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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时月没学过医,不过她的背包里装了一只抗生素,那是花七哥为了以防万一托关系给她弄来的。
乔时月不愿让李寻欢死。
抗生素有效,但也不是灵丹妙药,等待它的药效还需要一段时间。
乔时月只好端来一盆冷水,不断的把毛巾浸湿给他降温。
李寻欢的命硬。
一天一夜的时间他没有完全好,但也清醒了过来。
病中的李寻欢少了几分端枪时的严肃,被包裹在棉被里,嘴唇都有些泛白。
炮声又响了。
乔时月在李寻欢的额头上换了一块儿冷毛巾。
李寻欢的嗓子已经哑了,他皱着眉用力问道,“怎么没去战场?”
乔时月用力眨了眨眼睛道,“今天不想去,少拍一天也没关系。”她的手指不觉有些颤抖,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
李寻欢的眼睛里透露着不容改变的坚定,他温柔的双眸被战争打磨已变成了坚硬的盾牌,正色道,“时月,把战争记录下来传播于世是你的工作。”他现在还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早已把这场战争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必赢的信念,不肯放弃一双手。
乔时月捕捉的到每一瞬,也看的懂每一刻,她不能叹气,只飞快的把换下来的毛巾在水盆里涮了两下,又拿过搪瓷缸放在他的床头,这才背起相机轻声道,“我走了。”
李寻欢躺在床上答道,“早去早回。”
战争
六、
炮火、尘土、嘶喊、疼痛,上了战场就再也记不得什么白天黑夜,就像不会再有人愿意回忆这场战役究竟持续了多久,只用尽了每一分力气在奔跑躲避进攻。
相机里的胶卷已经用光了。
火光把天空染变了橙色。
七、
村庄像是慢慢一锅沸水,滚的厉害,雾白的气拼劲全力要顶开盖子,挣扎逃出。
乔时月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
她一脚踹开了李寻欢的房门,连已经乱做一团的头发都来不及用手抓一抓,“守不住了!快走!”她随手拽过李寻欢的一个大背包,连东西都还没看清就一个劲儿的往里面塞,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装进去的便是有用的。
“什么?!”李寻欢的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迅猛,任谁都知道守不住的结局是什么,这个村庄的寿数也到了尽头,他的叹气声中带着意料之中的悲愤。
生死关头,逃得一个算一个。
李寻欢参军多时,这些经验还是有的。
他的身体恢复的还算快,早已经退了烧,新听到的噩耗刺激的他早已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翻身下床夺过乔时月手里的包,“你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这样快些。”
乔时月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就算平时胆识过人,这会儿也确确实实吓蒙了,连带着也忘记了李寻欢的伤腿,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
炮火的声音近在咫尺。
夹杂着指导员大声喊着撤退的命令。
八、
最近的我方阵营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乔时月走得,李寻欢却走不得。
血早已从他的伤口中渗出,透过在泥土上滚成灰色的绷带只隐约可见,他绝对不能再走了。
李寻欢拉着乔时月在一颗还算粗的树干背后坐下,乔时月的样子比他还狼狈些,石子都跑到了头发里,脖子上不知是被什么挂出的伤痕,腰身上的衣服被豁开了几道口子,拖着半长的布条,活像出来逃难的灾民。
现在的时局,灾民也比他们强上许多。
李寻欢看着乔时月,突然没绷住笑出声来。
乔时月还一头雾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从地上抓起一层薄土往他的身上撒了过去,贼喊捉贼道,“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脏?”话还没说完便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好像他们现在的样子比马戏团的猴子还要可笑。
等两人平静下来,李寻欢才正色道,“乔同志,把我的背包给我一下。”乔时月顾及他的伤腿,一路上都是她背着两个人的行李,这时候每个人需要的都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三个包。
这句话倒提醒了乔时月,她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李寻欢的腿上,只一眼就明白是什么情况,当即拽紧了带子,“李同志,战场上抛弃战友可是大罪,你不要逼我犯错误!”
