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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原是我家的主宅,后来我阿玛将宅子给了我,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你们放心在这里住。至于找你阿玛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容若派了一个小丫鬟给若馨,说,“你妹妹年纪还小,不方便跟着你四处奔波,这些日子就由颜儿来照顾她吧。”
若馨颔首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问过我了。”容若有些轻蔑的笑笑,问道,“难道在你们眼里,帮人都需要原因的吗?礼尚往来,知恩图报,你认为我帮你就是图这些,是吗?”
若馨忙摇手,连连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意思。”
“呵呵,就算有这意思又如何,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受人恩惠当千年,朝堂之中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就必定得帮你,这样帮来帮去却没有真正的朋友。”容若滔滔不绝,带着几分愤世嫉俗。
他说的话和自己阿玛口中所传的一模一样,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这般愤世嫉俗,这般厌恶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若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阿玛同我们回去。阿玛种田,额娘织机,闲里得安逸,这样的日子多好。”
“是啊,像五柳先生那样闲云野鹤的日子多好。”容若看了看她,说道,“原来这世上喜欢”采菊东篱“的人不只我一个。”
若馨巧笑几声:“也不会只有我们两个的。”
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了容若,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原来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人都贪恋富贵的,或许正如若馨所说,也不会只有他们两个的。只是志同者寡,道合者孤罢了。
第二章 花朝月夕
纳兰明珠陪着纳兰福晋立在大门口;望眼欲穿;直到天色暗下来;仍是不见容若的踪影。纳兰福晋深拧秀眉,焦急道:“老爷,这么晚了,性德在外面会出事的。”
“再等等,他没地儿去;会回来的。”纳兰明珠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急得翻江倒海。
纳兰福晋抬眼看着纳兰明珠;哀求道:“老爷;倘若性德回来了;你千万别再责罚他;我会说服他明日随你进宫的。”
“哼;假使我今日再娇惯他,日后他就愈加不知规矩了,这次是离家出走,下次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纳兰明珠铁着一张脸,唯有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
纳兰福晋微点头,说道:“这次我听老爷的,不过教训一下便是了,千万别伤了性德。”
纳兰明珠拢了拢她的肩膀,柔声道:“浔慧,你不必操心这些了,性德是咱们的孩子,我岂会不疼他。只是性德性子桀骜,我让他入宫做皇上的伴读也只是为了收收他的性子。”
“浔慧明白。”纳兰福晋靠在纳兰明珠肩头,静静地等着容若回来。
纳兰福晋等了近一个时辰,依然未见容若回来。碍于身子尚未痊愈,实在支持不住,便闭着眼睡去了。
容若回府的时候已近深夜,他见书房内亮着灯,便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板。纳兰明珠扬了扬嘴角,一跃而起,才刚迈步道房门前,又往回坐了下来。一口气吹灭了书房的蜡烛,淡淡道:“你回房吧,阿玛今日乏了。”
好半响都无人应声,纳兰明珠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忽闻容若说道:“儿子愿意入宫,可儿子求阿玛答应一件事。”
纳兰明珠隔着房门说道:“你且说来。”
“儿子想入镶黄旗军营,只需要一个时辰,求阿玛答应。倘若阿玛能够答应,儿子明日就随阿玛入宫。”话出口后,容若才后悔,可后悔的同时容若有人暗问自己,为何偏偏对若馨的事如此上心。也许是心存怜悯吧,容若如是想着。
纳兰明珠问:“为何要去镶黄旗军营?”
容若迟疑了一瞬,说道:“容儿子日后再细禀阿玛,只求阿玛能够答应。”
房内又亮起了灯烛,纳兰明珠拉开房门,牢牢地盯着容若,一字一顿道:“此话可当真。”
“是,只要阿玛答应,儿子一定随阿玛入宫。”
“行!”纳兰明珠解下腰间的令牌,说道,“阿玛虽任职兵部,但并非所有的军营皆可随意出入,你且试一试吧。”
容若欣喜道:“儿子谢过阿玛。”
“不过,日后你必须如实相告为何要入军营。”
“儿子遵命。”容若接过纳兰明珠手里的令牌,趁着他转回书房后又悄悄出了纳兰府。
容若借着月光细看了手里的令牌,而后说道:“你出来吧。”
若馨从石狮子后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容若手里的令牌,心下了然,感激道:“谢大哥哥。”
“我明日有要事要随阿玛去,不能陪你去军营,你化身男装,带着这枚令牌前去。倘若他们不让你入内,你就说你是纳兰家的大公子。”容若说道。
若馨问:“哪个纳兰家?”
“兵部尚书纳兰明珠家的大公子,纳兰性德。”容若有些不大耐烦,“你这样称就是了,言多必失,要是他们仍然不准,你先回宅子去。”
“嗯,我明白了。”若馨再次屈了屈膝,略带顽皮道,“总之先谢过大哥哥了,这样不伦不类的行礼,请大哥哥先受了吧。”
容若忍不住笑了几声,若馨表情一滞,羞羞答答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哥笑,其实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是吗?”容若立即敛了笑,淡淡道,“我派人送你回宅子吧,夜路不好走。”
若馨带着令牌,由小司护送着回了宅子。容若在府门外独立着,抬头仰望天边的月色,轻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已经许久看到这样洒脱无羁的月色了。”
“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想起若馨临走前说的话,容若复又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影,暗问:“我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看吗?”只是地上一派黑影,完全看不到自己的笑容。
同样的月光也洒落在紫金城内,只是已然失了它原有的洒脱无羁。玄烨坐在窗下,半大的少年在月色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单薄,却不失帝王的威仪。李德全在一旁伺候着,小声道:“皇上该就寝了,明日下了早朝还要进学呢。”
玄烨托着腮,遥望着月色,说道:“小德子,朕问你,京城所传纳兰性德是当朝第一才子,果真如此吗?”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答道:“奴才确实听旁人这样说过,不过圣上乃天子,圣上的才华自是天下间无人能及的。”
玄烨轻斥道:“朕最讨厌溜须拍马之人,你如实告诉朕,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奴才听说纳兰公子两岁能断字,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辞,七岁能写赋……”
玄烨面露不悦,抬手制止道:“行了,朕不信真有这样的人,明日他入宫伴读,朕定要好好考考他。”
李德全躬身道:“喳,敢问皇上,可要奴才去办吗?”
