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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夫带来负责看管这些冒贡骗子的士兵,是左军都统陈宝的部下,刁老鼠就是奉承陈宝才爬上队官的,他要上船,把守的士兵自然不敢阻拦,此刻听到舱中喧闹,还以为是刁队官在大逞威风呢,并不进来看个究竟。
四十九章 莫须有
陈宜中差点晕了过去。从陆秀夫那儿得到消息后,正在上朝的陈宜中急急忙忙乘船赶来,生怕出了纰漏,结果刚踏进琉球贡使的船舱,只见一伙人打得天翻地覆,舱中的茶壶、椅子、笔墨纸砚各式用具,七零八落的到处乱扔,还有两个嚣张的家伙,把一个身穿队官号褂的人,打得满地乱滚,满地血迹、一片狼藉。
可千万别伤到那伙琉球人!大宋的左丞相兼枢密使,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变得又大又重。
陈宜中究竟不同凡人,心思极其敏捷,定下心来一晃眼,就看出这群琉球人没伤到半根汗毛,至于被打的那位,不知是哪位将军的手下,哪怕被活活打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琉球客人没事,那就万事大吉!
“咳咳,”陈宜中干咳两声,侯家兄弟才注意到这位身穿大红朝服、头戴进贤冠、腰系羊脂玉带、佩金鱼袋的大人物。饶是兄弟俩机灵百变,这会儿也忙了手脚,呆了一刹那,才扑倒在地:“草民叩见大人!”
“呵呵,两位义士免礼,免礼!”陈宜中直接无视刁老鼠,任由他在地上呻吟,却堆出满脸笑容,双手扶起侯家兄弟,“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琉球国贡使锁起来了?快打开!”
跟在他身后的陆秀夫大急,跨前一步拱手为礼:“陈丞相,下官查得明白,这些人……”
“啊呀,这都是误会,误会!本相一时疏忽,让各位贡使受委屈了!抱歉、抱歉。”陈宜中抢着将事件定性为误会,把“冒贡”两个字生生的堵回陆秀夫的肚子里。
陆秀夫大奇,刚才他把刁老鼠签字画押的出首书、假冒琉球王阿泰按了手印的供状,都交给陈丞相看了的呀,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莫非丞相大人害了失心疯?
尽管陆秀夫在几个月前和陈宜中为政事抵牾,被左丞相指使台谏官参奏而逐出朝廷,最后蒙张世杰说项转圜,丞相才回心转意又把他召回朝中,但他绝不会因私废公,一如既往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并尊重陈宜中的决定。他知道,如今的朝廷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有这位长袖善舞纵横捭阖的丞相大人,才能把军政文武朝内朝外统合起来,使大宋行朝不至于分崩离析。
陆秀夫仔细观察,陈宜中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一点疯癫的迹象,举手投足也很正常,只得压下心头的疑问,退到旁边站着。
楚风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方唱的哪出戏,陈宜中喝令兵丁替他们打开铁锁,还生怕他们被锁久了血气困顿,指挥着兵丁帮忙拍打揉搓、舒活筋骨。
陈宜中看看一头雾水地“琉球王”阿泰。微笑道:“这位便是琉球王殿下吧?王爷心怀朝廷恩德。不辞劳苦前来朝贡。我大宋天子必定颁诏册封。将来王爷世镇琉球。千秋万世为我大宋守牧一方。教化夷人、皇威远播。好生叫人钦敬!”
“想必这位就是楚义士了。”陈宜中从阿泰地供状中。知道了楚风是主使者。“各位扬帆异域。仍不忘天朝地深恩厚泽。说动琉球王不远千里前来朝贡。大宋赤子地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昭!本相一定启奏圣上。对各位下旨旌表!”
各种各样动听地话儿。自陈宜中口里喷涌而出。楚风晕晕乎乎地。摸摸自己地钱包。还在腰里硬硬地鼓着。没办法。实在太让人误会了。这位丞相大人地态度。比招商办主任见外宾。还要柔一分、乐两分、谄媚三分!
