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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丝绸、铜铁被偷偷的返走。总有那么多的商贾能找到门路,总有那么多的朝廷命官、将军暗中营私舞弊,但没有背景,在此地则寸步难行。
仓庚他们一行人来到离上郡几十里的地方,发现再北上几乎不可能。他们住宿的店家,告诫他们:“没有通关券,进不了上郡。”“但凡有可疑之人,一经抓住,就杀了。”这实在是不得不实行的,暗探、间者太多。常有军士失踪,常有军士被杀,虽同是秦人,你真不知道他是间谍还是大秦的子民。
他们又不想直接前往秦营,毕竟对长公子所行之策不甚明了,他们必须先找到负二,打探清楚以后再说。
北门晨风和韦蒲试探过,二人骑马朝上郡前行,才远远地看见那高大巍峨的城池,就被守城的军卒发现,追将过来。二人只得拨转马头就走。这种情况,使进城成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一行人愁在客栈里。
这一天,沿着直道,一行粮车由南北上,在这客栈边停歇下来。
洗心玉见此灵机一动,问北门晨风:“你不是说,负二在运送粮草吗?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知道?”
仓庚立即明白了洗心玉的意思,赞同去问一问。洗心玉就自去了,当时北门晨风还自告奋勇,要和洗心玉一同去,就被仓庚一口回绝,说:“不必!”
大家焦急地等了好一会,洗心玉才匆匆回来。
果然找到了。
大家都有些不信。
原来负二一直在这里运送粮草,后来又成了小头目,掌管过一队运粮队。现在他固然不再运送粮草,在管理和发放粮秣的军候手下任库啬夫,但运粮的人中很多人都知道他。洗心玉说找到了,是指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并不是说找到了他这个人。
只是有了他们的消息,自然就能找到他们这两个人。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仓庚他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称呼来称呼自己,才能让负二、翠帘知道他们是谁,又不能让带信的人知道他们是谁。
说是田悯、洗心玉的故人,这肯定不行,北门晨风说:翠帘知道他,就说是飘零子的故人如何?这一提议,仓庚也认为太危险。最后还是角者说:“黄老夫子怎么样?”这一提议实出大家之意外,却被大家所接受。黄公虔?对,黄公虔,黄公虔没几人知道,他又是田悯的老师。
说到黄公虔,洗心玉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谁?”
“黄老夫子啊!”
这一点北门晨风知道,他说:“据元重讲,他到下邳一带去了,那里有他的庄园。说是要找一个管仲乐毅之才,把《太公兵法》传授给他。现在他也不叫黄公虔,好象改叫黄石公了。”
“这老头,真有他的,锲而不舍,令人感佩。”仓庚也是知道黄公虔的,在至简堂被囚的日子,她曾和黄公虔有过多次长谈。
洗心玉立即书写一信,寻人带去。这次洗心玉和北门晨风一道去运粮队,为的是让捎信人看到她和北门这两个人,因为北门从桃芸儿口中得知,翠帘对他的印象很深。仓庚不好再反对。
“你看他们怎么就这般般配?天造地设的一般。”老百贼看见北门晨风和洗心玉向那边走过去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所以说他不清楚,不知此中的微妙,就这样不知利害地胡诌起来。
“少放屁!”仓庚一声断喝,“越老越糊涂了,什么不好说,你说什么;什么不能说,你偏说什么!”
