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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贼朝仓庚使了个眼色,嘟嘟嚷嚷地跟了去。仓庚一边走还一边装着害怕的样子,说:“老爷子,还是不来也罢,别去了,我害怕呀。”一边止住洗心玉、韦蒲。
二人随那百夫长上了堞楼,绕了个弯,只见堞楼已开始掌灯。一些戍楼的胡人散漫地站在城门垛口处,挥赶着如阵的蠓虫,没有险情,军纪比较废弛。他们走上城楼,正是胡人用锅煮羊肉准备晚餐的时候。那股羊肉香味一阵阵扑来,引得老百贼直咽口水,他竟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差点被那羊肉香吸引过去。好在仓庚发现他走了神,黑死命地拧了一把,痛得他叫了起来。引起所有胡人的注意,把个仓庚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什么?”百夫长怀疑的看着他们。
老百贼醒悟过来,赶紧说:“抓我干什么啊,挞爷又不是那种人,不会赖我们的,这老太婆。”他又对那百夫长说,“吓坏了,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引得众匈奴人得意的大笑起来。
果然,那百夫长走进内室拿了钱,众匈奴人见如此有趣,一拥而上,看希罕。
老百贼这下可机灵了,一连输了好几把,又嬴了几把。反正总不让那百夫长输得丧了气,但他也不肯让自己输得不成人。吊得那百夫长胃口高高的,输又输不了,嬴又嬴不下来,气极了,就骂老百贼是秦狗。
这一盘,他又输了,他一把把钱砸在老百贼身上,有点沉不住气了。
“秦狗,小心,你玩好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老百贼,骂道。
老百贼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还以为是在中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也破口大骂:
“什么什么,你骂我秦狗?你才是胡狗呢,等一下,破了你们的城……”
“什么!”那百夫长一听此言,跳了起来,众匈奴人也一起跳了起来。仓庚一看老百贼说漏了嘴,紧张起来,急中生智地说:
“他是说‘秦勾’不如‘吴勾’”。
“什么‘秦勾、吴勾’?”
“剑哪。”
“剑?”
“别、别管它,来,来来,挞爷,你下注。”老百贼说,“我是说,我能破了你的阵,嬴死你;老太婆是说‘我要输了’,她懂什么,一个乡下人,别去管她,我们来。”
众匈奴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老百贼说了些什么,反被他搞糊涂了,还以为他是在说赌局。
百夫长如何肯服输,又抓了一把钱砸在老百贼面前,把个老百贼吓了一跳。
胡息嘟嚷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如何还敢再胡言乱语。
趁着老百贼和百夫长劲赌的时候,仓庚象个乡下老太婆一样,把个堞楼打量得一清二楚。这个堞楼就十来个人,站在垛口防守的也就那么十来个人,另外就是巡视的,而且都没有发现危险已近在眼前。堞楼中一巨大绞盘,用一根巨大的绳索分成两股将那城门吊起,再用铁销销上。她不仅暗喜,只要自己挥动匕首,用她那难以匹敌的内力将这绳索砍断,再跃起,一脚踢去那铁销,这巨大的城门就会直落而下,砸在护城河上。现在她只是在等单膺白的大军到来。
她也知道,韦蒲和洗心玉及那几个精干军士就在这内城下的某处等候着,只要这里一发动,他们就会立即冲杀上来接应。
三卷、十、榆中一战及其后
十、榆中一战及其后
赌局还在一把一把的进行。
时已进入子初,整个榆中城早已沉寂下去,只有惨淡的灯火闪着光亮。
这时,单膺白、曹简之率领他们七千轻骑,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榆中城外远远的山丘下堰伏下来。单膺白则带着十几名改了装的骁骑,驱着马群来到城门前的护城河边。
“谁?”城楼上,守卫的匈奴人发现了他们,举着灯火照下去,大声询问着。
“贩马的,”仓庚听见单膺白的声音,“进城哪!”他正在叫着。
“什么贩马的?什么进城!去,去……!”
