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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九月湘江水漫流,沙边唯览月华秋。”
可见白沙漫漫; 碧波幽幽,有一弯修长如新月的小岛漂浮在湘水之上,两头银白的沙滩吻着湘水碧波。岛上长满又厚又密的青草,迎风飞舞,南边滩头是一片青翠欲滴的芦苇荡,清风吹来; 苇叶飒飒。
忽有一叶扁舟自芦苇丛中出来; 惊得几只鸥鹭在岛上盘旋; 待察觉不到危险又重新飞落,甚至还有一只栖在船头; 好奇地探望。
舟中坐着一个清俊少年; 身着白袍,手配乌刀。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模样; 生得一张极俊的脸庞; 却偏偏板着脸,做古井无波的成人模样。兼有一身凛锐杀气,叫人望之生畏; 平白浪费了一副好皮。
这少年郎名唤宋缺,乃是岭南宋阀的大公子。因着武学天分极佳; 年不过十五; 便已至后天巅峰; 距离先天之境不过一步之遥。这宋缺自幼长在宋家山城; 受长老保护,半年前被遣下江湖游历,不突破先天不得回返。
宋缺面上看着淡漠,可心底却已有两分焦躁。他的后天真气积累已至极限,只差一个契机便可突破屏障,转后天为先天真气。然而这道屏障却足足卡了他半年。宋缺自习武自来都是顺风顺水,半年的不得存进,到底让这个心智还不够成熟的宋家天才有些急了。
他也知晓自己的心态不符合道家自然清平之境,因而独自驾着一小舟顺湘江水而下。一则平复心境,一则也是要寻找突破的契机。
彼时,小舟刚刚驶出一片芦苇丛,宋缺看着静栖下来的鸥鹭,周身掩不住的杀气竟然渐渐收敛入体内。
清风有向与江流,道意无形自入心。
恰在此刻,一道破水声突然传来。霎时间鸥鸟惊飞,打断了那无形的悟道。先天之门,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宋缺心中略有些遗憾,但也知晓自己离悟通还差一线,心境并未完全突破,倒也不是特别恼怒。
便顺着水声看去,触目所及,只见一个湿漉漉的女子攀着他的木舟,心有余悸一般清平拍打胸口。一身雪白的纱裙浸湿了,隐隐透出里头妃色的肚兜。挺翘起立的酥胸在那小手的拍打下颤颤巍巍,溅出几些水珠。
宋阀的教育多以道家修身养性为主,在情·色上虽不避讳,但加冠前却是禁止的。宋缺往日对此全无爱好,见之也索然无味。可今日见此活色生香的一幕,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时之间竟叫他面红心跳,颇有些情窦初开的窘迫。
他匆匆挪开视线,却见月光下,女子肌肤晶莹似雪,乌黑的长发在水面四散,微微卷曲。晶莹的水珠在额角滚落,愈发显得肤质剔透。红唇微微翘起,一双明眸黑的澄澈,倒映着星辉明月,璨璨夺目,注视着他。
有几分惊讶,几分喜悦,专注无比。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有那样一瞬,宋缺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湘水女神。
“小兄弟,人家没力气了,拉人家一把嘛——”
那声音又娇又绵,带着一丝丝的颤抖,仿佛真的被寒冷的江水冰得打颤。
宋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看着那半截光滑的玉臂心尖竟微微颤动,他俯下身去,抓住女子的手,运上巧劲,往上轻轻一带。
女子好似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手臂试图往回收,却使自己的身体投入了少年怀里。宋缺后退两步,将女子细腰揽紧。湿漉漉冰凉凉的女体温软轻盈,鼻腔突如其来涌入一股幽香,醉人心魂。
“姑娘,你可以松开了。”只是一瞬,宋缺便抽回手背负身后,后退一步,也称得上君子了。
那女子却不依,两只藕臂勾着宋缺的肩膀,身子轻颤,“小兄弟,人家被恶人追杀,怕得狠哩,你再让人家抱一下罢。”
她身量只比宋缺矮了两寸,说话时把头搁在他肩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唇边吐息恰好在宋缺耳畔,看着那白玉般的耳廓染上微微的粉红,女子轻轻勾起嘴角,尽显魔魅。
宋缺皱起眉头,忽略那一丝悸动。心道此女接近时自己没有分毫察觉,想开她来历不凡。
这般想了,也不知他怎么做的,手臂一震,身体已眨眼间飘落在船尾。“姑娘已是先天高手,何须拿宋某寻求安慰。”
女子仰头,但看那俊美少年白衣翩翩,脚下踩着悠悠湘江水,身后是漫漫白沙洲,往上是朗朗明月天。天地江流无一不美,却生生做了少年的陪衬。额头较常人宽阔,尤其以那浓眉下的一双眼眸,几乎夺了天地的光辉。最吸引人的还是通身的气派,沉静与贵气兼存,智慧中含带忧郁,打动人心。
绕是女子两生所见俊男美女不计其数,此刻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个宋阀主!真不愧第一美男之名。”想到此处又暗自摇头,这样的美男子居然倾心爱上慈航静斋的老尼姑,着实可惜了!
