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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寻死路是我的事。”宝鼎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苍头吼道,“我父亲以身殉国,我仰俯无愧,也是忠心为国,如果你怕被我害死了,那你就走,我没有叫你陪我死,也没有拉着你郿城孟西白一族非要给我陪葬。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苍头傻了,宝鼎的怒吼就象一盆冷水,把他的冲天怒火“呼啦”一下浇灭了。
宝鼎不懂,自己也不懂吗?说到底还是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惹下的错,尤其现在,更要冷静下来寻对策,而不是互相埋怨。埋怨能解决什么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苍头尴尬地咳嗽了几下,腆着一张老脸坐了下来。
宝鼎气呼呼地瞪着他,本想再骂几句,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情愈发郁闷,一**坐在了苍头的边上,“机会不是给有耐心的人,而是给勤奋努力的人。不努力,不流血流汗,坐在家里,机会不会自动送上门,机会必须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跟在大王后面,为大王冲锋陷阵,肯定有机会。表兄,你想想,在我秦国,还有比大王更有权力的人吗?”
“有,华阳太后。”苍头不假思索地说道,“她是大王的奶奶。百以孝为先,秦以孝治天下。当年昭襄王不敢拂逆宣太后,导致楚系坐大;今日大王不敢忤逆华阳太后,只能任楚系横行。”
“人总有归天的时候。”宝鼎忿然说道。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苍头哀叹道,“假若楚系一怒之下,设计害你一次,再在华阳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恶意中伤一下,老太后一生气,叫大王把你砍了,你就完了。”
宝鼎寒毛倒竖,背心一凉,骇然无语。
“你跟着蒙恬到河北战场转一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大王的人,然后大王肯定要解除白氏和司马氏的禁锢,他总要给你点好处,把你栓住,让你给他卖命。至于武安君一案则遥遥无期,目前它是咸阳各方博弈的工具,根本没有解决的可能。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将成为楚系的眼中钉肉中刺。”苍头揶揄道,“公子,你出名了,大大的出名了。”
宝鼎不理他的嘲讽,问道:“如果大王解除了白氏和司马氏的禁锢,他们真的就要离开我?”
苍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当人家是白痴啊,你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用完了当然顺手就丢了,谁还拿在手上找祸事?“在利益面前,没有情谊,即便是父子兄弟,所以,除非你有实力,你有让他们无法舍弃你的价值。”
宝鼎冷哼一声,一把抓向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骂道:“一帮无情无义的小人。”
苍头眼明手快,急忙抓住他的手臂,“,公子,我真的没办法,我回去只能找家里的长者商量,如果他们坚决不愿意,那你只有自己努力了,但你那个致命的要害太可怕了,与你父亲当年的要害如出一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你对大王没有价值了,又有人要害你,那你想不死都难啊。”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语。
“我马上起程去咸阳。”苍头想了很久,伸手拍了拍宝鼎的后背,安慰道,“你还小,还年轻,大王又需要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但你既然跟在大王后面,那你就要时刻提防自己的要害,或者想方设法赢得大王的信任。假如你真的赢得了大王的信任,这个要害其实也就不算什么了。”
“鸟!”宝鼎骂道,“赢得大王的信任,你知道那有多难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宝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年代太难混了,步步凶险,远不如在前世做个平头百姓好。想到这里,宝鼎心一酸,思绪瞬息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座喧闹的城市。
苍头不便多说什么,随意嘱咐了一些事,当天下午就陪着太子丹去咸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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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这辈子要活个人样
苍头像逃一般飞快地跑了,宝鼎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白头黑鸟奸诈卑鄙,不仗义,宝鼎就弄不明白,暴龙那家伙怎么对这鸟人言听计从,还把他当作好兄弟,当真瞎了眼。
苍头走了,宝鼎心里仅有的一点依靠之念也随之灰飞烟灭。苍头是个秘兵,出没山东诸国,出生入死,神龙见首不见尾,再见他不知是猴年马月了,甚至可能就此成为永别。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表兄,宝鼎心里的愤懑顿时散去,一股淡淡的悲伤涌上心头。
这就是乱世啊,命如草芥,还不如一条太平狗。年复一年的战争,吞噬了数不尽的无辜生命,而战争由谁发动,为什么发动?是那些权贵士卿们发动的,为了满足他们的贪婪,满足他们的**,于是他们就屠杀无数的生命和鲜血来堆彻自己的荣耀,建立所谓的功名。
真正该死的是他们,从春秋到战国,六百年来,他们肆无忌惮的涂炭生灵,最终他们自掘坟墓,被天下贫贱所杀。玩火者必被火所焚,报应啦。
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穿越重生了,做了权贵了,梦想成真了,成了人上人了,但再往前一看,三十年,仅仅三十年后,自己将和六国权贵一样,灰飞烟灭。黄粱一梦,当真是黄粱一梦啦。
宝鼎呆呆地坐在席上,默默地望着放在案几上的烈日秋霜。苍头给这柄宝剑配了一把剑鞘,黑黝黝光秃秃的一个扁铜匣子,简朴,简朴到连个铭纹雕饰都没有。
低调?苍头这是在告诫自己,要低调。前世自己就是一个低调的人,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小心翼翼地过日子,走路都怕树叶打破了头,结果呢?结果自己一无所有,甚至连挚爱的人都不得不放弃。做人做成这样还有什么意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绝不,这辈子我绝不低调,我受够了,我已经无法承受,无法承受人世间种种折磨和凌辱所带来的巨大痛苦,我会崩溃,我会生不如死。
这辈子我是大秦公子,我是一等权贵,我有特权,我要挺直腰杆做一回大丈夫。大丈夫做人要顶天立地,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只要仰俯无愧,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死就死吧,老子已经死过一次,但上次死得太憋屈了,这次即使死,我也要像武安君一样,死得轰轰烈烈,要像武安君一样,即使死了二十五年,也要让大秦人顶礼膜拜,让敌人在噩梦中颤抖。
宝鼎心潮澎湃,一股热血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在身体里轰然爆开,他的血在燃烧,在。
突然,宝鼎一跃而起,拔剑狂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挡我者,死!”
