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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门呢,先听见鼓磬雅乐,这几日刘禅兴致依然不错。那个险些被刘谌砍死的小太监进入禀报。
刘谌就这样被推进宫殿内。
灯影闪烁,殿明如昼,殿侧是一排排的乐人敲钟的、敲磬的、吹箫的、拍鼓的,殿中是一个个花枝招展满身兰麝香气的美女跳着柔媚至极的团舞,个个面向皇帝,说不尽的妩媚,脉脉含情,华衣美服,莺歌曼舞,只望君王招幸。就像这殿上紧*皇帝的那两个幸运儿,终于得以依偎刘禅身边,撒娇求宠,有望皇帝留宿,春风一度。
宫中的故事几十年如一日,三四十年前是这般,如今依旧如是,只是那些当初的美女,红颜已老,如今这些,甚至有些就是当年那些不用宫女的后代,当年踌躇失意,黯然离开宫廷,如今女儿再度因美色受诏入宫,辗转悱恻,岂非游戏?到后来,还不是再度黯然,循环反复。
刘谌的小妾公孙氏就是这样一个。公孙氏的母亲就是一个废黜不用的宫女,建兴年出宫后嫁人,后来,公孙氏被皇帝征召入宫,却从未临幸,最后皇帝在岁首大会一时高兴,赏赐几个宫女给刘谌充为婢妾。
权力,多美好的东西,可权力的代价,谁又知道呢?
刘谌心中一阵凄恻,父亲这当的什么皇帝?一点觉悟都没有,北方激战正酣,国土沦丧,他却还在喝酒吃肉玩女人。
想到这儿,心中一团怒火,既不下跪也不等刘禅发问,就站那边大声喊道:“父皇,儿子别的什么都不说,儿子偷偷溜出城是大罪,可儿子刚刚得到一个天大战报,魏国大军已经从从江油戍那边冲进来了。”刘谌的嗓门极大,盖过了殿侧那些钟鼓。
黄皓正打算乘机向皇帝进言,将这个一向狂悖无理对黄皓仇视,非常危险的北地王削爵。
没想到这个小子一进门,嘴上说的话,竟是这种消息,一时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心中的盘算顷刻间变成乌有。
整个朝阳殿内众人哗然,众美人歌舞乍停,不知如何是好,连刘禅那向来波澜不惊沉着自若的脸上,也是一阵惶恐。
江油戍,事关帝国存亡,就算刘禅不懂军事,但为帝凡四十余年,那些已故的国之重臣们,也不知道在朝堂上为了这么个小小戍所争吵过几回。
“你,你说什么?”刘禅终于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望着儿子的脸,低吼道:“阴平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谌一脸悲痛,低声道:“阴平守将马邈降敌,放魏兵入关。儿子和兴丰侯本来是想去江油看看的,没想过竟出了这种事……”接下去,将之前撞上吹牛老儿李果,以及兴丰侯将那个会学舌的小子带到自己府中,此后刘谌大胆,逃出府内,就起了游兴,去江油看看。就这么着,他们在饮马时看到涪水中漂流而下的弩箭和死尸,最终觉察到江油戍出了问题,他们在左谵道射杀了叛将马邈,可是魏军势大,没办法,只好退守江油城,江油城墙薄地松,魏兵只要连续挖一两天,就能挖塌城墙。
“兄长现在还在江油苦苦支撑,还望父皇您尽快发兵救援,不然,等魏人进入蜀中,我国就……”说道这儿,刘谌一阵哽咽。
这倒是个除去刘武的好机会,可惜,国势崩溃至此,哪里敢再这么做?
刘禅慢慢闭上眼,仰头不语。
“父皇,您一定要派兵增援江油啊!兄长已经在尽力拖延魏兵,可如果再迟疑,等魏兵得到粮草,大军就能全数开出阴平道,我蜀国可就危险了。”说着,刘谌跪倒在地泪眼朦胧,仰望着父亲那张被酒色迷醉肥肿的老脸。
刘禅让众人出去,包括黄皓。再后来,宫女们将大门拉上,刘禅确定门外没人偷听,这才回身望着儿子低声怒道:“你这个傻小子,增兵,谁不知道?朕有兵吗?”
