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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总觉得儿子儿媳妇都在,女婿似乎话里有话,不得明说。
贾母也爱享乐,尤其人老了就更想得过且过。“可惜”林海不死,荣府拿不到原著里的百万家产,不说过得捉襟见肘,但实在不甚富裕——稍微出点事,就“人心思变”了。
儿媳妇好孙媳妇各自的心思,贾母这种人老成精的人物几乎一眼扫过去,就看了个透!
贾母心知不能再一味高乐,得亲自出面给儿孙……主要是孙儿们细细谋划一番。
贾母做了大半辈子的国公夫人,眼界手段不仅儿媳妇孙媳妇都比不得,甚至两个儿子加在一处也不如贾母深沉。
不得不说,贾母有一点好,她很舍得花大价钱给儿孙铺路,只要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鸳鸯领命而去,到了贾琏的院子,见贾琏衣着整齐,脸上微带喜色,又听他解释:就算鸳鸯不来,他也要到祖母那儿说说话。
倒是凤姐儿此时正在王夫人的屋子“领训”呢。大老爷贾赦没对儿子耳提面命,邢夫人也没说话,凤姐儿先让王夫人叫走了……贾琏替他媳妇说了两句,也略觉尴尬:这事儿鸳鸯回去必定要跟祖母禀报。
鸳鸯等了足足两刻钟,才把凤姐儿等了回来。凤姐儿一见鸳鸯,也面皮微红:老太太出体己为琏哥儿谋前程,他们小两口总该先向老太太道谢才是。
鸳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贾琏与王熙凤跟着鸳鸯,一起到了老太太屋里——三春识趣,早都躲得远远的。
探春知道得最多,纵然心里有几分好奇,也绝对不敢往前凑:父亲在工部勤勤恳恳十多年都没出事,大姐封妃以及舅舅回京,麻烦事儿就全来了,这怎么是“巧了”二字能解释得通?
自从他大哥被逼无奈请林姑父上门了一次,惜春也明白了不少:自家的处境不像她想象得那么好。
探春和惜春小小年纪就不得不“长大”,反倒她们的二姐迎春仍旧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现在家里正修园子,地方已经清出来了,少不得人来人往,三个姑娘只能往珠大嫂子那里坐坐。
李纨虽不管事儿,消息也算得灵通。
在小姑子元春、公公贾政以及小叔子贾琏身上,总共要花上十多万两,虽有老太太体己填补……但是个人都明白,老太太的体己将来是要给孙儿孙女们分一分的,现在花用了,将来到兰哥儿这儿只怕拿不到什么好的了。
自打丈夫去世,李纨想得便足够透彻:贾母和王夫人如此溺爱宝玉,也没给宝玉寻个良师名师……只怕是应了那句话: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她估计婆婆王夫人是打算让宝玉靠着“贵妃亲弟”的身份出仕,兰哥儿将来……得靠自己的本事了。
若说李纨心中无怨,那也不是,但她的确是早早发觉“这一大家子没几个靠谱”的明白人之一。不指望他们,将来也不会受牵连。
如今公公贾政要拿银子添窟窿,可不就应验了她的猜测?
当然李纨这满肚子的主意不能说给前来做客的三春听。三春之中的探春和惜春又明显有心事……
总之整个荣府因为“囊中羞涩”,矛盾早早爆发,逼得府中上下,包括贾母,都不得不直面现状,且不少人都在琢磨退路……对荣府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却说贾母叫贾琏和王熙凤到跟前说话,也是嘱咐他们好生向姑父道谢:将来要仰仗姑父的时候不会少。
贾母偏心女婿,并没有顺带讽刺孙媳妇大伯的意思,然而王熙凤还是面皮发热。
有些话不挑明倒也罢了,大家都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到了现在再难自欺欺人下去:王子腾一品,林海三品,王子腾身居高位这么些年又何尝帮助过荣府?可林海回京上任这才多久,就能帮着琏哥儿补缺了。
其实元春封妃,王子腾出了力,并不能算是“对荣府毫无帮助”,但同样是因为王子腾,贾政才有此一劫。
在荣府几位“主子”看来,这是功过相抵了,尤其是贾政更是颇有微词,只是这微词都压在心里罢了。
无论是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心中甚是不平,但那又如何?这个时候她们也感觉到王子腾并非不靠谱,而是不大想为她们出面撑腰而已……
这姑侄俩能在荣府说话算话,素有威信,一是靠自身的本事,二是靠娘家。现在婆家对她们的娘家逐渐失去原本的敬畏,这二位的处境不说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必定不如以前了……关键是她们又该何去何从?跟着婆家还是继续靠着娘家?
为了这个,这姑侄俩数夜未眠。
当然这是后话,只是林海一家三口离了荣府时候尚早,此时挤在一辆马车上,一人怀里揣着个暖炉,正说着体己话。
林海是个公事私事都愿意跟老婆念叨念叨的主儿,尤其是发觉老婆有主意有见识,他就更愿意多说一点。
“我这舅兄在工部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可自打他闺女封妃,还有咱们隔壁王兄回京,麻烦就找上了门。”
此言一出,黛玉立即抬起头,双目晶亮地望着她爹,静等下文。
林海见女儿兴趣十足,便继续道,“刚上任那会儿,就见着了舅兄的折子,当时库里银子不少,我也没犹豫就把这笔银子拨付了。”
工部做了预算上报,批不批银子那是圣上和内阁说了算,但什么时候拨付银子就是户部说了算。当户部拨付之后,这笔银子一样还得再从工部走上一遭,在经过省州府县层层下发到当地……
想来也是,若是工部对“工程款”没啥决定权,谁还跟给工部孝敬?