仓庚一听这叫声,其间真是间不容发。她猛地抽出身藏的匕首,用尽内力砍向那绞盘上的巨索,再一跃起,一脚将那铁销踢飞。只听得那吊桥“呼”地一声,接着,就如同地动山摇一般“砰”地一声砸了下去,城门立即洞开。百夫长还没反应过来,老百贼的短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喷了他一身。匈奴人大惊。这时候,城楼下的石阶上,刀剑声“铿锵”一片,韦蒲和洗心玉率着他们的军士冲杀上来接应。
顿时城楼上杀成一片,锣声,叫喊声已经震天动地地响起来。
榆中城震动了。
单膺白一马当先杀进城来,紧随着他的是那几十骑,还有远处埋伏好的大军。突然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不知有多少人马,只听得一片凄厉的战叫声和马蹄声震动了大地。那声音携带着风暴,携带着死亡,朝这洞开的城门,一拥而进。
堞楼上的胡人,见此光景,拼死抵抗。
踏着血迹,韦蒲、洗心玉杀上城楼。仓庚他们正在浴血奋战,他们的到来,立即控制住了局面。韦蒲踏着一个胡人的尸体,捡起地上的火把,在堞楼上放起火来。一时火光冲天。
曹简之带着军卒也已上了城楼,迅速肃清残敌。洗心玉追上仓庚、韦蒲,用力叫道:“姨、云中阳,进攻呼衍提梨的大将府去!”三人才转过身来,却发现老百贼不在。
“师叔呢?”
“什么?”
“师叔。”
“什么时候了,真是的!”仓庚一跺脚,转身进入堞楼。只见老百贼正一手拿着一壶酒,一手拿着一条羊腿,对着那百夫长的尸首说:
“来,来,挞爷,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哪,你老仁义,够朋友,我敬你一杯。”说着,把那酒壶递到那百夫长的唇边,“饮哪,饮哪,今儿咱们爷儿俩,不醉不散……”说着,把那酒倾倒过去,那酒顺着百夫长的唇边流了下来。
仓庚一见就来了气,一把把老百贼的酒壶打飞了。
“胡闹个什么呀!”
“老爷子,咱们干大的去,”韦蒲拖起老百贼对他说,“烧他娘的大将府。”
“真的?”老百贼一听就来了劲,立即站了起来。他一边随着韦蒲,一边还回过头来对那百夫长说:“重任在身,恕爷们不奉陪了。等我烧了你他妈的大将府,再来和你同饮。说好了,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哪!”他满口酒气地说。又对韦蒲说,“好人哪,好人。”他指着那百夫长,踉踉跄跄地下了城。
这时榆中城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单膺白带领着军骑直向呼衍提梨的大将府杀去,一路上放着火。城中全乱了,不知来了多少秦军?匈奴人早已组织不起正常的抵抗,四处逃窜。右大将呼衍提梨披衣而起,正不知秦军从何而来,只见到处都是火光,杀声震天,知道事已不济,只得带着几十个亲随,杀出北门,向九原逃去。秦军分割着匈奴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坚决有效的抵抗,他们一边迅速占领全城,一边肃清残敌。单膺白这时已经到达大将府,点起火把,在那里坐镇指挥,忙了一夜。
天色微熹,东方的天边乌黑的云层夹杂着火一般明丽的霞彩,透出在这水草丰美的大草原边缘,象血一般流动,又象血一般凝重。
曹简之开始安抚城中居民,扑灭燃烧的火焰,牛车开始将街衢间横七竖八的尸骸拉走。一队队被解除了武装的匈奴人被押解到城中的校场中,看守起来。他来到大将府,和单膺白一起部署城中的防守,商议怎样组织起城中的青壮年,怎样派人去上郡请求增援。最后,他对单膺白讲:“抓住的匈奴人,一个也不能留,必须全部处置之。”
初听到这个话,洗心玉大吃一惊,但她立即明白,这就是战争,是不得不为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匈奴人的反扑,这些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隐患。她看着单膺白,发现单膺白象她一样,似有不忍,但还是点了头。单膺白同时也在看着她,但单膺白没有再迟疑,立即带着人马去布置,准备实施这个行动。趁着曹简之暂时离开也在执行这个决策的时候,单膺白立即要求仓庚他们一同去城外执行这次行动。
“我们不去!”洗心玉对仓庚说,她实在不忍面对这样的杀戮。
“必须去!”单膺白不由分说,并坚持。
这令洗心玉不解,她感到此中有点蹊跷。
在去执行屠杀的路上,洗心玉悄悄地对仓庚说:“姨,你不感到这事有点奇怪吗?”
