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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娥忙道:“不要坐了,现在不能动弹,还经得起坐睡下去么?”她说罢,便起身将杯子轻轻地接了过来,走到榻前,将杯子送到他的唇边。
陆曾慌忙用手来接。她笑嘻嘻地说道:“你可不要客气了,就在我手里吃了罢。”
陆曾见她这样,倒不觉十分惭愧起来,被她这一说,又不好伸手来接,满脸绯红,只得就在她的手里三口两口地吃完,便向她谢道:“罪过罪过。”她乜斜着眼向他一瞄,笑道:“用不着客气了。”她说着,退到原位上坐下。
大家又谈说了一会子,不觉天色大亮。
这时却忙坏了吴古了,见陆曾出去打野兽,一夜没有回来,他在夜里因为酒吃得太多了,倒还未十分在意,再等他一觉睡醒,已是东方日出了。他见陆曾未有回来,不禁大吃一惊,一骨碌跳起来,出门去寻找。他出了门,由东村寻到西村,哪里见陆曾一些影子。他真着忙。那村上的人家,差不多还未有一家开门,都是关门大吉,估量着还只当大虫未死的呢。
吴古寻了半天,仍然未见他一些踪迹,心中焦躁到十二分,不禁大声喊道:“谁看见我的兄弟陆曾的,请你们告诉我!”
谁知他喊得舌枯喉干,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答应他一声的。他可急坏了,又兜了一个圈子,转到西边的树林子里,瞥见一个半截尸首倒在那里,头和肩膀都不知去向了。他不禁吓得一大跳,料想这尸身一定是陆曾无疑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来抱着下半截尸首,大哭如雷。
不多时,猛地有一个人在他的肩头上一拍,说道:“你这汉子,发什么疯病,这尸首是我家兄弟,昨晚被大虫咬死的,要你在这里哭什么?”
他听说这话,便仔细一看,果然不对,不禁站起来说道:“晦他娘的鸟气,别人家的死人,我来嚎啕,恐怕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他说罢,垂头丧气地走了。
再到村里,只见家家已经开门,三个成群五个作伴的,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谈个不祝这众人的里头有一个癞痢头晃着脑袋向大家笑道:“谁不知大虫的厉害,偏生那个牛子,满口大话,他要去充大头虾,如今大虫也不见了,那牛子也不见了,我想一定到阎王那里去吃喜酒了。”又有一个说道:“那个家伙,未免忒也不自量,我们还劝他不要去的呢,偏是他要去送死,却也怪不得别人了。”又有一个道:“话不可以这样的说法,他如其果真没有本领,还敢这样的大胆么?死没死,还没有一定。”那个癞痢头将秃脑袋一拍,说道:“你还在做梦呢,那只大虫何等的厉害,十个去,包管十一个送终。”那人道:“送终不送终,也要算人家一片热心,万不能说人家自己讨死的。”吴古听众人议论纷纷,一头无着处。他正要向众人询问昨晚的情形,瞥见有两个人,从西边飞也似地奔了过来,对他们大声说道:“好了好了,昨夜大虫被那个小英雄在孙家花圃里打杀了,现在孙府里面呢。”众人听说,一齐抢着问道:“这话的确么?”他道:“谁来哄骗你们呢!如果不信,孙府又不是离这里有一百里地,你们何妨就去看个究竟呢。”