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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马?步幅如此之急”老杨嘀咕了一句,饶有兴趣的向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一眼,这个老骑兵已是两眼圆睁,瞪的老大,良久之后,方才痴迷对已到眼前的这匹,身量直比普通马儿高出一头的异域名马评价了一句:“真他***好马!”
马上的骑士头戴一个压的很低的大大竹笠,使老杨难以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从下马时的矫健来看,来者应该年岁不大,身上的穿着也是一件普通的麻布儒服。
“看着也是普通,只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马?”没来由的老杨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正在他这般思量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清朗话语:“烦请老哥帮我通报一声”随之递上的是一张清雅的淡黄色名刺。
因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积功九转而荣升为镇军将军的李相成,接过老杨递过的名刺,随意的瞅了一眼后,一愣起身道:“他怎么到了这里!”怔了片刻后,见老杨还在傻乎乎看着自己,忙挥手道:“快请,快请!”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密谈,使老杨有机会将那匹全身火红的好马从头到脚的欣赏了个遍,在他眼中,这匹马要比吐蕃、回鹘所产的名马好过很多,以至于那骑士辞出之时,他终于按捺不住的问了一句这马的出处。
“大食”那骑士随口答了一句,随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直到远远的连影子也看不到了,老杨才满脸遗憾的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西海滨龙的种,怪不得如此不凡……”
这骑士一路不停的穿州过县,直到十三日后,他自益州剑南道节度使韦皋府邸辞出,疲倦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容,抚摸了爱马片刻,换回声声雷鸣般的豹嘶,复又翻身上马,出北城急驰而去。
……………………
和蕃会盟使崔大人的病一直缠绵了近月时光方才痊愈如初,在接到中书省四道催行公文后,使团的行程陡然加快,过陇右道岷州、兰州,这日已经到达鄯州所在。
这几日的一路疾行只让整个使团疲累不堪,早早用饭过后,俱都入房安歇。惟有崔破在师兄的陪同下,上街观望此地民风。
鄯州距吐蕃辖下大非川也不过数日距离,所以这鄯州街市上多有辫发裘衣的吐蕃趾高气昂的行走,本地百姓见了他们往往退避让道,稍有迟缓,多是马鞭临身,崔破强拉住几度意欲暴起的师兄,回转驿站而去。
第二日起身,使团折而往南,向柏海行去。
这一路越往南行,种种情形愈是不堪,残破的官道两岸俱是唐人房屋,却是久未修缮,已蔽旧至不能遮挡风雨,许多毛裘蓬首的汉人百姓透过房屋的缝隙观望着这支队伍,他们的眼神中有茫然,又愤怒,又有丝丝深深隐藏的期盼。
这晚,使团一行到达小县龙奇,崔破正要下令进驻驿站,却见随行的户部王亮主事上前道:“崔大人,这驿站也就不用去了,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驻扎吧!”
“这是为何?”崔破诧异问道
崔破这一问换回王亮一个艰涩的苦笑:“此县距离吐蕃太近,虽名为我大唐所有,其实控制权全在吐蕃,本县人丁都已经被他们掳掠挟裹而去,地方官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驿站可住!”
看着死寂的龙奇县城,崔破也只能无奈的在城中择一空地扎营。
天色渐暗,崔破正在帐中整理文书,却见门外值守禁军军士带了几人进来,未等崔破看清他们的模样,这几人已是伏地叩首痛哭不已。
一惊之下,崔破细细看去,见眼前五人皆是须发如枯草的老人,黑瘦的身躯上穿着因浆洗过多而成纱布状的唐服。
疾步上前,崔破一一扶起地上的老人,吩咐军士上茶后,崔破开言问道:“几位老丈,此举却是为何?”
这几个颤巍巍的老者又抽噎了片刻,其中一人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几人已有八年不曾见过我大唐官吏,激动之下,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将几盏茶一一分送各人,崔破方才惊诧道:“八年!”
“正是八年了,大历六年秋收刚过,吐蕃人就突然来了,他们杀了本县于大人,抢光了我们的粮食,这还不算,更将老弱之人要么一刀杀了,要么断手凿目,弃之不理,其他人都一股脑的驱逐南去做奴隶,几万人号啕大哭的南去,吐蕃人却是看的哈哈大笑。出城十五里到虎跳崖的时候,那吐蕃将领下令,准我们分批上崖,东向哭辞乡国,当场跳崖的就有一千多人,那个场面真是惨哪!小老儿没跳,结果就被押送到了吐蕃南边放羊,直到去年,实在是年老放不了了,才将我驱逐。他们几个,情形也是差不多”简略的介绍了经过,说道伤心处,这老人又是一阵痛哭失声。
“啪!”的一声,实在是听不下去的崔破拍案而起,一边绕室疾走消解胸中怒气,一边口中道:“贼子欺人太甚”
他这一声拍案只让那几名老人一惊,放下手中茶盏,五人又是拜服于地,适才那老人接言说道:“大人息怒,本县现有人丁八百七十六口,八年来未敢忘唐服,我等五人今日来此,正是想问一问大人,朝廷可还挂念我们?这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送走几位老人,和蕃会盟使崔大人帐中的烛火彻夜未熄。
