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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贼这下可火了,他倒不是火自己被别人耍了,反正人活在世上,不是你耍人,就是人耍你,他不在乎。可他忙乎了半天,这么多活泼泼的钱没进他的口袋,他心痛呀!
看着这么多笑歪了的脸,他一巴掌打了过去。另一支手拽住他们的口袋,把那钱抢了过来,撩起脚就跑。
这一巴掌,早把那个领头的打倒在地。这还了得,捅了马蜂窝了,这天下第一庭的门徒一拥而上。老百贼抢了钱,只会逃,从不伤人。这天,又和往常一样,撩起脚就逃。那几个天下第一庭的门徒如何肯放过?这几年,只要第一庭的门徒偶尔遇上邛崃剑庭的就要挑衅,已经打伤了好几个,都被洗心玉强压制着。有时闹到官署,官署又偏袒第一庭,只得让四脚去打理,不让仓庚知道。
今天,这几个第一庭的,以为又和往常一样,可以任意欺侮。一齐包抄过来,恰巧红剑路过,一眼看见第一庭的人在欺侮胡老前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这几年,被洗心玉管束着,正没办法。今天一见这场面,顿时把天王老子都丢掉了,只知道是这些恶徒在追打胡老前辈,不知道是老百贼在逗他们玩?她猛地抽出剑来,叫了一声:“皇上养的,休得无礼,别以为邛崃是好欺负的!”
那几个第一庭的门徒,见半路杀出一个人来,先是一愣。见是个女孩儿,又长得这等美姿色,便起了劲,口没遮拦地猥亵道:
“啊哈,我道是谁,是个雌儿。”
“哪里痒得难过了是不是?陪爷们玩玩?”
“怕还未开苞吧?”
“那不更好,叫爷们点上一点,不就开花了!”
红剑如何受得了这等邪淫浪语,早已将银牙一咬,争红了脸,劈面就刺。那几个自以为学了几套剑路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哪里把红剑放在眼里?也已执剑在手,有功夫的没功夫的,一齐上来。
见有人替自己挡着,老百贼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忙着去数他的钱去了。
红剑憋了几年的气,如何再压得住?她可快算得上点级剑士了,这几个混怅东西如何是她的对手?好在还是手下留情,一连只是轻点了几个。只是那领头的自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持剑恶狠狠地刺将进来,却被红剑格开。看他凶狠,便借势用力一挑,那剑就飞了出去,如箭一般,“扑”地一声,飞进了另一个门徒的腹部。那门徒往前便倒,又把剑压住,一偏,鲜血就如喷射一般喷射出来。大家一见出了人命,发了声喊,早已逃散了。
红剑也傻了,她没想到会这样,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往剑庭逃去。
她一身狼狈地逃回剑庭,迎面碰见的正是仓庚和韦蒲。仓庚正一脸怒气,原来第一庭的人追打老百贼时,早有庄客来告知四脚,却不知正撞上仓庚、韦蒲。仓庚立即喝住发问,问出是第一庭的如何如何,正说着,老百贼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被仓庚一声喝住。又有弟子来说:“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韦蒲着了忙。
“红剑。”
“就她一人?”仓庚不信。
“就她一人。”
“老百贼!”仓庚一听,愤怒起来,她没想到老百贼就这德性,大叫了一声,“你就撂得下红剑?你还算是人吗!”
“……”老百贼似乎不明白。
这时四脚正好进来。
“你的钱!”仓庚一把夺过老百贼的钱,掼在地上,用脚踩。
四脚忙过来劝。
这时,红剑气喘吁吁地逃了回来。
“怎么啦?”仓庚、韦蒲迎着她,一见这模样,便知不好。
“师太,我杀了人了!”
“第一庭的?”四脚问。
“正是。”
“哎唷,姑奶奶娘,这可怎么是好?”四脚一听就吓坏了。
“杀得好!”
“仓庚师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不会干休的,衙门里也不会干休的。”
“不干休又怎么着?”
“没岔子还找岔子,——这下可真出事了,真出事了!”四脚叫苦不迭。
“你是说,他们会抓人?”