“轰”一声,案几在宝鼎的脚下腾空飞起。长剑如虹,雷霆劈下,案几拦腰中分,轰然坠落。
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两手空空一贫如洗,我连一条丧家犬都不如,到了咸阳只有挨宰的份,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我还担心什么?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低下头颅,让我畏畏缩缩、瞻前顾后,过着摇尾乞怜、奴颜婢膝,连猪狗不如的卑贱生活?这辈子我要活个人样,一定要扬眉吐气。
我就是天,我就是神,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要让这个世界所有生灵匍伏在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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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房门突然暴裂,残木碎屑冲天而起。
暴龙、斗钧、蛮屠等人蜂拥而入,转眼就把宝鼎围在了中间。
宝鼎骇然四顾,刚才的王八之气不翼而飞。
“公子,刺客在哪?”暴龙瞪大双眼,气势汹汹地叫道,“往哪逃了?”
宝鼎两眼一翻,无语,但心里却是暖呼呼的。暴龙是个好人,一个雪里送炭的好人,如果没有他和他的十二个兄弟,自己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赵仪跟着跑进来,紧张地问道:“公子,刚才有刺客吗?”
宝鼎尴尬苦笑,“我不过试了一下剑而已,你们这个……”他指指围在四周的暴龙等人,“你们这个阵势太大了吧?”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兄弟还有命吗?”暴龙收起宝剑,一边冲着几个手下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一边对宝鼎说道,“公子,说句你不要生气的话,你现在回秦国了,身份尊贵了,不要再打打杀杀,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你要知道,你死了不过一颗脑袋而已,但你知道有多少人给你陪葬?”
宝鼎看暴龙一脸严肃,说得很郑重,急忙点头,旋即想到自己的身份,马上又矜持起来。
大秦公子嘛,宗室王族,要有贵族风度。什么是贵族风度?宝鼎不知道,但前世看多了影视,所谓的贵族风度表面上看无非就是矜持一点,傲慢一点,清高一点,吃喝玩乐要奢华一点,高雅一点,至于内涵一类的东西,那不要说模仿了,就连学都学不来,肚子里确实没货啊。前世的双学位本科文凭和今世的显学六艺根本两回事,扯不到一块。
我虽王族子孙,但自小流配,成长于蛮荒之地,没有受过任何教育,我到哪学贵族一类的东西?如其东施效颦,惹人耻笑,还不如恢复本性,老子就是蛮夷,但老子偏偏就是大秦公子,就是粗鄙,怎么样?你还能咬我啊?
宝鼎想通了,也不装模作样了,当即哈哈大笑,一把抱住暴龙的肩膀,狠狠捶了他两拳,亲热地说道:“好,兄弟,我听你的。我如今是大秦公子,打打杀杀这种粗活就不用干了,你们干吧。”
他确实也不想打打杀杀了,自己那个毛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一旦在拼斗的时候**出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被秦王政抛弃。谁敢把一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放在自己身边?找死啊?
暴龙斜瞥着他,有心想挣脱宝鼎的手,但又怕他不高兴,神情颇为难堪。他在卓府待过几年,也频繁出入公子恒府上,知道宗室权贵们的礼仪规矩多,哪见过像宝鼎这样与一个卫士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公子?
“公子……”赵仪走到他身边,轻轻拽了拽宝鼎的衣袖,小声说道,“不要这样,让人看见了笑话,这样不好。”
啥?不好?什么不好?宝鼎看看赵仪,又看看暴龙,又看看搭在暴龙肩膀上的手,这才反应过来。
暴龙乘机脱身而出,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公子,杀人是粗活,不入流,有辱你的身份,以后就让我来干。”
宝鼎心中不快,悻悻收回手。暴龙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知道他不高兴,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就是给暴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像在代北一样与宝鼎称兄道弟胡说八道了。
暴龙转身走了,招呼手下收拾残局。
“我觉得把你留下来是个错误。”宝鼎瞪了赵仪一眼,生气地说道。
赵仪莞尔一笑,面露娇态,“生气了?你是大秦公子,你的言行举止必须与宗室身份相符,否则你就是违律,轻者剥夺宗室属藉,赶出王族,重者……”赵仪看到宝鼎脸色不善,后面的话就没敢说了,“当然,在你看来某些举止算是不拘小节,但在别人看来,你是不遵礼仪,这些粗鄙的言行不但会丢了你自己的脸,也丢了宗室王族的脸,还损害了王国的威严。”
赵仪与宝鼎待得久了,尤其逃难的时候,天天粘在一起,对宝鼎的过去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知道他是个流配公子,一直在边疆长大,言行举止粗鄙不堪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善意提醒宝鼎。在赵仪看来,如果宝鼎能在咸阳混得风生水起,对她的报仇大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宝鼎皱眉不语。赵仪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世。在前世还有不少君王和王室,这些君王和王室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威信,不仅仅需要权势和财富,更需要一整套的礼仪。这个时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