林海说到这里,也笑了,“当时这折子可不就是我那两位上司故意放到我眼前的,他们笃定我那会儿消息不灵通。我也是后知后觉,这三万两的银子背后还有两位王爷的人盯着。”
王禅此时插口道:“这也是打着坑老爷你一回的打算呢。”
林海应道:“谁说不是。我若是在这事儿上哪怕顺手多捞一下,就是罪过,毕竟另一边有我舅兄。”
前后两任林海都秉承着同样的原则:只拿该拿的孝敬,也就是同僚都拿,他也不拒绝,但绝不会碰“独一份”的横财。除此以外,从不贪污也不挪用。
所以他在圣上以及众多官员、士绅和百姓心中,都是实实在在的清廉好官。然而这样的清廉好官在盐政任上至少收了十几万的银子……不得不说,这真是讽刺。
黛玉这会儿捂着自己的胸口小声道:“好险。”说完又好奇道,“这是大表姐……贵妃娘娘碍了哪位贵人的眼?”也就是当着亲爹,她才敢问出这样的话。
林海笑道:“有功劳,无子无家世,初封就是贵妃,得罪的人不会少。”其余三妃儿子都成年了,她们的心思早不在争宠上,但圣上宫里其他的嫔妃恐怕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荣府的传统仇敌忠顺王府以及王子腾的对头肃端王府。
平心而论,就荣府现在的处境来说,拼命花钱修园子抱圣上的大腿,这举动本身没问题……问题是圣上跟太上皇不一样,他不喜奢华,至少不喜欢荣府这种讨好他的方式。
你一个逐渐没落的勋贵之家,为接驾而花费的银钱让圣上都咋舌……正是取祸之源。
这道理已经沾了“揣摩圣意”的边儿,林海不好跟闺女细说,只提了一句,“投其所好很重要。”
见父亲神色肃然,黛玉连忙点头,“女儿省得。”
王禅忽然道:“老爷,我想回趟娘家。”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老爷很疼她,她再清楚没有,可是那也不好恃宠而骄……还当着大姑娘的面儿。
林海就没多想,“成啊。”他都快忘了这个时代女人回娘家总是有点敏感,尤其是忽然提出来的——一家三口走累了,媳妇说顺路回娘家歇个脚说说话,他还能说“不行”?
正好他想把贾琏补缺这事儿跟岳父提一提,他有绝对的把握岳父不会拒绝:贾母送来的银钱他也会原封不动全转交给岳父。
王禅这边还想找补两句,结果林海果断同意,而且一脸的理所当然,连黛玉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实在是王夫人有心挑唆,因为事情太多就没顾得上……
黛玉活到现在,这辈子的大挫折就两样:丧母以及在荣府里听了不少下人的风凉话,然而这“下人”还被她的主子亲自出手赶到了庄子里去。
因此黛玉不说是个傻白甜,但基本上不把人往坏处想。又因为有亲爹在,黛玉怕什么?她最初有过观望继母之心,现在也不怎么防备了。再说她一点也不讨厌到继母娘家坐一坐:聊得来也处得来的姐妹很多……就是那些表哥表弟稍微有点烦。
这父女俩的反应,王禅顿觉自己又多心了……
却说王禅她娘家正好在宁荣两府与林府之间,偏巧王禅她老爹在从女儿这儿得到刑部尚书出缺的消息之后,立即把在京的,且说了管事儿的几位叔伯兄弟全都叫到家里,好生商量了一回。
三品就算高官,从三品到二品,从二品到一品,每一步都很关键,都需要点“机缘”。
得知老陆不大想留京,王禅她老爹也能想着再进一步了:正好他那位任着广西巡抚的族叔打算致仕了。
不过他还有个堂兄做着大理寺卿……圣上只怕不允许他们王家人同时担任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简直就是包揽司法和诉讼!
可是一个广西巡抚加一个大理寺卿换一个刑部尚书,王家也觉得略亏。不过这会儿吃点亏,只会让圣上觉得王家识趣,将来也会有补偿。说起来他们王家有位九皇子,目光本就该放得更长远些。
王家这个族会开得和气又成功:族人们迅速达成一致。那位任着大理寺卿的堂兄也主动表示自己六十多了,眼见着也到头了,很乐意退下来给自家的小辈攒些人情。
总之王禅她爹心情很是不错,吃完晚饭,正想拉着他媳妇叨咕一下,他媳妇的大丫头就来禀报:姑爷和姑娘一会儿就到……
女儿女婿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王禅老爹无奈道,“瞧瞧,嫁了人还这么由着性子来。”
王禅她娘笑而不语,端详过滋润的闺女,再看林海就越发满意。
岳父这话你要是当真,那也忒傻。岳父的意思简直就是明摆着:你宠我闺女还听我闺女的,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林海忙道:“她想您了,这不就来了。”
王禅她爹显然十分受用这话:嘴角倒是绷着的,但眉眼真是漾满了笑意。
王禅上前,抓了把她爹的胡子,“晚上我就不能回来啦?我不依。”
王禅她娘笑眯眯地拉了闺女,也不忘牵着黛玉的小手,“你爹就是嘴硬。让他们男人说话去,咱们走。”
王禅她爹与林海目送“娘子军”手牵手渐行渐远……林海想起来,他岳父似乎话都没说完吧?
王禅她爹一点都不尴尬,翁婿两个落座再寒暄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正题。女婿给自家通风报信,王禅她爹提都没提,倒是问起林海他隔壁的情况。
告发肃端王在许多人看来都太冒失,太急功近利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圣上对肃端王府的忍耐已近极限,但太上皇毕竟还在,圣上也不能不顾及脸面。
虽然跟肃端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高官先后倒了几个,但肃端王本人依旧安然无恙。王子腾回京后圣上也没给个仕途上的明示,圣上此举让许多人都抱着观望态度。
只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