李寻欢的腿伤的很重,可他还是笑了出来,“你戏看多了,我现在这样子肯定跑不了,不如你先去叫人再过来找我,这样还快些。”见乔时月一脸犹豫又严肃道,“乔同志,快回去叫人,这是命令。”
乔时月可不吃他这一套,翻了个白眼道,“你又不是个官儿,哪能发号施令?再说我可不是当兵的,就算你是个师长团长也碍不到我的事。”李寻欢的话有理,可是荒郊野外身后是日寇的追赶,他们不熟悉地形,就算他运气好没有被捉到,乔时月找不找的回这里还是个问题。
李寻欢见状只能耐下心来劝,“你这样犯倔,咱们两个都活不了,你若是快去叫人至少还有可能把我的腿治好,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当个瘸子。”他嘴里说着不想,语气却轻松的很,仿佛当瘸子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么拖着确实不是办法,乔时月到了也点了头,不过她把自己的包也一并扔给了李寻欢,“你可得让我找着,包里面有我所有的衣服呢。”
九、
两个人的运气都是超脱常人的好。
乔时月在路上刚好碰见之前照过相的一个小战士王起,人家见她这样子赶紧过去扶了一把,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那里离营地也不算远了,赶忙帮忙招呼了几个战友去找李寻欢。
这一来一回的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别人还算好,乔时月本就是在家里娇生惯养打打闹闹的,这两天的路不眠不休的走下来,吃过饭后直接躺床上和李寻欢一样养腿去了,直到晚上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乔同志,有人找。”夜色已经深了,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她的房门。
乔时月心里也纳闷儿,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又有谁会过来找她?心中疑惑,嘴里还是答应着,“就来。”
十、
镇子上没有电,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不过这一点微弱的光芒足以让乔时月认出屋里站的人是谁,“大哥”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乔时月的大哥也在军中任职,刚刚从重庆调来徐州就听说这里失守,连夜从徐州赶来小镇的。
看到乔时月身上的伤,他来不及寒暄便出口训斥道,“家里还说什么没问题,战场上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当初她要当随军记者,大哥第一个反对,保家卫国的事他们兄弟来就行,把这个受保护的妹妹牵扯进去做什么?奈何当时人不在家中,别的人压根儿管不住她。
乔时月在家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现在见他发了火,话都不敢说一声,双手垂落乖乖站在一旁反省自己的错误。
姑娘这么大了,他也抹不开面子真的下手再揍她一次,恨恨地锤了桌子一拳道,“回去收拾东西跟我走,票已经订好了,你以后老实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这要求乔时月说什么也不同意,当下腿也不疼了,昂着脖子道,“怎么?只许大哥你报国,还不能让我参军了?”
大哥的火气瞬间让她点了起来,“参军?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要参哪门子的军?不给战友拖后腿就不错了,你是要自己回去还是我绑你回去?”说完眼睛扫了一下站在门口的花平,花平即刻会意,三两步走到了乔时月身后,“小姐,我陪您去收拾东西。”
乔时月最清楚她大哥这说一不二的性子,搞不好还真的会拿绳子绑了她,回身一脚就踹到了门上,满身的火气无处发。
十一、
花平是花家的管家,比乔时月大上几岁,自幼看着她长大的,对她那点儿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回房间一路上,乔时月饿了,他能从怀里掏出一袋面包,渴了能摸出一壶水,乔时月找借口要去方便一下,还非得叫她忍一忍,就这么一步三停的挨到了房间。
“喂,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花平的语气比石头还硬,“不行。”
乔时月懒得理他,把自己行李里还能用的东西拾掇了拾掇,挤开花平道,“我要和朋友告别,你不会也跟着吧?”
花平毫不意外的跟在了乔时月身后。
……
李寻欢对这个消息反而没有半分惊讶,只道,“你回家也好,家里安全,兵荒马乱的可不要再一个人出来闯荡了。”
乔时月忿忿不平道,“我出来有什么不对?”
李寻欢躺在床上,样子看起来比花满楼还要温雅,他道,“时月,我没有说你不对,只是家里更安全,不会有人想看到你受伤,相信你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乔时月今年二十有二,这点道理哪能想不明白,只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非得在床边磨上一阵子才罢休,她递给李寻欢一张纸条,“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等有机会你一定要联系我。”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蜡烛把她眼眶中的泪水映的比琉璃还要剔透。
李寻欢把纸条接了过去,“当然。不过我还有件事,想在你临走之前托你帮个忙。”
十二、
李寻欢此前曾与一位将军搭过两句话,那时他还在山间站岗。
将军听过他的名字,只默默望着眼前的高山松柏道,“眼前这世道又去何处寻欢?”
他生于乱世,那时家族已经没落了,起名叫寻欢,只想让他以后少些痛苦多些快乐,为人父母总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快乐。
现在看来,这名字确实有几分不合时宜。
李寻欢想过改名,可思来想起总找不到好的,正好现在请乔时月帮这个忙。
乔时月临走要担此重任,心里实在有些没底,她从小受的西式教育,对给人起名这样的人生大事总有些拿捏不准。
李寻欢却不许她推辞。
乔时月是真的不擅此道,闭上眼睛想了半天也才道,“不如就叫李愿平,愿你平安愿国家平安。”说完偷偷看着李寻欢的表情,又补了一句道,“起的不好,你考虑考虑再决定。”
李寻欢当即立断,“大俗大雅,好名字!”
十三、
六年的动荡,首都迁移、举家搬迁、军队重组。
想找到一位故人,已经变成了天底下最大的难事。
当年乔时月带回来的那两篇新闻稿,也算在国际上拨动了一丝涟漪,只是手里的一叠照片不知何时才能被各自的主人领回家。
战争,又是战争。
和平不易,世事难料,正如全力抗日的一家人如今选择远离故国,不愿与同胞兵戎相见。乔时月也再没有了当初拎台相机上战场的勇气。
等到大小姐再次踏上故土、登报寻人,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她确定他还活着。
所以一直在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新文《日更系统》已开,会在7月20号正式更文,大家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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