你道这女子是何人,缘何敢称誉满天下的慈航静斋传人为老尼姑?
那便不得不先提一句天下大势。自古阴阳两立,正邪互敌。若说正道以慈航静斋为首,那与之相对的魔道便以阴葵派打先。这不敬慈航静斋的女子正是阴葵派传人祝玉妍。
单说她是祝玉妍未免有些牵强,详细说来,这十八岁的女子体内住着地却是死过一次重生的阴后祝玉妍。
那祝玉妍前生与邪王石之轩爱恨交织一生,最终以玉石俱焚为结束。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岁,在为突破天魔秘十一层闭关修行。
祝玉妍蹉跎一生,虽然因为破了纯阴之身不得突破十八层,但心境修为却远非十二岁能比。只用了三年,便重新回到天魔十七层修为。然而也仅限于此,怀着对前世的执着,对石之轩的怨恨,对爱情的绝望困苦,哪怕重获纯阴之身,祝玉妍也'调皮'无法跨越心境突破十八层。
她清楚石之轩已成了自己的心魔,除非彻底看破情劫无爱无恨,否则她这辈子也只能困守十七层,永远突破不到大宗师。
祝玉妍早已不爱,可恨已深入骨髓,哪里能够轻易勘破?她只得一边研读道藏,多寻他法。一边隐藏修为,暗暗设计,静待与石之轩初见之时,再伺机破情。
今夜,便是上辈子她与石之轩初见之日。如今的石之轩对外不过是花间派传人,还没有成为邪王,身为下一任阴后,祝玉妍自然不该对他有什么关注。为了占据先机,祝玉妍耐着性子终于等到今日,等到石之轩主动前来引诱她的时机。
目光重新凝结在宋缺身上,这个男人却是个例外。祝玉妍记得上辈子他应该在十九岁时与梵清惠两情相悦,一同游历于黄河周边。而后两人因大局观不同分开,一个回了慈航静斋当她的尼姑,一个回岭南娶丑女,专心刀道,始终不能忘情。
她与梵清惠敌对,还曾经找过宋缺,可这位宋阀主已先入为主了,对她这魔门妖女不假辞色,叫她气了几天。因而这一会突然见到年少时的宋缺,祝玉妍的心情倒是颇为复杂的。
她有意避开石之轩的布置,方才潜入湘江水中。却不料这一潜,竟得了个意外之喜。以祝玉妍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出宋缺正卡在进入先天的门槛上,同样,她也能察觉到石之轩已离此处不远了。
祝玉妍原先只想算计石之轩一人,但此番若能同时斩了老对头的桃花也是极好的事。
这般想着,她笑容愈发甜腻,盯着宋缺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柔情似水。“小兄弟好生无情,方才还抱着人家哩,现在就跑得那么远啦。难不成还怕人家还能吃了你么?”