一路向南,三日后,使团一行正式抵达柏海。传令其他人稍事休憩,再整衣衫,以备入城后,崔破独自策马驰上旁侧山丘,向眼前这个简陋的札陵糊畔小城看去。
“崔大人在看什么?”却是随后而来的王亮主事开言问道。
“我在看这城,也在看这路”崔破未曾回头轻轻答道,只是他的声音是如此的空寂、辽阔。
“城?路?”王亮愕然不解问道。
“正是,就是在眼前这座城中,一百三十余年前的贞观十五年,时任吐蕃赞普的松赞干布迎接到了他那来自大唐皇室的新娘,美丽贤淑的文成公主;六十年前的中宗景龙四年,这座城又迎来了另一位同样美丽贤淑的金城公主。两位公主入吐蕃带来的不仅有我大唐‘海内一家’的善意;有《毛诗》、《礼记》、《左传》、《文选》这等国粹;更有桑苗、蚕种及数千酿酒、制磨、烧陶工匠。正是这些,在极短的时间内,使这个仍旧处于氏族部落制后期,连造纸都不会的民族极大的发展起来。”随着崔破这缓缓低沉的叙说,王亮眼前似乎出现了两队蓝天白云下,行走在碧草连天高原上的雄长队列,两位乘着銮架的盛装公主,引领着浩浩荡荡工匠一路走过。
“这座城两位公主来过,数千我大唐各业最为杰出的工匠来过,如今,我们踏着他们昔日走过的道路,也来到了这座城中。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是带着和平而来,而我们却是为企求和平而来”一言至此,崔破口中发出一串讥诮的轻笑。
听到这番话语,王亮主事只觉胸中淤积的紧,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沉吟良久后,开言道:“往日贞观十年初通和好,远降文成公主入蕃;已后景龙四年重为婚姻,金城公主因兹降蕃。自此以来,万事休贴,舅甥修其旧好,同为一家”说完,见崔破眼带迷茫之色,乃跟上一句解释道:“此乃《唐蕃会盟碑》碑文”
“好一个‘万事休贴’,好一个‘同为一家’,我大唐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言毕,一叩马腹,崔破驱马直冲下山
龙战四野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08…12…8 19:54:08 本章字数:4380
吐蕃,即秃发之异译;秃发之先,与魏同出,秃发即拓拔之转,无二义也。
吐蕃有六牦牛部落,牧地跋布川匹播城,初,赞普朗日论赞役属孙波,后,其子松赞干布合并大小羊同部落,一统高原,赞普牙帐迁往逻些,有胜兵数十万,号为强国。
崔破一行在吐蕃大论府派出的官吏导引下,一路继续向南往藏河之南的逻些城行去。
骑在马上,崔破不止一次的感叹这天是那么的蓝,这云又是那么的白,应和着地上的青青碧草,辽阔的天地之间便只有了这三种颜色,从而构成一种简单大气,却是震撼人心的壮美。
一路上,崔破看到无数逐水草而居的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迁转而过,也有单个头悬狐尾的藏人漂泊而行,女人们黑红着脸庞,而男人则必定身负刀剑。
在见到第三个头悬狐尾、孤身流浪的藏人后,崔破惊奇向身边的扎吉钦陵问道:“为何这些头悬狐尾的人都是一人独行?”
“以部落俗规,凡战时临阵而逃者,必要将他的头上悬挂狐狸的尾巴,意指此人如同狐狸一般的胆怯,这样的人是部落的耻辱,也会被部族驱逐,所以只能一个人四处漂泊,只有等到下次有战事时,他们用自己的勇敢洗刷掉自己的耻辱后,才会重新被部落接纳”年在三旬左右的扎吉钦陵解释道。
只是这个回答让我们的崔大人更是郁闷,也就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致,静默而行。
历十余日,使团到达赞普牙帐所在的逻些,进了这个屋皆平上、建筑朴实的土城,大唐使团被随意安置在城南的一处馆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那扎吉钦陵就转身自去了,这种种行为只让崔破的脸色变了又变,郁闷不已。
晚间,来了几个粗壮的吐蕃妇人,做了粗陋的饮食,崔破略略吃过后,不耐困乏的早早睡下。
“什么!邀我参加赛马?”崔破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微带笑容的扎吉钦陵,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到逻些,他这个大唐和蕃会盟使首先要面对的居然是这事。
“明日正是我吐蕃祈春赛马大会,六牦牛部落中的勇士都会聚集到逻些城外,碌东赞大论相请崔大人参加此次赛马,是为彰显蕃唐亲如一家的情谊,还请大人不要推辞。”扎吉钦陵脸上依然带着万古不变的笑容解释道
沉吟半刻,崔破不顾王亮主事一再的摇手示意,起身一笑开言道:“好”
“崔大人,这怎么能答应!吐蕃人此举实在是居心叵测,大人一状元出身,如何能胜过这些天生的骑手,若是不能胜,明日少不得要被这些最重勇士的吐蕃蛮人取笑。随后的会谈还怎么谈!”待扎吉钦陵刚一告辞,王亮当即上前说道。
“王大人莫非忘了我那异域名马?”崔破含笑说道
“哎!正是因为如此,下官才更加担心”听了崔破此言,王亮依然满脸担忧之色的说道。
“噢!这是为何?”崔破诧异问道
“那扎吉钦陵跟随我们甚久,岂能不知大人有如此神驹?既如此,尔等又为何还要坚邀大人参加这赛马大会?”言之此处,王亮不待崔破发问,续又说道:“实在是因为这吐蕃赛马风俗怪异,每年春日,吐蕃聚六牦牛部中最杰出十四勇士参与赛马,为全力激起勇士争胜之心,更在终点处约两里远近置一高台,上有一年轻貌美女子,这女子是从六部刚满十六岁的女子中公选出的最美者,参与赛马之人,需下马步行这两里距离,最先将台下所置小白羊羔皮围在那女子颈项者,是为第一,胜者即得美人,更得官爵。在此期间,除了弓弩等可及远的兵器不可使用外,其他刀剑等随身兵刃皆无限制,杀伤人命者,不仅不会被治罪,更会被视为部落英雄。对大人而言,难就难在这后面的二里距离,只怕是吐蕃人包藏祸心哪!”说道这里,王亮又是一声长叹。
“还有这等风俗”听的发愣的崔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