大家听了,也无暇多问,一齐蜂拥向孙府而来。更有那吴古跑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不多时,进了孙府,见大虫果然打死。众人七舌八嘴地说个不住,夸赞的,佩服的,不一而足。吴古听孙府的家丁说陆曾未死,受了重伤,现在书房里面,不禁满心欢喜,大三步小两步地走进书房。见陆曾躺在榻上,好像陡得一方金子似的,抢过来,一把扯着他,口中说道:“我的兄弟,寻得我好苦啊!”陆曾见他来,心中也甚欢喜,便将以上的事情告诉与他。
他便问道:“童老太太现在什么地方,让为兄的先替你去谢谢人家要紧。”陆曾用手一指道:“坐在对过炕上的就是她老人家。”他听了,便转过身子朝着童老太太扑通跪下,磕了一阵子头,口中说道:“承太太的盛情,将我的兄弟救活,我在这里给太太磕头。”童老太太忙教他起来,对他笑道:“你也不用客气,你们兄弟有这样的好心,为众人除害,我们难道连这一点儿都不能效劳吗?”吴古又千恩万谢地一回子,便转过身子对陆曾说道:“兄弟,你在人家这里,终有许多不便,倒不如背你回家去养息罢。”童老太太正要开口,寿娥抢着答道:“吴大哥,你这话未免忒没有见地了。他是个身受重伤的人,怎能给你背回去呢?而且你们家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来服伺他么?在我家虽然伺候不周些,比较你家,我敢说一句,总要稍好一些的。如果陆大哥见疑,或是我们这里蜗仄,那么我们也不敢过于强人所难,即请回府罢。”陆曾忙道:“小姐哪里话来,感蒙大德,报答有时,小子一向不喜装模作样的,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小子就老实在府上叨扰几天罢。”她听说这话,不禁满脸笑容,说道:“对呀!要这样才好呢。”
童老太太便对吴古道:“吴大哥,你请过来,我要与你商议一件事情。”这正是:佳人情热殷勤甚,壮士冰心唤奈何。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1…105章
第一百一回人面兽心竟为窃玉容忠肝义胆甘作护花人
话说童老太太用手向吴古一招,嘴里说道:“你且走过来,我有话与你商量。”
吴古便走到她的跟前,躬身问道:“太太有什么话,只管请讲罢。”童老太太笑道:“我有件事要奉请,不知你们两位肯与不肯呢?”吴古道:“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只要办得到,没有不答应的。”
她道:“我们这里保家倒不少,可是要有十分真正的本领,却很少的。在我意思,想请两位不要回去罢,就在我们这里,不过是怠慢一些吧,每年也奉赠点薄酬。”
她说到这里,吴古忙道:“你老人家趁早不要讲酬赠不酬赠的,我们不在府上效劳便罢,既在这里,还望太太赏赐么?不过我虽然肯在府上效劳,可是我的兄弟,未知他的意下如何呢,待我先去问问他,如果他答应,我是无可无不可的。”
他说着,转身向陆曾笑问道:“兄弟,你方才听见么,太太要留我们在府上效劳,这事你看怎么样呢?”陆曾笑道:“你是个哥哥,什么事情全由你,我还能作主么?你答应,我就答应。”
寿娥拍手笑道:“倒是兄弟比较哥哥来得爽快。”她说着对吴古笑道:“你也无须尽来推三阻四的了。”
吴古道:“只要我们兄弟答应,我还不答应?”