宋缺静默片刻,冷声道,“宋某倒想领略姑娘高招。”
说罢,这人眼中战意燎原,就要拔刀。
祝玉妍嘴角一撇,又是这样。上辈子宋缺初见她时也是拔刀请战,想她也是天底下有名的美人,偏宋缺跟看不见一样,只有武学。也不知他与梵清惠是怎样定的情,莫非两人就是天天比武,打出的情谊?
不能理解,祝玉妍身子一晃,眨眼间又贴到宋缺身前,纤纤素手按着他的刀背,不让他拔刀出来。
魔道中人,就该有魔女的做法。只见这女子把胸一挺,娇艳的红唇几乎要贴到宋缺胸膛。“人家不过是让你拉了一把,做什么就要喊打喊杀的?你要是不愿意,人家再跳下去还不行吗?”
说罢,她幽怨地瞪了宋缺一眼,就要往江水里跳。宋缺来不及思索,便伸手拉她。她就顺势又一次倒进宋缺怀里,全然不管这少年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手指滑进少年胸口,抬眼间媚波横横,注入天魔音的嗓音分外神秘勾人。“人家就知道,小兄弟还是舍不得人家哩!”
第64章 阴后3
“姑娘自重。”宋缺挡住她的手; 后侧半步; 认真道“你年岁不大,又是先天高手,非同寻常。何必做此风尘媚态; 落了低俗。”
祝玉妍笑意减淡; 不退反进; 纤白的手指勾着面颊边的一缕碎发慢慢卷弄。她垂下眼眸,看也不看宋缺一眼; 语气较之先前多了嘲弄,少了柔情。只听她哼了一声幽幽道; “端着架子不苟言笑便是清高; 平易近人笑语相对就是媚俗。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 你们这些男人呐,却天生一条贱骨; 偏爱把人家一颗真心践踏磋磨得千疮百孔才满足你们那男儿的虚荣心哩。”
宋缺闻言眉头一锁,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刀把; 来回地拧转,似有所悟。祝玉妍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却也不知他究竟想些什么。过了几息方听宋缺开口道; “人事如此,武学亦然。先天之境当彻底脱离流于表面的力; 探寻先天本质的道。可对?”
话刚说完; 一股强劲翻涌的内息以宋缺为中心; 如潮汐一般内力向外掀涌。俨然; 已是突破在即。祝玉妍只觉得太阳穴往外一突一突地跳。天刀宋缺厉害地不仅仅是刀法,更天才的是对刀道的执着和悟性。
祝玉妍情感实在复杂,一方面欣赏宋缺的资质悟性,敬佩他不为外界所动一心只求武道的执着精神。但另一方面,作为外界的“诱惑”,她难免有些精神受挫。
前世今生,她阴后的魅力为何每每在宋缺身上失效?纵是石之轩,一开始也有被她所迷的,若非其人私欲野心过重,后来的结果也未必就会那般。
她还在挫败,那宋缺却已经盘膝坐下。少年淡漠的眼神凝视祝玉妍,依旧面无表情,吐出一句“姑娘稍等,宋某突破完,自当报答”。说完,也不管祝玉妍什么反应,就闭上眼自顾自地运功去。
祝玉妍牙关紧咬,愤愤难平。看着宋缺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也不觉得有多么惊艳了,反倒有种想要抽出天魔刃狠狠给他一下的冲动。然思绪再转,却是叹息一声,面上多有追思怀念之色。
魔道中四分五裂,即便同门师徒,也不曾相互信任,徒弟本事大了反杀师父之事不计其数。想她祝玉妍前生几十年,除了徒弟绾绾,哪里能放心在有旁人在时突破闭关?想起绾绾,也不知自己死后如何了……今生已经有太多改变,绾绾是否还能因缘巧合被送到她的门下?
复又看向宋缺,神色复杂。这个人尚且不知她的身份,不知她是敌是友,如何就敢当着她的面突破先天?他就不怕她趁其不备下杀手?是初出茅庐太过天真,还是……信她不会对他出手?
许是想到绾绾的移情作用,祝玉妍难免就有些心软,重重跺了一下脚,转身取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