刁老鼠悠悠醒转。第一眼就看见楚风等人去了镣铐。再看看自己身边站着个大官。他昏头昏脑地也没搞清楚情况。一把抓住陈宜中地朝服下摆。“大人这些冒贡地骗子。把小地打坏了。求大人替小地做主……”
就怕说破“冒贡”两个字。好不容易才把陆秀夫堵回去。却从这人口中吐出来。陈宜中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见此人沾满血污地手爪子。抓在自己簇新地朝服上。丞相大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陈宜中眉头微皱:“这厮是哪营地队官?怎么会在贡使舱中?”
负责看守的左军都统陈宝,本来正在自己座船上听戏吃花酒,突然得到陈宜中亲临的消息,赶紧摇着船,连滚带爬的过来了。他为人机诈,看出了点苗头,连忙禀报:“他是末将麾下第十五队队官刁德宜,刚刚在福州投的军,新进之人不知进退,请大人处置。”
陈宜中怕细问起来揭破“贡使”的老底,连连挥手道:“区区一个不入流的队官,也敢冒犯贡使,真真好大的狗胆。来人呐,与我拖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陆秀夫却看不过眼了,在他心目中,楚风等人是冒贡的骗子,刁老鼠才是忠于王事投军的义民、揭破骗子老底的耿直军官,自然不愿意他被打,开口劝道:“启禀丞相,这刁某人奉差看守,大人也说了刚才不过是个误会,何必与他计较?礼不下庶人,刁某人一介武夫,不知礼不为罪嘛。”
陈宜中正色说:“陆大人此言差矣。《中庸》云,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一则曰:柔远人也。我大宋怀柔远客,四夷自然感恩怀德,谓我圣天子在位;我大宋欺凌朝贡使者,四夷心怀怨愤,必谓我天子失德。且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夷人千里来朝,而我拳脚殴辱,是我失信于夷狄。夫信义者,立朝之本也,使我朝廷失信,无异于动摇国本,岂可不罪之以示惩戒,以取信天下?”
陆秀夫苦笑,这位出身太学生的陈丞相舌辩无双,号称“叩齿作猿鹤,摇唇动山河”,自己怎么辩得过他?只得眼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丞相亲兵冲进舱中,把那位“忠直的军官”拖出去,一顿狠打。
刁老鼠今天真正倒了血霉,先是被王大海一拳擂到胸口,又被侯家兄弟一顿暴打,最后是丞相府亲兵掌刑,一记又一记的军棍落下,打得他哭爹叫娘。
陈宝见自己得力手下挨打,本想劝亲兵们下手轻点,无奈这些亲兵眼里只有陈丞相,哪管你什么狗屁不蛋的左军都统?不劝还好,劝了打得更凶。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冒贡,为什么丞相偏袒他们?陈宜中,你个奸臣,奸臣呐!刁老鼠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前后几次打的伤势加在一块,嘴角污血直流。
可怜他全身的伤势,好比油炸了的松鼠桂鱼,纵一道横一道的。打过之后还得一瘸一拐的进舱跪下,按照军中制度回话:“谢丞相打,小的知罪了。”
嘶~见了刁老鼠的惨样儿,楚风倒抽一口凉气,奇形怪状的,完全不成*人形了嘛,估计弄回去连他老妈都认不得了。嗯,这家伙太讨厌了,最好想办法宰掉,留在世上真是个祸害,老子在琉球事情多得很,可没时间陪一个小泼皮斗心眼。
嗯,听说蒲寿庚降元,嘿嘿,老鼠老鼠你就死吧!楚风恭恭敬敬的对陈宜中说:“丞相大人,这位刁队官以前在泉州蒲老爷手下,和我们琉球多有龌龊,这冤家宜解不宜结……”
什么?蒲寿庚的手下?陈宜中顿时起了警觉。
福州陷落,行朝准备以泉州为临时国都,蒲寿庚那厮竟敢闭门不纳,随后竟勾结州司马田真子,将泉州献与元鞑子。
他的手下,投到大宋行朝中,还能有什么好事?
陈宜中淡淡的问了陈宝一句:“这个刁某人是何时投入军中的?”
