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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个寒噤。这时田悯也走了出来:“好大的雪!”她说,似乎有些惊喜。但马上又犯愁了,这银白的世界,再也不是她作王主时的世界了。齐云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厨舍走去。
天亮的时候,胥周来说:“大雪封了路,走不成了。”妇人们听了,都高兴起来。
走是走不成了,但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柴草。洗心玉她们三个和往日一样,早饭后就随着大车,在军卒的监管下到附近的林子里打柴。青壮年都被派去铲雪。章启和单膺白见大雪封了路,特别急,怕误了行程。洗心玉这两天正在考虑师傅的话,想到自己将以这样一个身份押到咸阳,心中就特别不自在,等待她的是什么?是见君王。想到这,就不知该怎么办?按说,哪一个女子不想当王妃?这是一种心态。但哪一个少女不怀有浪漫的情怀憧憬着属于自己的爱情?洗心玉是后一种人。此时此刻,占据着她的心的只有北门晨风,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更何况,作为一个女性,对一个毫不知晓的异性,有着一种天生的警惕和排斥,她不能想象自己会去逢迎君王,她感到那是对自己情感的亵渎。再说,她又不是姜弋。这样一想,她倒有点认同师傅的话,那就是必须逃走。但真正这样想,又下不了决心。至于逃到哪里去?师傅倒替她想好了:“逃出去之后,到蜀郡广都县邛崃剑庭去找西天嫫母哈婆婆尸后,她虽和师傅道载不同,却是知交。她一定会收留你。还有就是你三师傅,她待你就象母亲一样,只是这仓庚,如今也不知在哪里?”这事就这样一直搁着,洗心玉也总是下不了决心。
洗心玉三个随打柴的大车走后,田悯和齐云休息了一会儿。天空阴沉沉的,一大早地面上的践踏和清铲都不能使雪融化,反而是在这朔风的凄厉声中,冻了起来。巳时,翠帘来叫田悯齐云,又要挑水了。齐云只感到身子发冷,知道自己可能是感染了风寒,这几天迁徙的人中风寒流行。但她仗着自己年青,不把这放在心里。田悯看见,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
此时的井台,已不是凌晨雪中的井台。凌晨撒落的水,又结成了冰,一层一层的,把个井台冻得铁桶一般,人一走上去,就要滑倒。齐云浑身发冷。她找了把铲子来,敲敲打打,把冰铲掉,试了试步,小心地走上去。当她走到井口,脚下一滑,她忙闪了闪身,一把抓住那辘轳,吓了田悯一跳。
“没事!”齐云强打着笑容说,喘着气,先站稳了自己,开始摇水。每摇一桶,她都感到很吃力,感到那井绳特别长,好象永远也摇不上来似的。
桃金娘看看不对,这女人看出来了。由于自己也不被人看得起,她有点同情起齐云、田悯来,她问齐云:“你怎么啦?”
