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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的是陆康,他随意靠在船的栏杆上,任风把发梢衣袍吹得猎猎飞扬,他眯起眼,专注地把一曲《平阳秋月》吹奏得出神入化,笛声在水面上散开去,显得特别空灵,特别让听者一涤心胸。
一路北上,其实大家的心,都乱糟糟的,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香云”,是否有上钓。
诚如七郎的猜测,他们通过追查那盆名花,得知栽种这盆独幽的人,竟然是江南富商窦可悔。
窦可悔儿女众多,他们花了很大力气,才查到窦家有个庶出的女儿,名字叫凌云,这盆花,就是她的心肝宝贝——据说,此花大有来历,乃当今天子的赏赐之物!
令狐跟着七郎远走边关前,曾留下“香云”的画像,他们暗中对照过了,此凌云就是该“香云”。可惜,没有证据,就是此凌云盗走了印章,怎么才能尽快追回印章呢?
他们派出好手,多次潜入窦府,都没有找到印章的下落。
无计可施,三个人一合算,决定引对方出手。
于是。他们故意透露风声,让圈里的人都知道,七郎在出去游历之前,把手中剩下的印章送给了丛碧。
丛碧在七郎走后,心神恍惚,最后决定带上印章,也踏上了云游之路。
这番落花流水之意,在姑苏城的才子佳人里,成为一时的风流话题。
他们还盛传,陆子俊和家里说要到西部看壁画,是个籍口,他似乎忘记了有个定亲多年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否看上了那位随风姑娘,这才跟了去……
这一路上,他们都察觉到,的确有人一直跟踪着他们。
他们派出去盯着窦家凌云的人,暗中传递过来的消息,也是说,凌云小姐离开了窦家,不知所踪……
到底是不是这个凌云,把七郎的印章盗走了?
窦家富甲一方,就算这印章再值钱,似乎也不该轮到他们家的女儿,眼见心谋啊?!
而且,刚好发生在印章的原主提出要七郎把东西送过去之际?
莫非,这对印章,有着连七郎都不知道的意义?
随风歉意最深,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这心情,让本来就有点迷糊的随风,最近她的眼神越发迷朦,沿途的秀丽风光,每一处景色,都会让她联想起整件事的细节。
眼下这漫天飞舞的香樟花花粉,又让她鼻子嗓子发痒,让她想起那天满院子的鲜花……还有,七郎家盛开的杏花……
一曲奏罢,陆康收起笛子,展望岸边的成荫绿树,沉默了一阵,才微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岸走走,顺便找点吃的。”
随风回头说:“子俊,我们还要等多久?”这鱼儿怎么还不上钓啊?真怕误了七郎家的事儿。
陆康胸有成竹,笑了笑:“快了。”
不多时,岸边小城里,有一行人,分花拂柳地走在大街上,所经之处,引来无数注目礼。
走在前面的是身量修长的陆康,他那张恬静带笑的脸,隐隐流露的英气,已经让满街的大姑大婶小妹妹看得眼睛都定定的,没想到他后面,还有两个更为让他们嘴巴都合不拢的少年郎!
那个穿浅蓝色衣袍的随风公子,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鼻梁高高,面容含笑,说不上如何绝色,可是他那双迷朦忧郁的大眼睛,硬是让观者的目光不禁追随……
他身边那个白衣少年郎,比他稍微高出一点,天庭饱满,灿烂的阳光下,他的脸颊白皙中透着粉红,嘴唇微微上翘,再看仔细了,这位少年郎幽深的黑眸子,象无底冰潭,寒光隐现,似乎随便一瞥,就能看到你心里去。
这三个瞩目的人,在小城里转了一圈,慢腾腾地向着一间酒楼走去。
“子俊,我看还是不要再拖了。”丛碧思索着:“要是到了大梁,还没有进展的话,要派人先赶去告诉七郎,让他别等了。”
陆康点点头:“让阿英去吧。”
阿英本闹着要跟七郎去边关,七郎执意让他留下照应。这次,他也跟了出来,和其他随从一道跟在他们后面,东张西望。
随风想了想,认真地说:“也好,到时候,我再亲自跑一趟。”她打定主意,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就前往突厥,找到七郎的姑母,向她负荆请罪。
陆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心思缜密,凭直觉判断,这对萧家的印章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意义,如果真的找不回来,恐怕就不是道歉或者赔偿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这话,还是不提为好,这两位女郎,已经被此事困扰好多天了,他不想她们百上加斤。
有时候,太过患得患失,反而无法做到最好。
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着,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一个少年,紧追而来。
032章 真凶现身
丛碧忽然感到被人撞了一下,她很警醒,马上滑开一步,让那少年擦身而过。
随风出手如风,一把揪住那少年,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那一脸雀斑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他顽皮地吐吐舌头:“嘻嘻!放开我!”
阿英等人已经上前,阿英大声问:“少爷,有何吩咐?”
随风还在犹豫,周围的路人都盯着他们看。
弄清楚了自己贴身藏好的那枚大红袍印章还在,丛碧扬手道:“让他走。”
陆康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少年的双手,没发现异样,也就轻轻点头。
随风一松手,那少年如脱缰野马般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他们彼此交换目光,大家都有种感觉:对方,终于要出手了!