帝国的军队大部分都在大都督姜维帐下坚守金牛米仓两路,提防魏兵强行突入,偏偏前些日子蒋舒又带走蜀中仅存的机动兵力,后来保卫剑阁又强行征集些部队,到现在,成都城内再无兵可征,可其余郡县那些部队很多是动不得的。
就像南中的部队,必须弹压南蛮诸部,那儿的四千多人马是一点也不能动。至于永安一路,东吴一直虎视眈眈,也不敢乱动。
“父皇,那怎么办?儿子已经让人去搬请剑阁的兵马,可是只*那边不行啊?那边恐怕也得提防魏兵像这次一样强渡,而且大都督,从来不太好说话,我们……”刘谌说不下去,要不是父亲宠幸黄皓,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姜维现在形同
“他会派兵增援的,你不懂,他不是那种人,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刘禅很是烦乱,深深吸气,再望着儿子的脸,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是得自己准备好对付那边,只*剑阁求援,朕的确不放心。”
可是,有兵吗?
还是得问这句话,这次反倒是刘谌问他老子,用语虽婉转许多,意思一样。
“朕手里的这些禁军算一部分,”刘禅黯然道,“可是还是不够啊,只有……”
刘禅似下了什么决心,收起脸上的踌躇,望着儿子道:“你去叫黄皓过来为我父子俩准备车马。”
“父皇,您这是……”刘谌不懂,他实在不能理解父亲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单*这些禁军根本不够,你随朕走就是了。”
节七十五:出师(手打版/文字版
这天夜里,宫门悄悄打开,皇帝车撵只带少量随从,车马直趋武乡侯府,无需多言,刘谌知道父亲想干吗。
武乡侯诸葛瞻,景耀元年,皇帝启用黄皓为近侍太监,其后两年,帝国老臣一个接一个的故去,至景耀二年,皇帝最终起用诸葛瞻为卫将军,时年三十五岁。可惜,这些年诸葛瞻一直告病在家,除了岁首大会和必要的国家聚会,连每次的旬会都是能不去就不去,一般都是由诸葛尚应付。
上次傅佥的葬礼诸葛瞻父子齐去是冲着傅家两代忠贞的份上。
即便是皇帝邀请入宫,都是称病拒绝。谁都知道诸葛瞻不想看黄皓的脸色,不想在黄皓面前跪下山呼万岁,皇帝虽然不快,可诸葛家族和一直依附其家族的势力那么庞大,因此也无可奈何。最后总是连累身为诸葛家族女首领的刘氏,向她父亲赔礼。
不过这次是皇帝屈尊驾到,不是太监邀请,诸葛瞻吃惊之余,终于出门相迎,跪在御撵车旁高呼万岁。
“贤婿免礼,”刘禅满堆起笑脸,搀扶起诸葛瞻,又继续说道:“朕今日想来看看尚儿京儿,还有爱婿。”
说罢就往里走,诸葛瞻一边引路一边招呼家中下人将正堂清出,供皇帝上座。
刘禅忙摇手道:“不用不用,花厅就很好。”
皇帝如是说,诸葛瞻也随皇帝心意。进门后没过多久,刘氏将爱子诸葛尚、诸葛京两兄弟自后花园空地领出给外公行礼,顷刻间其乐融融,好一派阖家欢乐。
就在这当口儿,皇帝突然脸色一变,一脸哀切,抱拳向诸葛瞻作揖,这让诸葛瞻大吃一惊。
“陛下,万万不可!”诸葛瞻忙拜倒在地不敢受礼,刘氏、诸葛尚、诸葛京也皆跪下,不敢抬头。
“贤婿救我!还望贤婿看在我父亲和丞相薄面上搭救!”刘禅哀声哭诉。
“陛下,您这是何意?”诸葛瞻实在不明白怎么皇帝说这种话,“陛下,臣世受皇恩,怎敢不思报效?只是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着说着,诸葛瞻、妻子刘氏和两个孩儿也被这稀里糊涂的场面搞得泪水盈眶。
两下哭了好一阵,总算是收住泪水,刘禅向儿子看了一眼,示意儿子说。
刘谌轻轻一叹,悲切道:“江油戍失守,魏军从那边突入我蜀汉腹心了。”
“怎么会这样?”诸葛瞻一脸的不敢置信,呆呆望着刘谌的脸。
刘谌将原委再说了一遍,诸葛瞻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叹息道:“皇天不佑,好在发现及时,我们……”可是说到这儿,诸葛瞻又是一声叹息:“可发现及时也没用,我诸葛家族人丁单薄,何况成都没兵啊!”