“只怕,只怕,——我也说不上,只怕比这还利害!”四脚又如何知道?他仅凭猜测。
“既——然——这样!”仓庚咬了咬牙,右唇边的黑痣抖动了一下,冷艳的面容透出一股杀气来,“也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了,与其让他们杀来,还不如我们杀去,先灭了那凌锋!”
“就等师太这句话!”红剑一下跳了起来。
“好啊,好啊!”老百贼又疯疯癫癫起来,“是该灭了他。”老百贼当然知道,今日事,是自己的不是,但他也是没想到。所以以此赞同来掩饰。
“要不要和洗姑娘商量商量?”四脚并不想这样,想起了洗心玉。
“谁也不许告诉她,就她讨厌,”仓庚说,“云中阳,集合起人马来。”
韦蒲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没办法,总不能将红剑交出去?其实他也明白,这冲突是迟早的事,总有一天要发生,与其受这等(骨奄)(骨赞)气,还不如照仓庚所吩咐的去做。于是召集起邛崃剑庭的弟子们,骑上马,便和仓庚、老百贼,带着红剑,一起向郫县杀去。
天下第一庭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天外横祸飞来,哪来准备?被仓庚带领的人冲杀进来,一顿砍杀,早已尸横遍地。留在凌锋祖庭的镇山虎温良怎是冷萍飘的对手?被仓庚一剑结果了性命。这一场拼杀,把个天下第一庭的杀得鸡犬不剩,最后仓庚还叫大家放了一把火,把那堂堂皇皇的天下第一庭烧成了一片废墟。就是这样,还不解气,又把那天下第一庭的牌匾添了一竖,变成了“天下第十庭”,把它倒插在瓦砾中。
当仓庚带着邛崃剑庭的人去血洗天下第一庭时,他们前脚走,这边,四脚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知道,这样一来,剑庭是完了,这里的人将不知会得到什么结果?他真的没了主意,只得赶紧到邛海竹径去找洗心玉。
邛海竹径是那么长。
洗心玉一听这事,真是始料未及,真是怕什么是什么!没想到的事,都出来了。想想,追也追不及,这么长时间,人早已在半路上了。再一想,红剑杀了人,也就没了退路。
“四脚大爷,”她说,“来不及也没办法了,现在你得先把钱粮准备一下,看看还有多少?要做到心中有个底。再去通知所有人等,邛崃剑庭可能……”她停了停,斟酌了一下言辞,说,“呆不住了。叫大家都准备一下,——准备离开!不要到时措手不及。但也不要慌张,时间还是有的,记住,叫他们千万不要慌张!韦剑主不回来,谁也不要离开……!”
邛崃剑庭刹时乱了套,大家都急急地准备逃命。此间,洗心玉在忙着安排这一切,还得叫人去打探仓庚他们的消息,心中不踏实。倒不是怕姨和师叔失手,凌锋剑庭什么样子,她还是有数的。镇山虎绝对不是姨的对手,可能也不是韦蒲的对手。
从巳时,仓庚带着众人杀去,洗心玉就无法平静下来。转眼间已时近黄昏,打探的人又一去不回,正在无奈之际,只听得逍遥坊那边一阵杂踏的马蹄声,从骞士坊方向的山路上响来。她忙迎了过去,只见仓庚、老百贼、韦蒲一行人,一身浴血浴火般地归来,喷张着豪侠的气息。
“痛快!”仓庚见到洗心玉,跳下马,按着剑柄,英气逼人地走过来,说。
“都平安?”这是洗心玉当时最揪心的一句话。
“哪有那么便宜?”仓庚瞪了洗心玉一眼,她就知道洗心玉会这样问。
“荡平了,荡平了,呵呵,一片火啊!”老百贼的眼睛在发亮。
听到这,洗心玉有点高兴,但她还是听清了仓庚的那句话,心就揪了起来,象有一支手在撕着她的心一样。她高兴,是因为她也想为师傅和同门复仇,但这是她做不到的。她和仓庚的不同,就是仓庚和千空照的不同,她们的分岐就在这里——率性与趋理。在这暴戾的年代,相比较,仓庚的主张似乎更切实际,仓庚从来就是只凭意气,不顾一切,从不畏惧。千空照似乎更遵循一种道,一种理性,这正是仓庚不齿她的地方。如今洗心玉好象正在被仓庚所感染,所以她高兴。她揪心的是,从姨的这句话里,知道剑庭有伤亡,这就是她的天性。她不知道哪些人受了伤?但她就是没有看到红剑,按说,在这样的情形下,红剑哪有不围着她说个不停的?她不由得着了忙。
红剑果然受了重创,她的腹部被刺了一剑,正躺在后面的辎车里。洗心玉闻言大惊,红剑是她最疼爱的女孩子,她急匆匆地赶了过去,一掀开车帷,只见红剑一脸苍白,目光呆滞地躺在车上。腹部用细葛布裹住,已被血染红了一片。
“红剑!”洗心玉强忍着悲痛。
“我,我们嬴了!”红剑看到洗心玉,勉强露出了惨淡的笑容。
洗心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问她的伤势,这时,大家都围了上来。
“洗姨。”
“什么?”
