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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军前效力!商社揣测,秦军或图水战攻魏,盼我有备!”
魏假尚在沉吟之际,尸埕的花白胡须一翘先冷冷地道:“力事不忘忠。这商
旅义报固然可嘉,然则,何以不报魏王?何以不报庙堂?又何以直报你大梁将军?”大梁将军惊讶地瞪着两眼,呼哧粗喘几声道:“要说根由,大约是魏国商旅
还认定老夫称职。”尸埕看了一眼仍旧在沉吟的魏王,又辞色端严道:“自古以
来,中原只有治水,几曾有过水战?普天之下,只有楚吴越三国有过水战,秦国
白起当年攻楚有过水战,中原之地谁见过水战?商人见利忘义,道听途说,邀功
而已。将军不思征发粮草构筑壁垒打造兵器,却将此等消息当真,何能筹划城防
哉!大梁将军被搅得云山雾罩,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急得不断抹着额头汗水连
连甩手,只瞅着魏王等待明断。魏假却矜持一笑道:“大梁城防,关涉国人民治
,向由左丞相统辖,将军但以法度行事,上下同心,大梁自是金城汤池也。”说
罢一挥手,径自在城头漫步巡视起来。
夜来碧空如洗繁星低垂,与大梁城内外已经稀疏的***相映成趣。魏假第一
次星夜巡城,看得兴致勃勃,直到三更刁斗才走下了城头。尸埕感佩得无以复加
,一路连连赞叹魏王宵衣旰食实乃圣王明君。跟随护卫的大梁将军却完全蒙了,
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无法开口;分明目下该说兵务战事,可他找不到将这些
事务纳入到一条大道理之下的那个入口;而没有这个宏阔玄妙的入口,你说的任
何事都会被搅批得不知方向,往往还没涉及正题,便连那个话题也被淹没了。于
是,冥思苦想又一头雾水,大梁将军如同一个梦游人,木然走完了四面城墙,却
没有想出一句说辞来引出最想说的要紧兵事。
“上天也!大魏国没了,没了……”
恭敬麻木地送走魏王与老丞相,大梁将军瘫倒在了城头。
四、特异的灭魏方略震动了秦国庙堂
幕府将军案上,竹简羊皮简册堆成了一座小山。
移军汜水河谷,王贲对中军司马下了一道军令:“搜寻魏国典籍,越多越快
越好。”这个中军司马是个兵家子弟,见事颇快,接令立即赶赴新郑向姚贾求助。姚贾一听哈哈大笑,连连拍案道:“少将军素以剽悍闻名,今欲智战下魏,国
家之幸也!”二话不说,姚贾将基于邦交周旋多年搜求的三晋国史及诸般典籍全
数给了王贲,整整装了三车。典籍运回当日,王贲便在幕府辟出了一间书房,教
中军司马带了三个书吏先粗粗浏览一遍所有典籍,择出与魏国相关的所有篇章分
类列好。而后,王贲埋首幕府,孜孜不倦地开始了寻觅揣摩。不到一个月,王贲
有了自己独特的灭魏方略。
说起来,这也是王贲不为人知的潜在秉性所致。
少入军旅,沉静寡言的王贲便是全军闻名的猛士。若用弓马娴熟之类的赞语
评价王贲,未免失之单薄,不足以包括王贲的沉雄勇略与那种使将士们很是心悦
诚服的气度。与其父王翦相比,这种气度是沉稳明快,绝没有丝毫的木感。秦军
大将李信最是挥洒不拘,尝笑云于一班年青将军:“铁木者,老将军也。精铁者
,少将军也。”一班少将军们听得哈哈大笑,无须任何一句解说便心领神会了。