“是啊,我也正在想呢,你是说那竖阉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同行吗?”
“正是。”
“难道说,他心中有鬼?”
“不,不是他有鬼。”
“怎么……?”
“我和他打过交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那姓曹的奸诈,我看那姓曹的,就没按下好心,我们得小心点。先别告诉师叔和云中阳,他们一知道,就闹起来了,你说是不是?”
俘获的匈奴人有三千余,一将尉把他们从校场押出城去。在近毛乌素大沙漠的边缘,单膺白已经布置下重兵,这些匈奴人一押到这里,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秦兵,立即明白了,但已无济于事。他们被包围在一洼地里,四周的强弩立即放射出如雨般的箭矢。他们愤怒地咆哮着,哭喊着,集结起来反抗。
真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
连杀人不眨眼的仓庚都感到血腥。
洗心玉被眼前的杀戮震惊了。
匈奴人一片片倒下去,象割倒的麦子。
有些已经冲到洼地边缘,但立即被刀剑砍倒,更多的是没有迈出一步,就倒在血泊中。尸首一层层叠加起来,到后来,堆起的尸体象草垛一样,挡住了箭矢。匈奴人躲在尸体后面,进行最后的顽抗。虽然他们也知道,最终难免一死,但他们却后悔,为什么不在昨天夜里和秦人拼个你死我活,以至死得这样不值。
就在这时,仓庚发现曹简之来了,带着他的亲随。
“你看!”她拉着和她一样已经下了马的洗心玉,伏下。
“他是在寻找我们。”洗心玉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她看见曹简之看见了老百贼,正招唤他的亲随朝这边驱马。一瞬间,只是出于本能,洗心玉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她抬起头来,看着单膺白,发现单膺白也在看她。从单膺白的目光中,她看到的是无限复杂欠疚的目光。单膺白撇过头去。
是的,曹简之是冲着她来的。卢粲发往咸阳的羽书,在他们出发前就已得到了回音,是丞相李斯和中车府令赵高下达的。李斯接到卢粲的羽书后,并没有呈给皇上。如今始皇帝由于累遭刺杀,养成了狠毒、坚毅、多疑,对任何人均不信任的性格。大臣们多有小心,唯恐一步不慎,轻则遭到贬斥,重则丢官弃爵,甚至身首异处。如今的始皇帝也不是先前那个宏才大略的始皇帝,在权力的驱使下,他变得骄纵,难以揣摩,喜怒无常,把一部《韩子》的御臣之道运用得炉火纯青。所以,李斯接到卢粲的羽书后,先是找到皇上宠信的赵高,以此来揣摩皇上的心态。但皇上的心态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揣摩得透?上次望夷宫前,赵高自作主张,差一点没断送了自己,赵高对洗心玉这一块烫手山芋实在是不想再接手。假如此时,洗心玉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他手里,他就会立刻把她杀了,省得再给自己添麻烦。但当李斯来征询于他时,他又不会让这把柄落到李斯手里。因此,他和李斯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先把洗心玉弄回咸阳来,管他皇上怎样想,到时,让皇上在不经意间见着了她,是死是活,全凭他皇上的主意。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命令卢粲无论如何也要把洗心玉押解回咸阳来。卢粲接到这饬令后,是单膺白即将率军踏上战程之时,他也知道利害,只来得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