齐云看着田悯摇摇晃晃走去的背影,忙说:“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
但随着水一桶一桶地提上来,齐云实在是有点坚持不住了,但话已说出了口,又为了姑娘,只得强撑着。当又一桶水摇上来时,她伸手去提,也许是身子发虚的缘故,她没有协调好,脚下一滑,身子一激凌,就斜着倒了下去。一桶水全泼在地上,把她的下半身都浸透了。她还想站起来,只感到天旋地转,勉强支撑起上身,又一软,扑倒在井台上。正好桃金娘转回,看到这情景,放下水桶跑上来,田悯也正好桃水到厨房后折转过来。看见桃金娘正在扶齐云,丢了桶就跑上来,一见齐云这副样子,急得直哭。
“哭,哭什么?就知道哭!”桃金娘看见田悯只知道哭,就来气,骂道,“还不快过来!算了,算了,——翠帘!”桃金娘也知道叫田悯不当用,朝她挥了挥手,改叫翠帘。
翠帘赶紧上井台,和小夫人一道架起齐云往厨房走。
上古师正在厨房帮忙,一见齐云这付样子,吓了一跳。忙叫一妇人去搬干草,叫田悯去拿衣裳,自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摸滚烫,“怎么搞的,烧得这么利害!来,把她移到炉火边,——衣裳,衣裳!热水!门关上,别让人进来!——衣裳呢?“
“这里,这里。”田悯慌里慌张地拿了衣裳进来。
上古师和桃金娘立即把齐云擦洗干净,换了衣裳。齐云一脸绯红,似乎进入了一种昏诞的状态,气息很重。上古师匆匆将这一切做好,立即抓起齐云的手来把脉。齐云只是发冷,不停的干咳,浑身滚烫,呼吸减弱。她伏在齐云的胸前听了听,似乎感到不妙,对田悯说:“找营医来。”
这时胥郑闻信赶了过来,看到这样。她昨天挨了打,且不管心里想着什么,但对上古师反倒恭敬了许多。她立即说:“把齐云扶到屋内去,上古师尊和田悯,你们就别做了,看顾齐云好了。其余的,”她对桃金娘等人说,“各干各的,别担误了事情。”
这时田悯叫了营医过来。营医也不是专有编制,只是迁徙人中,有会巫会医的,单膺白看这样的人不能少,就叫他别的事不要干了。这是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把了一下脉,摇了摇头,取出银针来。用中度刺激针,先在后颈部第一椎棘突上陷中取大椎穴进针,又在两手取合谷穴,然后是姆指少商、商阳穴,再腕部列缺,肘弯处尺泽、曲池,最后在背部取肺俞穴,一一进针。开了方剂。无非是麻黄、杏仁、生石膏、甘草之属,嘱每日一剂,分两次喝下。又嘱上古师,“给她多盖点。”
中午时分,洗心玉她们回来,才知齐云病倒了,都过来看视。上古师本来想让洗心玉来照看齐云,被胥郑劝住了,她说:“洗姑娘照看齐云,那田悯怎么办?”上古师想想也是,又想到洗心玉之事,便不再坚持。
、五、杂木林,北门就是北门
五、杂木林,北门就是北门
午后,洗心玉、苦须归宾、玄月坐着牛车,去打柴,两头(牛亡)牛慢吞吞地走着。她们要绕过前面的小山冈,到山冈那边的杂木林里去。这里已是大梁境地,路途十分繁忙,有北上谪戍的,有到北地上郡服役的,还有运粮输粟的车马和迁徙的人,他们把这小山冈砍光了。现在,人们不得不走得更远。洗心玉和苦须归宾、玄月说着齐云的事。苦须说:“田悯怎么这样不晓事?”玄月却替田悯辩解说:“也不能怪她,一向被别人侍候惯的,还能要她怎样?”
路依然冻着,车子颠簸着,空洞空洞地震动着。打柴的人也不就是博阳来的,凡住宿在这营地中的,都到这里来。林子里人员很杂,谁也不认识谁。但军卒们都看住自己的人,一点也不松怠。
上午,洗心玉她们来过这里。苦须归宾和玄月是在为洗心玉寻找机会,但不容易。在这些日子里,她们都没有寻找到,如今在这雪野中,好象更不可能。
到了林地,大家跳下车,男人们砍,女人们当下手,她们削掉枝丫装车。女人们也有砍的,比如她们三个。走进林子深处,冬天的林子稀疏苍郁,不同队的人尽量不混杂。但毕竟是砍柴,无法界定得清楚。军卒们开始还忠于职守,时间一长,也有些松懈。
这天,洗心玉她们三个跟着一个良家子,还有赶车的车夫。那良家子和车夫砍,也许是冷得不行,也许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这良家子砍得特别卖力。只见斧斤抡起,木屑乱飞。三个女人都很快乐,又好气又好笑,这表情都流露在脸上。但那良家子很愚钝,不知道,他不但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连削去枝丫的事也一一代做了。
“大哥,”玄月这小女子故意使坏,对他说,“大哥好力气,你看这……”她装出一付对装车为难的样子。
“不要紧,不要紧,你们一边去,我来。”那良家子十分巴结,大咧咧地说。
当洗心玉她们三个走到一边去的时候,“你呀!”洗心玉看到那良家子看不到了,便忍住笑,狠狠地戮了一下玄月说,“尽欺负老实人。”
“是吗?他那么精明能干的,难怪连你都不帮我。”玄月促狭地说。
“苦须,快,快,撕她的嘴!”