童太太见他们全答应了,不禁满心欢喜,便向吴古说道:“你可以回去将屋子里的东西一齐送到这里罢。”
吴古笑道:“不瞒太太说,我们的家内,除却四面墙壁而外,却再没有什么要紧宝贵的东西了;我回去将门锁一锁,就是了。”
他便辞了童老太太回去。将门锁好,回到孙府。童老太太便命在自己的楼下,收拾出一个房间来与吴古居住;又在寿娥的楼下,收拾出一个房间,给陆曾居祝她的用意,不过因为他们两个本领实在不错,所以将他们的房间设在楼下,如果有了变动,以便呼应,陆曾便送到寿娥的楼下居祝这一来,却是有人在背地里埋怨了。
你道是谁,原来是众保家的中间有一个名叫盛方的。他本是一个落草的强盗出身。
在去岁八月里的时候,听说孙府要请他保家,他暗想自己做这个不正的勾当,终非了局,便投奔在孙府里面效力。他本来是个无赖之辈,见了她家这样的豪富,眼里早已起了浮云,三番四次的想来施展手腕,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来,无奈童太太待人宽厚,没有地方可以寻隙。而且还有那一干保家的,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但是比较平常人,终有些三脚猫,所以他虽然有这样的野心,可是受着种种不能昧良的逼迫,只得打消他的坏意。但是他见了寿娥这样的姿色,而且举止风骚,没有一处不使人倾倒,试想这样的匪徒,能不转她的念头么?成日价遇事都在寿娥面前献殷献勤的。可是自己的品貌,生得不扬,凭她怎样去勾搭,寿娥总是淡淡的,正眼也不去瞧他一下子。
看官们试想,寿娥虽然是个淫荡性成的女子,但是尚未破瓜,对于个中滋味尚未领略,而且还有一个喜美恶丑的心呢,她就肯毅然和这个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粗货勾搭了么?但是这盛方见她不理,还只当她是个未知事务的女子,含羞怕愧呢,兀地嘻皮涎脸地和她缠不休。她本是一个杨花水性的人,有时也报他一笑。这一笑倒不打紧,那盛方只当有意与他的呢,浑身几乎麻木得不知所云。其实她何尝是实心与他颜色的,不过是见他那一副尊容,不由得惹人好笑罢了。盛方竟得步进步的来勾搭了,有时竟将那心里的说不出的话,和她很恳切的求欢。
她本想要大大给他一个拒绝,无奈自己的生命财产,完全系在他们一班人手里,所以不敢过于决裂,只得若即若离地敷衍着。
这样的混下去,把个盛方弄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那一股馋涎,几乎拖到脚后跟。可是日子久了,她仍是飘飘忽忽,不肯有一点真正的颜色露了出来,盛方不免有鱼儿挂臭、猫儿叫瘦之感,真个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每每的碰见了她,恨不能连水夹泥吞了下去,每在背后,自己常常地打着主意,决定去行个强迫手段,可是见了她,赛如吃了迷魂药似的,就失了原有的主意,消灭到无何有之乡了,再等她走了,就后悔不迭的自己埋怨自己。这个玩意儿,不知弄了多少次数,仍然是汤也没有一汤,他可急煞了。
有一晚上,盛方吃了饭,正要上夜班去守后门,他刚刚走到百客厅的后面,三道腰门口,瞥见有一个人从楼上下来,他在灯下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却原来就是急切不能到手的她。
他可是先定一定神,自己对自己说道:“盛方,你的机会到了,今天再不动手,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他正自叽咕着,不防被她句句听得清楚,吓得连忙回身上楼而去,盛方一毫也未知觉,低着头只在那里打算怎样动手咧。
不一会,只听得有个人蹬蹬蹬地由楼梯上走了下来,背着灯光,一径向他面前走来,他可是一时眼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将她往怀中一搂,口中说道:“今天看你可逃到哪里去?”他刚说了一句,猛听得一声颤巍巍的声音,向他说道:“盛方!你将老身抱住,意欲何为?”盛方仔细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赶紧将手放下,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垂手侍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道她是谁,却原来就是童老太太。停了半晌,童老太太开口问道:“盛方,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呢?”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对她撒谎道:“我刚吃过晚饭,预备后面去上班的,瞥见一个黑影子从后面出来,还当一个窃贼呢,所以上前来擒捉,不想原来是太太,我实在是出于无心,万望太太恕我鲁莽之罪。”
他这番话竟将童老太太瞒过去了,连道:“我不怪你,这是你们应当遵守的职务。”她又奖励盛方一番,才到前面去。
盛方吓得浑身冷汗,不禁暗暗地叫了一声惭愧,不是我撒下这个瞒天大谎,今天可不是要出丑了么,真奇怪了,我明明地看见她下楼的,怎的一转就不见了,莫非是到后面去了么?他疑神见鬼地到后面又寻了一会子,哪里有一些踪迹呢?他十分纳闷。
到了第二天的饭后,只见她又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