玄烨淡淡应了声,李德全唯唯诺诺称是,却不知玄烨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翌日清晨,容若随纳兰明珠入了宫。在玄烨跟前伴驾的太监早早地在大殿外候着,父子两一到,顾问行就迎上来说道:“传皇上口谕,令纳兰公子至上书房候驾,为考校其才德,先将《礼记》抄写一遍,未完则不得进膳。”
“这《礼记》莫说是一上午,就算是花上三两日也……”纳兰明珠被咽塞着说不出话来,他虽心疼自己的儿子,可苦于圣旨不得不遵,生生将话咽回肚里。
容若只是笑笑,从容行礼道:“遵旨。”
纳兰明珠对容若细细嘱咐了一番,再三寻思,确定无一遗忘,才目送着容若跟随顾问行离去。
上书房内所有的门和窗皆被掩上了,每扇窗前俱拉上了深色的锦布帘子。书房内一片漆黑,小太监们一一将蜡烛燃上,包括书房内所有的墙壁角落皆燃上了蜡烛。
顾问行恭谨道:“皇上不喜书房的书见着太阳,因此命奴才将帘子都落下了。纳兰公子将就些,这是《礼记》,宣纸都在书案上了,公子请自便。”
说着,顾问行领着众太监正要告退,容若制止道:“等等,谙达可否取些冰块来,书房里太热,实在燥得很。”
“公子见谅,皇上不喜在书房里放置冰块,公子还是忍耐些吧,待抄完了便好。”顾问行不等容若开口,匆匆退出了书房。
容若吹灭了几支蜡烛,书房里立马暗里下来,却赶不走那份燥热。他走到书案前,细细翻看了书案上堆放的古书。
间或,有宫女太监进来奉茶、添茶,就是迟迟未见玄烨下朝归来。容若撩起窗帘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容若复又坐回书案前,开始提笔。
约莫再过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听到一声“皇上驾到”,容若起身相迎。玄烨由侍卫太监簇拥着进来,饶过容若身边,走至书案前。
“才半日,你竟抄写完了?”玄烨讶异道。
容若从容不迫,上前一步道:“回皇上,是默写而非抄写。”
玄烨沉着声音道:“你确信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了?”
“回皇上,是。”容若笃定道。
“下笔如疾风,果如外边传的那样。”玄烨嗫嚅一句,又对顾问行说道,“将这些纸稿拿下去校对,若是差一字,朕定要重罚。”
上书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玄烨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毛笔。容若恭谨地立在一侧,静静等候着。书房的门被推开,顾问行上前,凑近玄烨的耳朵说了几句。
玄烨蹙了蹙眉,呵斥道:“有话不妨照实说出来,这样遮遮掩掩的成何样子。”
“喳,奴才知罪。”顾问行瞄了瞄容若,而后对玄烨说道,“禀皇上,奴才以仔细校对过,并无任何差错。”
玄烨疑问:“竟一字未差?”
顾问行笃定道:“回皇上,一字未差。”
玄烨凝视了容若许久,之后一声笑,然后转为大笑,轻蔑道:“算你还有些能耐。”
容若面色不和,却还是强忍着行礼道:“奴才谢皇上夸赞。”
玄烨只轻“嗯”了一声,继而闭上眼,悠闲地靠在躺椅上,说道:“小德子,朕闷得慌,你将昨日耍的那套拳给他过过眼。”
李德全应声上前,在玄烨身前耍起了拳法,玄烨并未睁眼,继续悠哉地靠着。外边有太监通报:“禀皇上,徐师傅到了。”
玄烨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命他回去吧,朕今日不想进学。”
“喳。”顾问行正要出去传话,却被容若阻止了,“皇上,学业不可废,皇上身为君主定当要做天下的典范,断不可有一日的懈怠。”
玄烨拧着眉:“放肆,你不过是朕的伴读,有何资格来教训朕。”
“奴才只是依理论事,皇上自可降罪奴才,但奴才还是不得不劝说皇上。”容若一派淡定,更是一派坚决。
玄烨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又闷闷地说道:“你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吗?”
容若一派淡定,垂首道:“奴才怕,但奴才知道皇上不会。奴才相信皇上会是一个好君主,但凡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君主都心存仁厚,绝不会因为几句逆耳的忠言而枉杀一人。”
“如果说朕就是一个暴君呢。”
“奴才相信皇室是仁君。”
玄烨一阵讪笑,指着容若的额头说:“都说你是才子,也不过如此,你与朝堂上那些溜须拍马的臣子无异。这些话真早已经听腻了,朕实在不知,这么多贵胄子弟,老祖宗偏偏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