玄月跑到一边去。突然站住了,“呀!”了一声。洗心玉看见她正用手捂住嘴。
“什么?”苦须归宾不解。
玄月也不回答,好象在对谁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回来。洗心玉看她这付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别响!”玄月低声说。左右看了看,确信没人注意到她,才放低声音说,“北门晨风在这。”
“飘零子!”洗心玉差点没叫起来。“在哪?”她张望着,不相信。
这时,果见一役夫打扮的走了过来,洗心玉不用看,用心就知道他是谁。她的心“怦怦”地直跳,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害羞,只感到脸上热辣辣地烧。
“来,砍这!”玄月对北门晨风说,她指着一棵椴树。“你到大车那边去。”她对苦须低声说。
“我去。”苦须归宾明白她的意思。
玄月又拉开了嗓子,对那良家子叫道:“大哥,我们在这里,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这里那里还不一样。”
“大哥就是通情达理……”玄月故意恭维道。
“你怎么在这里?”洗心玉一边削着枝丫,站在正在砍树的北门晨风身边。她突然想起了美丽居,就问,“美丽居呢?”
“她不在,我们不说她。”北门晨风好象不愿谈美丽居。他现在想起美丽居,就心烦。
“吵架了?”玄月好象听到北门晨风语气中有什么。
“不说这个,还是长话短说,我想救你们出去,你们商量好,给我一个回信。我好准备。”
“这不正好吗?小玉。”玄月说。
“什么正好?”北门晨风不懂。
“我师傅也是这个意思,你来了不正好?”
“那你们呢?”
“我们?我们你就别管了。小玉不同,这你知道,不用我说。”
“这不行,他们会为难你们的。”
“这你放心,我们又没走。小玉是她自己,跟我们没关系。”
“你怎么想?”北门晨风一边抡起斧子,“嗵嗵“地砍,一边问洗心玉。
洗心玉此时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来,“我不知道?”她说,“我总得问过师傅!”
“这个自然,今天也没打算好,我一直在找你们。今天总算找到了。”
“容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天告诉你。”玄月说。
“要快,省得夜长梦多。”
“可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洗心玉有些为难地说,“比如,我们三个能出来,可师傅、田姑娘都不能。对了,还有齐云,她病得很厉害。”
“齐云病了?”
“还病得不轻。”
“哪怎么办?……好了,不多说了,以免引起别人注意。记住,明天,……什么?你们这几天不走?那好,明天,我在这里等你们!”
“你们哪里砍得怎么样了?”那良家子似乎砍得差不多了,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玄月应付道。
“你们去吧。”北门晨风也知道不便多说,正对着一棵树,说,“明天,记住,在这里。”
洗心玉和玄月走出林子,回到自己大车边。这时,那车夫和良家子、苦须已把车快装好了。
回来的路上,三人坐在高高的柴堆上。赶车的赶着那两头大(牛亡)牛,三人也不说话,反而不象来时那么快快乐乐、吱吱喳喳的,都沉默着。苦须归宾还用肘抵了抵洗心玉,洗心玉急了,对她摆了摆手,玄月则死劲地瞪了她一眼。苦须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干着急。玄月的沉默是难过。她知道,这一来,小玉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她和小玉的感情很深。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小玉,就感到很难过。
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