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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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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破帽子给我带在头上,这才笑道“这样就行了。”当日,他出门一趟回来,给我带了草药,我自缚在手上。 
  第二日,我们混在人群之中,看到好几个士兵抬着一口大棺进城来。过不了几天王府内便既发丧,挽联上书“镶蓝旗下骁骑校阿克勃力战十六大盗,终因力歇而亡,其下守兵巴代也同时为国捐躯”云云!!王府也因而热闹了几天。 
  但看来那博和礼确以为我们已逃出城外,或是都跌落到断崖之下了,因而并未见城中加强守备,或是有士兵出城追找。我和史承戟一起在城中待了几日,一直平安无事,期间,他带回各种草药,慢慢的我的伤也开始好转。 
  每日他与小乞丐们出去乞讨,然后回来与我一同分食。我的包袱遗落在那山腰之上,因而生活无了着落,但他从不允我出去乞讨,我便在家中学着煮些食物,鏠补衣裳,也因而学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想像的本领。我总是找事情来忙,不敢稍有松懈,只怕一停下来,便要忆及众多伤痛往事,无力自拔。 
  初时我每日都去城门凭吊安巴大叔与松克尔,每次回来,都久久不能平静,看着他们渐渐风干的尸体,这道伤痕在我心中越刻越深。从悲泣不歇到独坐无泪,我渐渐学会忍受,自承戟看我的悲怜眼神中,我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我已不复当初的东莪。 
  然而,我对月暗暗立誓,也许当年王府中的很多人会在将来的一生中用哀怨的眼神回望过去。 
  但是,我——爱新觉罗东莪,绝不回头。 
  痛苦后悔都于事无补,自阿玛去世之时起,甚至更早的时候,当我降临在这盛京之时,这一生便早已注定。身为爱新觉罗多尔衮的女儿,我决不会,将余生沉陷在悲痛之中。 
  如此时日渐过,某一日,城门外的高杆上空无一物,我冒险四处探问,也没有结果。想来他们必是被扔弃在某处荒野了,我与承戟遍寻不获,只得偷偷在小院中立香祭拜,以慰亡灵。 
  自此之后,我便在此处以承戟的堂妹身份安生,对外只说香儿远行,毕竟小乞丐身份微贱,很快便不再有人提及她了。 
  我度过了一个从未有过,也应是毕生难忘的新年。转眼春忙渐近,城里的农人有不够佣工的,也会来寻找老实的小乞丐帮忙。 
  我被邻人老张的妻子看中,每日去她家中帮忙,有时也去农田。她则管我一日两餐,承戟初时尚不愿我去,见我执意也就应了,每日送我到这里,他才离开。老张的妻子笑道“你哥哥真是没的说,这般疼惜妹妹。”我与承戟对视一眼,却都是满心酸楚。 
   
   
第二十四节 立春(上)
如此过了两月有余,这日傍晚,我还在张妻处忙碌,却见承戟神色有异,进屋说道“张妈,你今儿让我妹妹早些走吧,我有要紧事找她呐。”那张妻笑道“那就去吧,明日早些来哦。”说罢还递给我几张薄饼,我谢了,随承戟跑出。   却见他往城外带路,我一路跟着,跑了一会,他在一个草堆旁停步,看看四周无人,方掀开杂草。 
  只见草下露出一张男子脸孔。这人大约四十来岁,面方无须,双目紧闭,脸白胜纸。我吓了一跳,忙搭手在他脉上细听,却觉他脉象时急时慢,似有重病。 
  我看向承戟,他看看我轻轻掀开那人身上的草,只见这人胸口右侧一片血色粘沾,连衣服也被血凝固住了。承戟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还能说话,这会儿好像更重了。” 
  我急道“好像是伤了肺脉,得越快给他医治才行。”这时,这人好似听到我的话,微微睁眼看了看我,又闭上了眼睛。 
  承戟道“你不是从老王医那里学了些东西吗?你给他治吧!”我急道“那怎么成,我只看着偷记点儿,他又没说让我学,不如我们把他请来吧。” 
  他摇头道“不行,就老王那样胆小的人,这情形只怕吓也吓死了他。” 
  我道“那怎么办?”他看看地上的人,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忽然灵机一动道“我看我就说你伤了,问他,这总成了吧。”他笑道“那好。你快去。我在这里守着。” 
  我飞奔回城,找到老王的草药铺。我曾在他这里帮过工,他喜我沉稳,待我一直不错。我进了他的铺子,就见他自里铺出来,抬头见了我,他笑道“怎么啦?这回又是给哪个婆婆讨药来啦?” 
  我哭道“我哥让一伙小流氓打伤了,正流血呢!”他一愣道“是吗?哎呀,我铺里没人也走不开去呀。” 
  我哽咽道“那你给我些药,我去治他好了。”他看看我笑道“我早说了,你悟性好,就认我作爹,跟我学医好了。” 
  我哭道“可是这会儿,我得救我哥哥呀。”他道“哦,那他伤在哪里?伤的怎样?你知道么?”我忙将刚刚把脉的结果说了,他微微一愣,道“好丫头,还真学了不少!” 
  说罢转身进到药柜旁,自不同药格中拿出一撮药来包好,递给我道“等你帮完工,还回我店里吧。”我高声应了,跑了出去。 
  一路不停,回到原处,承戟迎上道“这么快?”我点点头,将药包打开,细细看了,将几味药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会,连汁吐出,承戟早将他胸前衣裳撕开,我将药缚在他伤口之上,用手按住。另一只手又找出两味药来,让承戟嚼了喂到他的嘴里。 
  承戟道“你若学医,保定是个神医。”我看他笑笑,不再说话。我们只低头看着地上那人,过了好一会,天色都已微微变黑,这人才“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他看了看我们,道“多谢你们啦!” 
