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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阿玛不惑之年的生辰了,这是我特意为那一天准备的。”容若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吩咐道,“记得去寻个喜庆些的礼盒来,切记上面不可以有字。”
颜儿乐呵呵道:“公子是要亲自题诗吧。不过颜儿不明白,用紫砂壶泡茶颜儿倒是听说过。可是颜儿从前听公子提起过,这把紫砂不需要再添茶叶,只需注入沸水便可茶香四溢,这是何缘故?”
“你可记得这些年我常将它浸在用山泉泡制的茶水里,这紫砂壶常年经茶水浸泡,早就吸收了茶水的芳香和醇涩。一经沸水泡制,便可出茶香。”容若娓娓道来,还特地拿起沾了茶水的洁净纱布细心擦拭了壶身。
颜儿疑惑道:“这样多费力啊,倒不如直接拿茶叶泡茶来得省心些。”
“你有所不知,阿玛素来不喜喝太浓的茶,可头一道茶难免会苦涩些。总不见得次次都弃了头道吧,更何况这样出的茶水甘涩适中,最适合阿玛的口味。”
颜儿取过容若手里的紫砂壶,略略靠过去闻了闻,笑道:“果真香得很,不过难为大公子准备了这些年了。”
容若温润一笑,仿佛自语:“只要阿玛喜欢,又何来‘难为’一说呢。”
纳兰明珠的寿礼办得并不盛大,但是该请的宾客一个也未落下。府中张灯结彩,高朋满座,虽热闹却不喧嚣。纳兰明珠知容若喜静,特地将宾客都引在前厅。容若只在席间陪着纳兰明珠稍稍应酬了一番,其余时间几乎都留在了自己的房里,或是独自一人作画,或是独自一人写诗。
饶是如此,容若终究无法完全静下心来。时不时地向外边观望,还时常派小司去前厅打听,只盼着厅里的宾客早些散去。
小司不过是家丁,这样的日子自是无法进得前厅的。只远远地瞧见厅内坐着两位客人,却瞧不真切究竟是谁。纳兰明珠似乎对那两人尤为恭敬,不仅让了上座,还亲自为他们斟了茶水。
许是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小司赶紧回去禀报容若。闻得小司的猜测,容若并不惊讶,笑道:“你快去沏壶好茶来。”
小司依言退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人叩门而入,容若一味专心地作画,并未抬头,却早已知晓是玄烨和福全。他淡笑道:“皇上和王爷大驾寒舍,容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玄烨一阵朗笑:“你若真怕朕怪罪,还不早就出来相迎了。明知朕和裕亲王要过来,竟还在这里悠闲地作画,摆明就是嫌咱们叨扰了你。”
“皇上说笑了,皇上屈尊驾临,容若感激还来不及。不过皇上和王爷特意微服前来,若是容若殷勤相迎,岂不让歹人知了二位的身份。”容若缓缓道来,说话间,笔下的青鸟栩栩如生,似是要透画而出。
“呵呵,不愧为纳兰容若啊。如此说来,你阿玛反倒不及你了,朕本打算借着纳兰明珠生辰的名义微服出宫来游玩,他这样战战兢兢地倒让朕反生了几分不自在。”玄烨举步在桌前坐下来,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画笔,姿态闲适,哪里能看出丁点的不自在。
容若知他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查验纳兰明珠是否借庆生之名来结党营私,同样也好以此来弄清朝中的党派之分。
正当此时,小司端着茶水进来。到底是容若身前伺候的人,见着玄烨也不紧张,偷眼瞄了瞄容若的手势,见他一指指向外边,便心下了然。小司稳稳放下茶盏,向后退了几步,又对玄烨和福全稍稍施了一礼,这才退出门去。
玄烨见小司施的不过是寻常礼节,再扫了扫容若,笑道:“不愧是你□的人,行动处事都要比常人稳妥些。不过朕今日意外来访,怎觉得明珠尚不及你身边的小司,难不成明珠有心虚之事。”
“回皇上,阿玛对皇上的衷心天地可鉴。”容若忙起身抱拳,此话听起来虽虚假了些,可句句都是肺腑。玄烨似是不大相信,略略扯了扯嘴角,笑容透着诡秘,语气却轻快:“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何必紧张。”
容若知道,玄烨对纳兰明珠的芥蒂已不是一日两日了。纳兰明珠虽衷心于朝廷,可议政处事多有僭越之处,自鳌拜被除之后,揽权的野心也是愈发明显。好在纳兰明珠虽一心揽权,却绝不会威胁到玄烨的地位,这也是玄烨对他一璧重用一璧打压的原因。
心猛地一提,容若牵了牵嘴角,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垂首称是。玄烨浅笑着欣赏手里的一纸山水画。几只青鸟展翅翱翔,山峦叠翠,起伏不定。一轮清月悬挂在重山深处,青鸟那振臂展翅之势像是要越过青山,直穿向明月之中。
玄烨似是有心说事,指着画上的皎月说道:“容若兄画下的明月熠熠生辉,显然画工已是到了登峰造极之地。不过见此画上之月,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水和月是如此,想必人亦如斯吧。”
容若佯装不知其意,笑道:“皇上谬赞了,容若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玄烨知他已听出了言外之意,也不再说下去。沾起茶杯笑道:“我们难得出来一趟,难不成你就以薄茶来招待我们,还不快将你藏了多年的好酒取出来。”
容若依言唤来小司。没过多久,小司就利索地取来美酒和杯盏。三人把酒言欢,相谈甚畅,方才的话似乎谁也未曾谈起过。
酒过三巡,玄烨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在容若和福全的劝说下,玄烨不得不趁着天黑之前回到宫里。玄烨一出纳兰府,容若就赶紧命小司去阁楼取来木匣子。随后又唤过颜儿,将里边的紫砂壶取出来那红锦盒细细包制一番。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舔了些墨,在锦盒上洋洋洒洒地挥写一番。
待墨迹干去,容若小心翼翼地拿起锦盒,举步向房外走去。容若初到客厅的时候,正瞧见管家并着几名家丁在点算贺礼。容若摒退了众人,奉上锦盒,说道:“容若恭祝阿玛岁岁如今,寿与天齐。”
容若打开锦盒,将一把紫砂壶展现在纳兰明珠眼前。淡淡的茶香投过壶嘴扑面而来,若有若无。纳兰明珠心中感慨,却故作淡定道:“同那些贺礼放在一处吧。”
“是。”容若趁此之际扫了扫桌上的贺礼,虽繁多却不奢华,想必纳兰明珠在收受贺礼的时候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他走至纳兰明珠跟前,说道:“今日皇上同容若说了一句话,容若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不知阿玛作何想。”
见纳兰明珠拧眉不言,容若接着说道:“皇上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水和月是如此,想必人亦是如此吧。’容若不知皇上缘何这么说,欲向阿玛求解。”
明显能够察觉到纳兰明珠的手指颤了颤,他闭了闭眼道:“你不是不知,而是有意在提醒我吧。皇上到底是长大了,好一个月满则亏,他是想暗示我,我将步鳌拜的后尘吗?”
