她又不知道,就失去了一切目标。之后,她只得在咸阳渭南住下来。六国豪民迁来之时,她已是原住民,因此得以在这渭南新区住下。
盈夫人是齐人,身为旧族,她受过贵族式的教育。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是她日常的功课,尤其是棋,可以和国之通奕者抗衡。又画得一手好画。两家既是对门,便时常来往,张口间便难以自禁:多么熟稔的乡音。惊喜中,忙问是哪里人?田悯何等老实,不存任何介蒂,把自己的身世说出。盈夫人一听,才知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尚平君田则的女儿,便存了一个心。她不说自己是齐姜后人,胡乱编了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