“我又怎么了?是不是?”老百贼仍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有点怕仓庚,就有点委屈的对韦蒲讲。
“骂得好,我看你就是欠骂。”韦蒲本来看着洗心玉和北门晨风走在一起,就挂不住脸。再一听老百贼这满口胡言,就不高兴。
“连你也……”老百贼看着韦蒲,似乎有点不信。
“闭上你的狗嘴!”仓庚眼中闪过一道寒冷的光,她真不明白,胡息怎么变成了这样。
果然,第二天上午,就有一辆(车并)车“得得得”地驰来,被候在店堂里的北门晨风看见。这衣车车帷内传出话来,叫车夫进店找个黄公虔。北门晨风忙迎了出来。看见北门晨风,那车帷就掀开,走出一个少妇,还带着一个孩子,小家碧玉的装束。北门晨风一时认不出(他只匆匆见过翠帘一面),倒是翠帘一看见北门晨风就欣喜不已,这个曾是她觉得高不可攀的奇伟节侠,如今能以平辈和她站在一起,是她从来不敢奢想的。
“北门老爷!”
“啊,啊。”北门晨风拭了拭眼睛,仔细一看,眉宇间依稀还记得,果然是翠帘。
“莫叫老爷,莫叫老爷,叫北门。——瞧你,这变的,我可真认不出你来了,你的孩子?”
“叔叔好?”孩子乖巧得很。
“洗姑娘。”翠帘一见洗心玉,忙拉住。看见北门晨风和洗心玉,翠帘想起了自己的王主田悯,眼泪就在眼眶里转。
洗心玉好象又回到了望夷宫——那血与火的教场。田悯就那样刚烈地自刎在她面前,她却不能救她,这一直是她内疚的事情。
“都怪我无能。”
“这关姑娘什么事?”
“田姑娘就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她。当时她受了伤,”洗心玉仿佛又看到了田悯,“她怕拖累了我们,就用那王剑自刎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这不关姑娘的事,是我主人命薄。”看见洗心玉自责,翠帘反过来劝慰洗心玉。他们一起进了店,与大家见了面。翠帘听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她一个女流,不敢自作主张。说是要和负二商量一下,才能给他们一个答复。
就在仓庚他们到达上郡前一个月,韩元亮的前锋部队在他的先锋须卜察儿率领下,突进到上郡城西南三十余里处的老儿盖。胡骑剽悍而狂野,挟着大漠的风沙。他们额后的发辫翻飞,虬须喷张,握着弯刀,拿着长矛,铺天盖地地包围了老儿盖。老儿盖的秦军只得筑垒坚守,被须卜察儿的人马切断了与上郡的联系。长公子,大将军蒙恬命王离手下一校尉李壶驰援,遭到须卜察儿的伏击,惨败而归。一时间,胡人的气焰甚嚣尘上,上郡受到震动。好在新筑的城池坚固,强弩杀伤力极大。汹汹然的胡骑漫山遍野,象虎入羊群。当时,秦军和匈奴人比较,秦军装备上占优,胡人人高马大。游牧民族的艰苦卓绝养成了他们顽强的斗志,他们只求胜利,只求嗜血,他们的气势不可阻挡。就象一个饱暖不缺的王孙和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囚徒,他们之间的较量,就是秦军与匈奴人之间的较量。
老儿盖由典护军曹简之所统率的部队驻守,曹简之是护军中尉卢粲的人。护军中尉是监军,自然为蒙恬所不齿,蒙恬通过长公子(他们心心相通)对卢粲进行制约。所以作为监军,在战场上,常受到领军统帅的冷落和排挤。老儿盖本就是上郡的掎角,地势非常险要也异常重要,曹简之请命率万余兵马去固守,自然这里面有着许多微妙的、不可言说的牵制与反牵制,和对权力角逐的争夺。
面临沙场,生命就显得微不足道,其余的则更在其下。
过了几天,翠帘带着通关券来到客栈,说是负二请北门晨风一叙,想了解他们的具体要求。这样,北门晨风带着角者和翠帘一同进了城。
北门晨风和角者主仆二人,随翠帘走后,这一天,风和日丽。北门晨风的离去不免引起洗心玉心中挂牵,又百无聊赖。她虽然有意疏远北门,但她知道,她想做的是一回事,她做不到的是另一回事。她走出客栈,塞外的风带着春天的风沙吹着她,使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好不悲戚。她朝东北方向,那北门晨风走去的地方,也就是上郡的方向望去,只觉得远空呈现出一片空空漠漠的虚空,这令她越发感到惆怅,令她越发担心起北门晨风来。她的西北面,是老儿盖方向。这时,她的眼角突然扫视到远远的空际,那里正飘着孤零零的三五只绢鹞儿。她忙转过头来,果然看见顺着西北风,三五只断了线的绢鹞儿飘飘荡荡地越过山头,有两三只落了下去,还有一两只越过山头,摇摇晃晃地朝她站着的地方飞来。“这是什么?”她想。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老儿盖放出来的绢鹞儿。她大声呼唤:“姨!”