  承戟道“你流了很多血。”那人点点头,就要坐起。我们忙按住他,他道“没事的。”我们只得让他坐起来。他低头看看胸前的淤血和那滩碎药,又抬头看我道“是你给我上的药么?”我点点头。 
  他道“多谢啦,”说着自怀中拿出一锭白银递给我道“这个你们拿着。”我摇了摇头,承戟道“你睢不起我们吧,咱们救你,可没想着想要你的银子,要不然,你晕的时候,我早拿了,何必等现在!” 
  那人一脸错愕,半晌方道“哦,那是……那是我对不住啦。可是,你们救了我,我总要谢才是呀。” 
  我道“还早着呐,我只是给你止了血,这么大的口子,可要休养好些日子,会不会好,还难说着呢。”那人点头,看看四周道“你们可知道这边上可有安全养伤的地方。” 
  我道“我们扶你进城住客栈吧。” 
  这人摇头道“这会儿还不行,我得养好伤才进城去。” 
  承戟道“那边不远小桥下有一个山洞,你就去那里待着,回头我们给你送吃的来。”我们扶他到那小桥边的洞穴中坐好,我又将王妻给我的饼留下给他。 
  他道“好娃儿,明日就要劳烦你们了。”我与承戟将他安排好,便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我俩每日都轮流抽空去看他,给他带些食物,药品。渐渐的他开始复原,便不再待在那小山洞中,进城住了客栈。有时,我们回家之时,便会看到他在院外等候,他总是拿些糕点衣物,送给我们。这些东西,我们倒不再拒绝,因为小乞丐太多,总有些吃用不够的情形。 
  又过了几日,他的伤已大好了。我们初时以为他要离开,但他依旧不时出现在我们的小院前,加之他待人和蔼,众多的孩子都十分喜欢他,我们还是从他们嘴里得知,他姓何,大家便唤他为“何叔”。 
  转眼月余,这日,我和往常一样自张妈处帮忙回来,却没见到承戟,一直吃过晚饭,他都没有出现。我不由十分担心,屡次到门外张望,也没见他的踪影,叫了几个小乞丐去找,也是无功而返。又过了一会,我看着黑漆漆的天色,已坐不住了,正开门要去寻他,却见他跑了回来。 
  我忙问起,他却并不回答我,只看看我,没有说话,这晚我便见他坐在台阶之上,望月出神到夜色很沉方才去睡。 
  第二天,我早早便去张妻家中,一晌午都不由的想到他的神情,总觉他有什么事没有说,正想着晚上要再问他,哪知下午,他便来到张妻家,偷偷叫我,我忙走出来。 
  他道“何叔来找过你没?”我摇摇头。他道“晚上回去时,等等我吧。”说罢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我应约等他良久,才见他走来。我们一同往回走,一路上他一直不说话,却又总好似有话想说。眼看快到家了,我停足道“你怎么了?” 
  他看看我,好一会才道“现在这样过,你觉得苦么?”我微觉诧异,答道“不会,我不觉得。” 
  他道“可我知道,你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便是我……我也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他看着我双眼发光道“你不是想报仇吗?” 
  “是”我立刻点头。 
  他道“我昨晚看到何叔与人比武!原来他有那么好的武功。” 
  我惊道“真的,他没有受伤吧?” 
  他摇了摇头道“他杀了一个人,就丢在城北的护城河里。”我忽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看着我道“他好像是要找什么人,可又没找到。”停了一停,他又道“东儿,倘若就这样过下去,咱们与那些小乞丐一起,也能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我道“可是香儿……”他道“我总觉得她没有死,或是,我信她没有死,我们不是去那山崖下找过吗?什么也没有不是吗?倘若她还活着,我们能不能……不报仇!将往日种种全都忘了。” 
  我看着他,脑海中却开始回想平生种种。 
  如今我已年长一岁,经历也已远非从前那个生长于高墙之内,养尊处优的格格可比。每每静来思索,对以往的事却有了更多的怀疑。虽一时无法理清,但每当一念至此,那高挂于长杆之上迎风而动的尸体,苍白的脸慢慢回转,竟立时变成了吴尔库尼。这梦境时常出现,众多面孔又开始在我眼前缓缓移动……我不由自主紧紧咬牙,承戟目光随我而动,我看到他的眼中似有亮光一沉,只听他道“好,那就这么办,你等着我。” 
  他先跑进院中,过了一会走出,手上竟拿着一个包袱,我惊问“这是做什么?” 
  他道“我们去追何叔,他已经走了。” 
  “可是……”我想起此间诸多未了之事,他拉我一把道“没事,咱们走吧。” 
  我回身再看一眼这个小院,只得转身跟上他向城外走去。 
   
   
第二十四节 立春(下)
我们出城之后,连夜折而向南,承戟一路四处张望,很少说话。如此只走了大半夜,眼见夜风猛烈,我们只得停步,在路旁一处农人堆放稻草的矮坡边休息。至天色微明,承戟自包中拿出两个馒头与我分食,一路脚步不停,大约走了十里开外,他忽然一矮身子,拉我到一边树丛躲藏。   这时我方才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叱喝与刀刃相碰之声传来。我俩自草间小心探头,却见到大约一丈开外,两个人影子正斗在一起。这两人衣着一白一灰,跳跃进退,我们离这么远,都好似听得见刀刃带动的隐隐呼啸风声。 
  我定睛细看,已知那着灰衣的便是何叔,不由的一颗心跟着他忽上忽下,跳跃起来。这二人似乎武艺相当,斗了许久,都没能分出胜负。 
  过了一会,承戟轻轻道“你说谁会赢?”我摇摇头,他道“一定是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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