“回丞相,是两、两个月前。”
这句话直接宣判了刁老鼠的死刑。嘿嘿,两个月,陈宜中冷笑一声,从嘴皮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斩了!”
丞相大人杀伐果决非同常人,当年诛杀殿前禁军总领都是举重若轻,哪儿在乎一个小小队官?
得了丞相钧旨,亲兵们像拖死狗似的把刁老鼠拖了出去,泼皮这下什么都不在乎了,大声骂道:“陈宜中,你个奸臣,你个秦桧,呜呜呜……”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然后是让人牙酸的一声刀砍入肉的响声。
“陈宝用人不明,着降三级听用,二十军棍以儆将来!”转眼间,陈宝也变做了一条松鼠桂鱼。
陈宜中处置了内奸,对楚风等人温言说道:“本相公务繁忙,这就失陪了。晚间在座船上略备薄酒,还有占城贡使作陪,替诸位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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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真真假假
在海上行朝的丞相府——特意挑选的四千料神舟,摆放着珍珠花鸟屏风、珊瑚树,铺着猩猩红的毛毡毯,装点得富丽堂皇的官厅内,陆秀夫看着挥笔批阅各地军报表章的陈宜中,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丞相,总是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是范文虎、留梦炎那样的汉奸,但和大宋朝的正人君子们,比如文天祥、谢叠山或者陆秀夫自己比起来,显然也不是那么回事。相处这么久,陆秀夫明显感觉到陈丞相对大宋朝廷的忠心,远远不及对他自己生命和家人的爱护,他甚至敢涮太皇太后,似乎也没把皇帝放在眼里;但他确实又不会投降元朝,绝对不能用忠奸来判断陈宜中,他实在是大宋朝的一个另类。
有人说陈宜中是大奸似忠,有人却说他忍辱负重;有人说他优柔寡断百无一用,但更多人认为他是朝廷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莫衷一是,没人能说清他究竟是奸是忠,但谁都明白,大宋朝廷少了谁都行,就是少不了这位有办法的丞相大人。
对,朝中上下都这么看,陈宜中在任何时侯都总会有办法。
理宗朝,权奸丁大全当政,时为太学生的陈宜中联合同窗好友,上书朝廷弹劾丁大全,被奸党贬逐,却在民间、士林留下清誉,上书的六名太学生被称为“六君子”。
到了度宗朝,奸相贾似道当权,陈宜中一反常态的阿谀奉承,得到贾似道赏识;但在江东提举茶盐常平公事、浙西提刑、福州知府等一系列地方官任上,他却政通人和、深得民心,百姓呼为青天父母。
贾似道兵败安庆,欺上瞒下的罪行业已暴露,所有人都认为时为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总参谋长兼副总理)的陈宜中会为他辩护,哪知这位陈丞相第一个跳出来弹劾贾似道,要求将他革职查办,从而给了奸相致命一击。
此时贾似道亲信韩震总领禁军,准备发动兵变,满朝文臣束手无策,结果陈宜中请韩震到家里喝酒,轻轻松松的就把他杀掉,举重若轻的化解了这次危机,自己也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左丞相的宝座。
元兵长驱大进,张世杰焦山大败,风雨飘摇之际,陈宜中又和平章军国重事王熵争权,王熵指使太学生刘九皋上书弹劾,他一气之下竟然把皇帝太后满朝文武晾到一边,独自跑掉。谢太后无法,只好罢免王熵、逮捕刘九皋,又请陈宜中的老母亲出面说合,他才回到朝中。
募兵、求和、谈判,陈宜中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挽回局势,谢太后命他去向伯颜投降,他不愿意投降,就又一次跑掉了。张世杰带着年幼的二王,在温州找到了母亲病死的陈宜中,请他出山挽回局面,他把母亲的棺材装上海船,带着全家人来到福州,拥立新帝后,被任命为左丞相、枢密使,在小朝廷中仍然是第一号大臣。
不管情况多坏,陈丞相总能想出办法,而且,至少他决不会投降蒙元——要降的,比如留梦炎,早在临安就投降了,不必等到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