“什么事?”大家一拥而出。
“你看!”她指着前面的绢鹞儿。这时,一只绢鹞儿,就在她后面很远的草野中落下去。
“老儿盖的!”仓庚叫道。
韦蒲早已飞奔过去,洗心玉也追随着。韦蒲拾起了那绢鹞儿,拿起来打量,见上面写着“扬之水”和一首诗。他不解,正好洗心玉赶到。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洗心玉一看,只见那绢鹞儿上写着“扬之水”三字,下面是一首诗:
焉支草长,胡虏秋下,人强马胖。
治我袍泽,辞我东山。今日佳日,渍中无光。
高楼高百丈,清泪比梦长。
洗心玉想了想,说:“这可能是一封求援书。”
“为什么?”
洗心玉说:“《扬之水》是《诗》中的一首告密诗。晋桓叔密谋反晋,他的一个幕僚闻知此事,就写了这首诗来揭发这一阴谋,导致晋昭公有备,击溃了桓叔的叛乱。现在既然这绢鹞儿上写着这三个字,自然不可能没有寓意。”
“对呀!”
“只是……,它说的是什么呢?”洗心玉一时也不解。
这时,只听得远处的大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抬起头来,只见一队秦军飞驰而来,显然是冲着这绢鹞儿来的。要躲是来不及了,只见一个中年军官在他们面前勒住了马,和洗心玉打了个照面,双方都吃了一惊。
来者是谁?来者是单膺白。
单膺白这天带着扈从和军卒有事出了城,早已见到了这一片绢鹞儿,当下就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带着军卒追随过来。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洗心玉。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搞得措手不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洗心玉!”他大叫了一声。眼前的女子竟是洗心玉,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还没等洗心玉他们作出反应,他已经这样叫出来了,“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于是数十名秦军立即将洗心玉他们包围起来,弓弩一齐对准了他们。好在仓庚他们也没打算反抗,所以束手就擒。
“洗姑娘。”
“单都尉。”洗心玉看见了单膺白的头饰,知道他是都尉。
到了这时,单膺白才懊恼起来。刚一见到洗心玉,只是出于本能,当他真的看到洗心玉被抓获,就很后悔。如今的单膺白不再是三四年前的单膺白了,人生的坎坷,使他对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知道洗心玉是好人,是绝对的好人,他佩服过她。如今看到她被抓,已醒悟过来。但事情已经做了,就没了退路。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问。
“你呢?”
“一言难尽。你,你的事我都知道,职责在身,姑娘别怨我。”
“我们是来抗击匈奴的。”洗心玉还很天真。
单膺白不响,他打量着洗心玉,但他马上相信这是真的。他了解洗心玉,但他的心情很复杂,因为长公子虽然不拘一格,但对于象洗心玉,冷萍飘这样的重犯,未必会网开一面。所以他说:
“可你是钦犯,你不明白?”
仓庚一听是这话,立即明白自己处境危险,她叫道:“你打算怎样处置我们?”
“这我作不了主。”单膺白说,“先得委屈各位,押到长公子和大将军处,听候他们发落。”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心有不甘地说,“你们干什么要到这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似乎是在埋怨。最后他又说,“我会尽我所能,在长公子和大将军面前替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