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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秋风扫着零落的枯叶,树叶互相拍打与藤蔓摩擦的声音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
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又饱受惊吓,阿碧其实已经十分疲倦。但她的神智此刻却格外清醒,五感也变得灵敏异常。
她听到夜枭凄厉的喊叫,看着黑暗里形状狰狞的树影,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连城璧的那个晚上。一样的荒郊,一样的残夜,但当时那个静静听她唱歌的男子此刻却不知身在何方。
今日的一切对于阿碧来说,都太辛苦,太艰难了。此刻她多想连城璧能陪在她身边,摸摸她的鬓角,告诉她:“没关系,我在这里。”但她也知道,这只是个奢望。
夜风拂去她脸上的潮意,大约也是不忍看着这个温柔的女子垂泪。
阿碧在抽噎中陷入沉眠,等到太阳升起,明日,这些软弱与忧愁也会和这夜露一样蒸发不见。那时候,她又是那个永远温柔笑着、处处体贴懂事的阿碧。
一夜蜷曲在山洞里,阿碧两人的四肢都僵硬得不行,非得要好好舒展一番才能不落病根。风四娘看着眼睛微带红肿,却还是微笑着替她揉着脚的阿碧,忍不住暗暗地骂了几句连城璧。
风四娘一遍自己捏着手,一边问阿碧:“沈家那群人看你都像带着剑,如今又有厉刚那败类在庄内,只怕你一个人不能回去。你有没有打算好要去哪里?”
阿碧揉脚的动作稍停,又顺着下一个穴位按去。她头颅微垂,过了许久,才闷闷地开了口:“我答应了连大哥要等他。”
风四娘妙目一瞪,头一回露出了她女怪物的威风:“那也要他自己守承诺!这不明不白地失了踪,还让你等他一辈子不成。你欠他的呀?”
这话中满满的回护之意,让阿碧不由想起了阿朱姐姐,她忍不住噗呲一笑,又赶紧抿唇转移话题:“昨天我看杨公子对风姐姐上心得很。你陪我山中过了一夜,只怕他此刻寻你要寻急了呢。”
风四娘素脸一沉:“我巴不得一辈子别见到他。”
“姐姐不喜欢他?我看他人品好得很,武功也很不错呢。”阿碧替风四娘揉过穴道,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薄汗,吐了口长气。
风四娘跳起来跺了跺脚:“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有多讨厌。不过是在王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一次,就像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人也小气极了,请我一顿饭就像是要割他一斤肉一样。这种男人,谁爱要谁要去。”
阿碧听得好笑,又不愿让风四娘恼羞成怒,只得强忍着笑意说道:“现在还有点酸,多活动两下就好了。”
风四娘惊讶地看着阿碧:“阿碧妹子,你这一手功夫倒是不错。你学过医?”
“没有,只是有个师叔是大夫,所以这些跌打病症略知一二罢了。”阿碧笑着摇头:“这济南城据说五方杂处,名胜诸多。我还想在这城中呆上一阵,风姐姐有什么打算呢?”
风四娘哪会不知阿碧不过是想寻个由头,可以留在济南城继续等着连城璧。这一夜相处,足够风四娘知道阿碧的外柔内刚和死心眼。她心知此刻就算真有人拿刀架在这傻姑娘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在没等到连城璧的时候就离开泉城。
反正她也要寻萧十一郎,短期内也绝不会离开,又与阿碧颇为投缘。风四娘心头转念不过一瞬,已是下了决定:“正好我也要找人。这泉城之行,咱们就结伴吧。”
“太好了。”阳光映在阿碧与风四娘对视的笑脸上,一个清婉如碧莲,一个灿烂似玫瑰,让这毫无光彩的暗林也变得脱俗美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说我是亲妈了,虐阿碧的事我才不会做呢o( ̄ヘ ̄o#)
☆、殷勤言
济南城里依旧繁华热闹。昨夜暗林里的惊心动魄,对这些远离江湖的人们来说,起不了一丝波澜。
阿碧与风四娘正坐在城中的茶馆里。
不论到了何处,要找到比这里人更多、话更杂、姑娘家又好去的地方,总是不太容易的。既然她们两人都有要找的人,来这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茶叶不好,茶水也有些凉了,阿碧却一直埋着头喝着。茶馆中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们两的身上,实在让人有些不自在。风四娘却仿若未觉。她一手支下颌,眼神随意飘着。那些能在人身上烧个洞的灼热眼神,对她就像是吹在脸上的风,毫无影响。
好看的女人被人围观,这件事情她早就习惯了。对风四娘来说,能被人单纯地用仰慕、垂涎的目光赞叹美貌,远比旁人一听风四娘三个字就如见鬼怪的场面让她开心得多。她对这样的情形,甚至可以说得上享受。
大约是之前赏刀会的缘故,此刻茶馆中的江湖人不少。美人虽然好看,但总有认出风四娘的人会拉扯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同伴。那些有了色心却色胆不足的大汉们,恋恋不舍地再瞄了几眼,才收回视线重新与同伴继续大口喝茶,大声闲话。
阿碧她们右侧桌子坐着两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江湖人。其中一个鼻子又红又肿的,就是方才一直盯着阿碧看的人之一,此刻大约是仍不死心,想引得美人注目,他的嗓门就像是打雷一样,压过了茶馆中其他人的私语:“你听说了么?沈家大小姐被人给掳走了!”