一丝阴影掠过红剑的眼睛,红剑正用它望着洗心玉,然后从洗心玉的脸上望向她身后的无边天空,再迅速回到洗心玉的脸上,似有一种对生的渴望和对人生的依恋。
“别胡思乱想。”洗心玉看到她这样,心如刀绞。
“洗姨,你真漂亮,我,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哎唷!”一语未了,红剑的创口就剧痛起来。
“红剑!”洗心玉伤心欲绝,泪水一滴滴滴下。她抓住红剑的手,红剑的手冰凉,“姨,你快救救红剑,你快救救……”但她看到的是仓庚捌过去的无奈的脸,洗心玉一下子绝望地转过身来。
红剑的手在她的手中抽搐。
红剑浑身都痛得颤抖起来,突然她猛地挣扎起来,大叫一声:“痛死我也。”
只见那裹住腹部的细葛布上的血迹在迅速扩大,生之颜色便慢慢地从红剑的颜面上褪去。宛如鲜活的生命从秋花之妩媚中慢慢消褪一样,最后定格在一种扭曲的茫然之中。
“红剑!”洗心玉被一种极度的哀伤攫住,只感到心中好象被剌了一刀,一阵绞痛,立即晕了过去。这时,四脚和料娘正好查明了钱粮明细簿,进来等候洗心玉的下一步吩咐。
“什么?”韦蒲听了四脚的回话,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峻。他吩咐料娘照看洗心玉,自己则和仓庚、胡息回到大崖堂,一路上他把四脚告诉他的关于洗心玉所做的准备说与仓庚听。
“对,一定是这样!”仓庚当然也已想明白了,只是她没想到,洗心玉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她当时所想的是:反了!现在她就这样说:“大不了反了,我们反了!”
“仓庚师傅,不能这样。”韦蒲小心地回答,他从洗心玉所作的准备中,明了事态的严峻。他也看到了整个大崖堂,一片寂静。他知道,这些下人,佣妇,只要离开邛崃,没人知道他们是谁;而一旦造反,以这小小的邛崃来对抗朝廷,那无异是以卵击石。他就这样对仓庚说。最后他说:“仓庚师傅,你看。”他指着大崖堂内慌乱的人们。
“他们怎么了?这些下民!”
“……”韦蒲沉默。
“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只能如此!”
“你什么意思?”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小小的凌锋,我们就死了这么些人,明天,广都尉会带兵来,那可不是凌锋,何况,广都之后还有成都,他们是朝廷……”
“想哪么多干什么?谁不从,我杀了他。”
这时洗心玉匆忙赶了过来。她一醒来,人还混混噩噩的,可料娘却明白当下事态紧急,立即提醒她。洗心玉这才记起了眼下的事,马上跳了起来,知道再也拖延不得,立即赶了过来。正好听见仓庚这样说。
“姨,你过来。”一脸苍白的洗心玉把仓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