“贤婿,你在那些家族中间威望很高,能否向他们借兵?”
诸葛家族人丁稀料是事实,但那不重要,说来说去,其实亲自驾临武乡侯府就是冲着诸葛一门的号召力。
刘禅打的主意就是冲着那些豪门大族的子弟兵。有这些精兵作底,蜀国还有一战之力。
这让诸葛瞻很是为难,打仗这东西哪有不死人的?可是动用诸葛家族花几十年积攒下的声望胁迫其他家族参加保卫战,到底合不合适呢?
再说了,刘谌还提到了让一个亲兵去搬请姜维的部队,至于非得动用那些子弟兵么?子弟兵们善战不假,可是死掉一个都会对诸葛家族的未来产生很不妙的影响,谁吃得准全死的都是各家族那些妾室末枝的儿郎?要是嫡系死掉一两个,那这个家族以后肯定会衔恨,失去过多的支持,诸葛家的未来就很不妙了。
况且姜维如果及时赶到,堵上漏洞,那么也不过是双方围绕涪水一线展开争夺战,那就不用死半个豪族子弟兵了,那多好?
为此诸葛瞻含糊其辞,就是不肯最终答应,只是说愿意为皇帝带兵死守涪城待援。
事到如今还在扯皮,真个让人很是头疼,刘禅旁敲侧击就是不能打动诸葛瞻。
“父亲,儿子愿意前往涪城,报效国家!”诸葛尚急了,插嘴,大声说道。
这让诸葛瞻大为恼怒:“你这混蛋小子,小小年纪说什么瞎话?你有什么才能,守城还需要你这么个小孩?”
诸葛尚让老子骂得头臭,很是不甘心,嗫嚅道:“儿子,儿子都十九岁了,兴丰侯叔叔当年十五岁就参加陇西战役。叔叔十九岁都快要成为校尉了,儿子……”
“他是他你是你,”诸葛瞻怒道,“为父的自会报效国家,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兄弟姊妹和你母亲、姨娘,打仗这事,你且再等几年再说。”
说罢,再度望着刘禅道:“陛下,尚儿被娇纵惯了,嘴上胡说八道,还望您看在怡儿的面上,宽宥这孩子不懂礼数。”
怡儿指的是诸葛瞻正妻刘氏闺名,刘禅的女儿。
刘禅自然说:“无妨,这孩子是一心报国,勇气可嘉,朕明白的。”
可他心中还是一阵不安,他似乎觉着自己这个爱婿,很不看好这个国家,有意让诸葛尚逼战。
接下去的时间,还是商量如何凑齐那根本没法凑齐的军队。
成都城内在十几天前再度强行征兵,现在城内已经无兵可征了。
刘谌甚至提出要向各豪门家族征集家奴,组织军队。
“这倒是个主意,”诸葛尚再度插嘴,“我家就有九个男仆,要是整个成都城内全凑合起来,也有上千人呢。”
加上禁军,倒是颇为可观。
可是,若要凑够军队,还是非得让各大家族点头首肯,写下调令,非得有子弟兵不行。
诸葛瞻还是一嘴的含糊,不肯去劝说。
这下惹恼了刘谌,他大声说道:“侯爷,本来我一向都敬重侯爷您的睿智机敏,现在本王不得不说,我看错你了!您还不如您的侄孙儿呢!他尚肯为国效力,现在就在涪城指挥防守。像您这样处处盘算自家利益的人,本王瞧不起!”
“你……”诸葛瞻大怒,刘禅马上给女婿赔礼,痛斥儿子胡言乱语。
诸葛瞻气愤归气愤,不过他马上又望着刘谌道:“你见过显儿?”
刘谌点头。
“那显儿是不是把月华带在身边?”
不说都快忘了,刘谌脸色一变,一脸肃穆的望着诸葛瞻道:“侯爷,这次您非的帮帮我们不可,月华她就在江油城内,江油城朝不保夕,若是城破,以月华的美貌,定会惨遭魏狗欺侮。”
这会是诸葛家的耻辱,就像当年那两个长公主在长坂坡沦落曹魏,最终沦为曹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