于是,他们改变主意,让阿英等人去买熟食酒菜,带回船上吃。
这是场无声的较量。
无论他们如何装轻松,对方也一定估算到了自己会有所防备。他们既要让对方认为自己很警惕,又要给对方有机可乘的感觉……这个分寸,要把握得很好,才能战胜对方。
对于要把印章弄到手的人来说,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阿英他们把买回来的诸多菜式,在船上摆开小宴,连舟子们也把船停泊在岸边,分开主仆两席,很开心地随意吃喝。
坐在船板上看出去,两岸风光如画,午后的阳光让人懒洋洋的,满船的人,在水波荡漾的船上,都不知不觉被摇晃得倦意满怀,一个个或靠或歪,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船上静悄悄的,连岸上树荫下的闲人,都陆续散去,各自回家吃饭午休去了。应该没有人留意到,一个秋香色的身影,象灵巧的燕子,轻轻掠进上了这条船。
陆康窝在大藤椅里,双目紧闭,面容平和。丛碧和随风斜靠在船舱的木榻上,一人抱一个软枕,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来人是个身材苗条的小姑娘,她蹑手蹑脚在船上走动,机灵的眼睛四下打量,看到满船的人都在午睡,她那张可爱的瓜子脸上,不时浮现两个小酒窝。她先潜入他们的卧舱,有目的翻动里面的衣物,还很熟手地把翻过的东西都恢复原样。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丛碧身上。
她放轻脚步,来到木榻旁,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一点点在丛碧身上有可能藏印章的地方摸索……
当她自丛碧衣袖里翻出个精致的绣花荷包,打开细看,里面有小金元宝,有一个碧玉印章……忽然,一只清凉的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她看到丛碧睁大眼睛,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随风也一跃而起,抽出软枕下的短剑,欺身而上,抵住她的背心,笑道:“子俊,鱼儿果然上钩了。”
陆康站起来,深深望着这小姑娘:“窦小姐,辛苦了。”
窦凌云眼珠子一转,俏皮地说:“子俊,好久不见,你好啊。”
她这副二十年街坊,三十年亲戚的模样,让丛碧随风两个愣了愣,莫非他们认识?
陆康似笑非笑,开口道:“在下恭候多时,终于一睹窦小姐芳颜,幸会,幸会。”
窦凌云的目光落在手腕上,丛碧顺势站起来,质问:“窦小姐乃大家闺秀,缘何做出这等鬼祟之事?”
随风伸出手:“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把你送到官府,你们窦家就名誉扫地!”
窦凌云嘻嘻一笑:“哎呦!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她嘴里说着,忽然身形闪动,人已经跃上了木榻上,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好几个人跳下船,这些人看起来有的是卖菜小贩,有的是挑夫,有的是散步的老人,有的是貌似斯文的读书人。
他们打扮各有不同,身手却是同出一彻的干脆利落,眼神也是一式的冷酷无情。
船舱内,气氛有点紧张,更多的是怪异。
陆康温和地说:“窦小姐,你也出身世家,岂会干出杀人越货之事?”
丛碧冷冷看那些人一眼:“只怕是家学渊源!”
随风呵呵笑起来:“难怪!难怪!”
凌云脆生生说:“嘿!本来呢,打算让你们睡一觉就完了,是你们自己要找死,怪得了谁呢?”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缓缓走近。
陆康从容站到两个女郎前面:“窦小姐,盗亦有道,这光天化日的,为了丁点财物,就要血染通济渠,未免太过夸张。”
凌云小脸一绷:“哼!谁让你们坏了我的规矩!”说完,她纤手一挥,那些人木无表情,上前就要发起攻击。
丛碧走出来,横眉冷对来者,开口道:“你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哼!”
“子俊,他们不是夸张,是孩子气……或者笨。”随风煽风点火。
丛碧看也不看凌云,傲气非凡说:“没想到,连窦家也日渐没落了,堕落到要派个小女孩出来混!”
陆康微微一笑,满舱生辉:“丛碧,说话做人都要留余地。”
“子俊真是君子,人家连命都不留给我们,你还顾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子。”随风笑翻了:“还有,看来我的番号要转让给窦姑娘了。”
随风因为从小有点迷糊,故此得了个“顿珠城主”的番号,意思无非是说她是“钝猪”。
凌云跟踪了他们这么久,早把他们的底细查了个清楚,听到此话,当场气得不轻,她出道以来从未失手,也从来没有被外人见过真面目,今天居然载了个跟斗,还被对方冷嘲热讽,忙命自己冷静下来,低声下令那些人先停手,才冲着他们三人说:“既然几位都是君子,那我们就把话说白了!我们是为着绑票而来的,几位都是身娇玉贵之人,若不好好和我们合作,可别怪我们无情!”
盗宝,变成了绑架?
陆康侧头和丛碧交换目光,是该顺水推舟,跟他们回去,继续追查印章?还是反客为主,抓住这个凌云?
陆康倾向摸进对方的地盘去,看个究竟,彻底查出内情。
以丛碧的心性,打心眼里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好友,尤其是这个不落凡尘的子俊。
033章 初战
不容得他们犹豫,对方的人已经上前要动手抓人了!
两名小贩首先扑过来,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一个用匕首,一个用短戟,都想着要去制服陆康。陆康抽出腰间的软剑,挥洒自如地挽起剑花,以攻为守,耀眼的剑光直逼对方面门而去!
没想到他看起来温文脱俗,动起手来却快如疾风,霸气非凡!那两个人被他的狠劲镇住了,一时间被逼得在船舱里连连后退……
随风她们的武功虽说不高,可也是从小坚持着练下来的,这当儿也拔出靴筒里的短剑,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投入打斗。
凌云还在坐木榻上,双脚一晃一晃,脸上酒窝隐现,一副看热闹的得意样子。丛碧看得窝火,转身踢翻那张靠窗的方木凳,随着“嘭”的一声,那张木榻的床板猛然下陷,坐在上面的凌云“哎呦!”惊呼着消失了……
床板随即合上,恢复原状。凌云清脆的怒骂声隐隐传来。
她带来的人一时惊呆了,不约而同停下手,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瘦小中年汉子大声叫:“少主!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