盖秦人所言之“木”,是一种与暮气有别的沉滞之气。王翦阅历丰厚而稳健多思
,凡事多以深远利害思谋,加之每战必先求诸将之见且极少动怒,凡此等等,军
中将士常有些许不给劲感。是故,有了将士们一种小小的笑谈遗憾。当然,这也
是因为秦军统帅前有战神白起为楷模所致,否则也不会生出如此比对。而对王贲
,之所以有“精铁”公论,在于王贲的明晰判断与快捷勇猛,犹如上好精铁,弹
指一敲当当回响。历经灭赵灭燕两大战,王贲的战场霹雳之风已经广为军中传颂
了。但是,对王贲的另一层潜在秉性,将士们尚未觉察。也许,若非秦王力主王
贲独当一面,王贲永远都没有机会爆发出这难能可贵的一面。
这一面,是王贲对将略的向往与追求。
王翦之家与所有的秦军将领不同,在故里频阳东乡始终保留着老宅庄园,灭
赵之前,王翦家人始终居住在频阳老宅。那时候,王翦对秦王的理由是:“主力
新军正在锤炼,臣不当陷入家室之累。”童年的王贲,是在恬静散淡的频阳老家
度过的。父亲长年在军,书房空阔静谧。尚在蒙学的王贲,常常在父亲的书房里
折腾,架起木梯上下打量,觅得一本兵书便窝在角落津津有味地读去。常常是母
亲仆人满庄园寻喊,王贲才猛然跳起蹿将出来。
一次,父亲终于归家,聚来家人会商,要决断两个儿子的业向。父亲说国法
有定,两子必有一人从军,老大已经加冠,可以从军;老二尚在少年,务农守家
便了。母亲与家族人等无不点头。少年王贲一听大急,红着脸跳了起来嚷嚷:“
我是老二!我不要守家!我要从军!”家人族人无不大笑。父亲板着脸道:“军
旅不要少儿,休得搅闹。”王贲更急,红着脸又一阵尖嚷:“大哥长于农事,该
守家!父亲决断有差!”父亲问:“如何你从军便不差了?”王贲一句尖嚷:“
我熟读兵书!”言方落点,厅中族人笑得前仰后合。
“也好。你背两句兵书,我听。”父亲没有笑。
“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稚嫩的声音卡住
了,王贲情急,抓耳挠腮道,“我,我再想想,想想……”
“你读了《吴子兵法》?”沉稳的父亲惊讶了。
“兵法是吴子好!要说打仗,我尊奉武安君!”
简单的对答之后,父亲久久没有说话。那一夜,忐忑不安的王贲看见父母亲
寝室的***一直亮到四更。终于,父亲带走了王贲,秦军中便有了一个机警勇猛
的少年士卒。那时,父亲正在全力训练新军,王贲被分配到了骑士营,用的名字
是“胡贲”。除了掌管大军总籍簿的军法吏,谁也不知道这个“胡贲”是王翦的
儿子。秦以耕战为本,王族子弟也没有世袭爵位,得凭自家的真实功劳立身,所
以,王族与大臣们的子弟依法从军是很常见的事。为了公平的声誉,也为了军士
融洽,许多王族元老与大臣将军,都将子弟化名入军,只有军法吏掌握其真实家
世。秦军法度:化名只在入军前三年使用,之后得以真实姓名战场立身。三年之
后,年仅十七岁的王贲在新军训练中脱颖而出,成了没有爵位的千夫长。及至主
力大军东出之际,堪堪加冠的王贲已经成为全军最年青的少将军。按照秦军老将
的说法,王贲活脱脱是个小白起,天生的将军坯子。
一次大军操演,所有的年青将军都飞马冲杀在前,唯独王贲,始终伫立在云
车司令台下,亲执金鼓,号令进退,没有亲临战场冲杀。幕府聚将,蒙恬问其故。王贲慷慨对答:昔年吴起临战,司马将长剑捧给吴起,吴起掷剑于地高声说,
将之使命在执金鼓而号令全军,不在亲临冲杀;末将以为,我军大将当效法吴起
为上!