红鼻子的同伴是个白胖子,他不安地看了看风四娘,发现女妖怪还在认真喝茶,方才安心回答对方的话。他口中啧啧叹道:“这件事早在济南城里传遍了。徐青藤和沈家都要急疯了。我方才还看到徐青藤布的悬赏,说是能提供消息的人,一条消息五十两黄金呢。”
红鼻子从那酒糟鼻中喷出一口粗气:“徐家果然财大气粗。这些年沈家没落得断了声息,若不是有这个亲家在,只怕那割鹿刀也轮不到她们家来下帖。”
“都说沈家这个大小姐是武林第一美人,老子倒是没见过。不过看徐青藤这模样,他倒是对这个妻子深情一片。”白胖子点了点头,接口道:“如今白道过半的人都聚在济南城里,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手掳人。”
红鼻子眉心微皱:“我记得前几日好像有传闻,说是萧十一郎在沈家庄外杀人。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与他有关?敢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他了。”
“萧十一郎是个大盗,又不是采花贼。”白胖子听了,略略沉吟片刻,犹豫地回道:“从前也没听说过,他对女子下手啊。”
红鼻子又用眼角偷偷瞄了眼阿碧,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转回视线:“他就算再厉害,也是个男人。男人嘛,看到美人总是会走不动道的。说不定此刻,萧十一郎就和那沈大美人,呜……”他最后的话音掩在了痛呼声中。
红鼻子粗黑的手掌捂着流血的嘴。红鼻子只觉得口齿松动,有什么东西从口中落了出来,他摊开掌心一看,却是自己的两颗门牙。桌子上还滴溜溜地转着一粒配茶的花生,显然是方才有人趁着他说话对他使了暗器。
红鼻子的脸变得和他的鼻子一样红,可他盯着茶馆中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到底是什么人出得手。白胖子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就和你说今日直接赶路,你非要进茶馆,这下倒了霉。走吧走吧,我们去找个东西给你止血。”
红鼻子不甘心地又扫视了一圈,口中实在疼得厉害,只得皱着脸离了座,与白胖子一同出了茶馆。
“风姐姐,你出手了?”阿碧方才虽然一直埋着头,但听到沈璧君失踪的消息之后,她就偷偷地竖起了耳朵。这一番变故自然没有逃开她的眼睛。
风四娘弹了弹手指:“谁让他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帮他灌点风进去,洗一洗那脏嘴。”
“哦。”阿碧点了点头,眼神落到了那粒孤零零留在桌面的花生上。徐夫人被掳走,这件事情兴许就是那小公子干的。毕竟当日她曾经嘱咐屠啸天等人打探徐夫人的行踪。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还有萧十一郎与连大哥。连大哥的失踪,会不会同这件事情有关系呢?
阿碧的沉思被一声惊喜的高呼所打断:“四娘,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几天,终于找到你了。”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张方正的脸正满面激动地看着风四娘,站在两人桌前的是铁君子杨开泰。
“我没和你说过么,”风四娘厌烦地把视线从来人身上撇开:“别这么鬼吼鬼叫的,人家还以为我欠了你的钱。”
杨开泰的笑容有些苦,但还是挤出笑容:“我,我只是……你,你就那么,那么不见了……”这名满江湖的铁君子在风四娘的面前,成了个连话也说不清的傻瓜。这结结巴巴、额角带汗的模样,与阿碧初次见到的那个守礼正直的君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风四娘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杨开泰的脸都要笑僵了,他脸上的汗越来越多,目光中透出了两份祈求:“四娘……”
阿碧左右看了看,终究还是不忍心,她拽着风四娘的袖子摇了摇:“风姐姐,杨公子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徐夫人刚被掳走,你又几日不见。再说了,杨公子在这济南城中多年,说不得还可以帮我们找找人呢?”
风四娘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看了看杨开泰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缓了面色。她扭开头,轻拍了下阿碧拽着她的手:“就会撒娇,还不把爪子收回去。”
阿碧见此,吐了吐舌头,笑着把手放回桌上。这幅被宠爱的小妹妹模样,逗得风四娘展颜一笑。杨开泰见到风四娘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咧开了嘴,直到此时,他仿佛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阿碧。
杨开泰面上的笑容一顿,咳了几声清了下嗓子,又恢复了阿碧初见的那幅正经可靠的模样:“阿碧姑娘,你也在?连庄主呢?”
阿碧的笑容微敛:“我也在寻他呢。”
杨开泰还想接着问什么,风四娘踹了他一下:“你在那啰啰嗦嗦个什么?这是我妹子,我们要找人,你看着办吧。”
杨开泰无缘无故地被踢了一脚,居然比方才又欢喜了两分。这笑得找不到眼的傻样子,实在是与他相貌堂堂的外表极不相符:“好好好,我这就去吩咐人。”他居然也不问要找谁,怎么找,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算阿碧心中担忧连城璧,也忍不住为他们两人的相处生了笑意。虽然风姐姐一脸不耐,满腔厌烦,但有一个这样全心全意跟在身后,不问缘由倾力相帮的人,风姐姐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源记票号离茶馆不远,三人走过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一路上,杨开泰结结巴巴地逗着风四娘开心,四娘只作不闻,冷着脸埋头走,杨开泰见此,就更加结结巴巴,但还是想让四娘开心。阿碧默默跟在一旁,倒是被两人给忽视个彻底。
票号后面是个很宽敞,很华丽的阁楼,杨开泰一进屋,就寻了手下帮忙找人:“小五呢?他追踪最是厉害,让他过来见我。”
“他被老爷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