见纳兰明珠有些动怒,容若忙安慰道:“皇上不过是警示罢了,倘若阿玛能够昭示清白,相信皇上心存仁厚,必定不会记前嫌的。”
“如何昭示,就凭你额娘是阿济格之后吗?阿玛对朝廷的衷心人人皆知,相信皇上和太皇太后也不糊涂。阿玛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稳固朝中的地位罢了,如果皇上有心打压,即便阿玛处处小心,也还是能寻着由头的。”纳兰明珠忽地拍案,“阿玛为朝廷卖命了半辈子,自皇上登基之时,我就一心辅佐皇上。那又如何,自他亲政之后,他的眼里就容不下我们这班老臣了。阿玛若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等着哪一日等皇上欲除之而后快之时,连一个为己请命的人也没有吗?”纳兰明珠滔滔不绝,几乎将心中的担忧和激愤全数吐露。
“阿玛请息怒。”从未亲身经历过朝堂风云的容若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何为“伴君如伴虎”。虽然早就感知到玄烨欲除纳兰明珠等老臣之意,只是断难接受有朝一日玄烨会因纳兰一家和多尔衮(注解:纳兰容若的额娘为多尔衮亲哥哥阿济格之女。)的渊源而对其压制。
不过是暮春时节,已有一派深秋的凋零景象。初夏未至,却是满院的落樱。枯黄的叶片也厚厚地落了一地,沙沙地伴着风声漫卷开来。
纳兰明珠惊疑,踱步走向厅外,问那洒扫的家丁:“这樟树本该四季一色的,更何况是在春季,怎掉了一地的枯叶?”
家丁忙停下手中的活,摇首道:“奴才也不知,昨儿个白天还好好的,一觉起来就落了一地的叶子,这会子落得更是厉害了。”
才不过答了几句话的光景,樟树上的叶子又纷纷掉落。今日寿辰本该是喜事,却偏偏碰上这样的怪事。玄烨才刚走了不久,这樟树就止不住落叶。“莫非这真是天意?”纳兰明珠在心里暗问。
容若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不敢胡乱猜测。他对纳兰明珠报以抚慰的笑容:“这株樟树比容若的年岁都长了,掉些枯叶也是在所难免的,阿玛不必放在心上。”
樟树的枯零究竟预示着什么,容若也不得妄加猜测。只是经今日玄烨的驾临,容若对那众人渴求的朝堂愈加添了几分凄惶,不仅仅是凄惶,还愈增了几重厌恶。
等容若反身离开之后,纳兰明珠从一堆贺礼之中取出那红色的锦盒。锦盒的面上是一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显然是出自容若之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是容若对纳兰明珠的委婉告诫,也暗示着容若对纳兰明珠报国之情的理解。“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一句更吐露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容若并非不愿报效朝廷,只是恐高处不胜寒罢了。
月有阴晴圆缺,这“阴”与“缺”必是月满之时罢,真正应了那句“月满则亏”了。“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口中喋喋地重复着,纳兰明珠一时间感慨万千,“但愿人长久”到底寄托了容若多少情怀和企望。诚然,其间有自己,亦会有她……
第二十二章 容若馨居
医馆被查封一事过去已有一段时日了,若馨表面强作淡定,心里却一直期盼着哪日能重开医馆的。只是为了不令容若担忧和为难,每每谈起,若馨都是笑得云淡风轻,一语而过:“日日抚琴作诗,这样的日子倒也自在。至于医馆,就随它去吧。”
容若心中的愧意并未随之淡去,他也不想去提及,也只是淡笑道:“相信就快要柳暗花明了。”并非无谓的安慰,直觉告诉他,这一日真的已经不远了。
自玄烨登门之后,纳兰明珠渐渐收敛了些。往日结交的大臣所有来往,却不再频繁。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遛鸟栽花,偶尔也会教咏薇作诗写文。玄烨对他的戒心也随之淡了几分,不过终究将他由兵部尚书调任为了吏部尚书。
任职不久后,纳兰明珠假意彻查若馨倒卖假药一事,以若馨事先不知情为由,随意寻了一个枉替者来交差,继而推翻了若馨的罪责。可被查封的铺子迟迟没有归还下来,若馨自然知道当日查封铺子不过是一个由头,目的还是为了借此让她关了医馆。若馨已不作他想,只要能和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