蒙恬没有说话,立即下令中军司马宣读操演统计。结果是,王贲部战果最大
,伤亡最小。一班年青的将军们无不惊讶。由此,蒙恬对王贲大为赞赏,不顾主
将王翦的反对,一力上书秦王,将王贲擢升为主力新军的前军大将。灭国大战开
始,蒙恬奉命率一军北上抵御匈奴,原本一心只要带王贲做副将。可王责却响当
当地说,除非去九原立即打仗,否则末将不愿北上!蒙恬笑云,跟老将军灭国,
好是好,只怕老将军不敢用你也。王贲又是响当当一句,大秦有法度,不怕!虽
然如此,最后还是秦王嬴政定夺,王贲才留在了主力大军之中。两次大战,王贲
接受的将令都是做非主战的偏师,可每次偏师出战,王贲都完成得有声有色。灭
赵大战对抗李牧,王贲是策应;攻入赵国后,王贲又是进军赵国陪都的偏师,没
有得到主攻邯郸的将令;灭燕大战,王贲又是佯攻代国;攻下蓟城后,最长于奔
袭战的王贲没能追击燕王残部,眼睁睁看着李信接受了令箭飞驰而去……不管将
令如何,王贲都极为出色地完成了战场使命,且从来没有丝毫怨言。正因为如此
,秦军将士们都很服气王贲,也都明白一个事实:王贲部是秦军毫无争议的第一
旅精锐,只是尚未大展威风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当王贲独率一军南下时,依依
惜别的将士们更我的是为王贲高兴。
这就是王贲,崇尚谋勇兼备,将智战看作兵家根本。
“攻克大梁,非特异战法不能。”
“少将军有成算了?”
当副将赵佗疑惑地走进幕府最深处的书房时,疲惫的王贲很有些兴奋,吩咐
军务司马搬来两坛老秦酒,与赵佗举着酒碗凑到羊皮地图前说将起来。王贲说:
“当年魏国富得流油,将黄金都堆到了新都城的王城与城墙上,大梁城无疑是天
下最坚固的大都。外城墙高十三丈,墙厚十丈,内夯土而外包石条,几乎是个四
方块子墙。王城更甚,全部由砖石砌成厚墙,墙内连夯土也没有。如此这般城墙
,任你飞石强弩诸般器械,砸到上边连个大坑也出不来。大梁城内粮草丰厚,魏
军守个几年全然饿不着,鸟!魏惠王这老东西,建城真是一绝!”赵佗沉吟说:
“除非奇兵智取,赚开城门,否则真不好攻破。”王贲连连摇头:“韩赵燕都没
了,魏国上下都绷紧了弦,混进去赚城,人少不济事,人多进不去,即便混进去
也可能出事,反倒折我人马,不中不中。”
“教姚大人黑冰台行刺,暗杀了魏王再乘乱攻城中不中?”
“也不中!”见赵佗也学说起了大梁话,王贲大笑一阵脸色又黑了下来,“
邦交纵横时各国相互施展机谋,收买暗杀等原不足为奇。今灭六国,秦国就是要
堂堂正正打仗,教山东六国最后一次输得心服口服!从韩乱看,暗杀魏王有后患
,不能。”
“少将军只说,如何打法?”
“水战。”
“水战?调来巴蜀舟师?”
“不。明白说,河战!”
“河——河,战?”赵佗惊讶得似吟诵又似结巴。
“对!以河为兵,水攻大梁。”
“以河为兵?没听说过!”
“目下听。来得及。”
“有人说过水攻大梁?”
“你看,这是何物。”
王贲大步走到将军案前,从竹简山头拿出三卷哗啦展开。赵佗连忙过来捧起
,看得一阵不得要领,急得抹着额头汗水道:“我文墨浅,看不出甚来,少将军
明说!”王贲凑过来拿过竹简指点道:“这是三则水战典籍,一则战例,两则预
言,你且听听其中奥妙。”于是王贲一口气说开去,整整说了近两个时辰。
先说水战战例。列位看官留意,王贲说的水战战例,不是水师舟船之战,而
是以水为兵的决水之战。华夏自有兵戈以来,未曾有过决水之战。华夏自有水事
以来,只闻治水以利人,未闻决水以成兵。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