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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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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眼睛红红地。从娘屋里走出来。顾秀才正着急上火。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急道:“怎么回事。你还没帮娘收拾好?”
媳妇地心里就是一酸。往日。婆婆老是和自己磕磕绊绊地。吵几句嘴、逗点闲气。丈夫自然是偏帮着婆婆。可今天才知道。老人家……“你、你自己去问吧。”她忍着眼泪。轻轻抚摸两个孩儿地头顶。不敢和丈夫对视。
顾秀才心里一缩。预感到不妙。几步跑进母亲地房间。老太太什么都没收拾。还穿着家居地土布衣服。拿块抹布。在房里东摸摸西擦擦。见了儿子。老脸笑成了菊花:“儿啊。你不是要去梅州投文丞相么?咋还不走呢?”
“娘。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得快点走啊。鞑子骑兵追上来。就一个都活不成了!”顾秀才急得百爪挠心。
老太太爱怜的看看儿子,这几天,他嘴角都起了好几个大燎泡,着急上火闹地呀。“儿啊,你说地是,鞑子骑马跑得快,你们再带个小脚老婆子,怎么跑得过鞑子呢?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儿子、媳妇、孙子都有了,还图个什么呢?娘这么大把年纪,鞑子又能把我怎的?”
顾秀才急道:“媳妇是双大脚板,她带两个孩子,儿背你走啊!”
“这把老骨头虽轻,也有七八十斤,你只握得来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背我多远?被鞑子追上,咱们一家都没活路!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岁,也尽够了,难道还要拖着儿孙一起死?那真是你父亲读那什么书上说地,老而不死是为贼了!”老太太微笑着,神情安详得不像生离死别,倒是平日里拉家常一般,忽然想起来什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包,巍巍颤颤的打开,是几件小小地金戒指、金耳环:
“儿啊,这还是你爹当年给娘的聘礼呢,娘老糊涂了,都忘了这个。拿给你媳妇,做个念想。”
顾秀才长身而跪,眼睛通红,热泪滚滚地流下来:“娘,您不走,儿也不走了!让媳妇带您孙子走,儿留在家里陪母亲!”
“混话!你媳妇一个妇道人家,带两个孩子能走到哪儿去?你要咱顾家断子绝孙?”老太太越想越气,一巴掌扇过去,顾秀才不闪不避,脸上登时起了一块红印子,老太太又心疼儿子,摸着他脸哭道:“儿啊,咱顾家诗书传家,我妇人没读过书,听你父亲念书,也知道不孝有三。你让老婆子拖累全家,是不是陷亲不义?若是两个孙儿有什么不测,是不是绝了顾家后嗣?不孝儿,不孝儿,快走,快走啊!”
顾秀才是铁了心的,父亲早亡。娘守寡把自己拉扯大。寡妇孤儿相依为命,不知吃了多少苦,四十上就生了满头白发,自己怎么能忍心抛下她?脖子一梗,道:“娘,您不走。儿是绝对不走的!说一千道一万,儿就只有这句话。”
傻儿子、傻儿子!老太太故意装作生气,无奈道:“唉,娘犟不过你,娘一双小脚,却看你能背我多远!出去。等娘收拾了就出来。”
顾秀才欢欢喜喜地走到院子里,检查一下包袱,把几件小金饰给了媳妇,夫妻俩正在唏嘘,就听见母亲房里登地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不好了!顾秀才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房门却上了栓。他急得直撞门,水曲柳的门闩。哪里撞得开?急中生智,抓住门旁边的窗子一摇。那窗子年久朽烂,被他扯了下来。合身从窗子跳了进去。
房梁上一条白布,老太太悬在上面晃晃悠悠,脚下凳子翻倒。
顾秀才抓着腰把母亲放下来,院子里媳妇和一儿一女抱着头哭做一团。却见老太太脖子上一道绳印,鼻子还有微弱的气息,连忙掐人中、揉太阳穴,舞弄一阵,终究悠悠醒转。
刚醒来就听得孙子孙女哭叫奶奶,老太太长叹道:“看来老婆子死不成,是要拖着全家到阴曹地府和你爹团圆了。”
听了娘这话,顾秀才放了心,知道老人家不会再寻死了。当即带着全家人,一起出门逃走。
大街上,逃难地人群络绎不绝,抛下自己的房屋、田地和祖坟,远赴他乡,多么的难以割舍!往日平平常常的漳州城,忽然就变得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让人恋恋不舍,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辛苦营建地房屋,都要便宜狗鞑子了!
顾秀才一家忍着酸楚,顾秀才背背篼、媳妇驼个大包袱,九岁、七岁的小姐弟也背个小小的包袱,牵着奶奶,好不容易到了离西门一里的地方,却见这里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太平车、鸡公车、独轮车、牛车、大车,挑担子、背背篼,骑毛驴、牵黄牛,挤的挤闹的闹,城门上地兵也不来维持秩序,任百姓们堵住,又有几个黑了心肝地泼皮扒手来发国难财。眼见逃生的路被堵住,百姓们哭声震天,也没有官府来管一管。
知漳州府何清,真真是尸位素餐地昏官!顾秀才忿忿的骂了一句,领着家人往北门走。西去梅州投文丞相地人多,北去汀州要荒凉一些,投陈大使的人比较少,也许北门能走地通,出城再往西去,也不为迟。
果然,北门人少得多,顾秀才一喜,连小脚的老太太都加快了脚步,向城门口奔去。
就在此时,城北面尘头大起,天地交接处出现了一条黑线。铁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像天际的闷雷滚滚而来,无数兵马扬起的漫天尘土将天地之交搅得一片混沌,万里晴空也染成了带着死亡气息的灰黑色。
敌人越发近了,城墙在雷鸣般的蹄声中瑟瑟发抖,女墙上的泥沙和细碎的土粒,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争先恐后的跳下城墙。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无论哪路宋军,绝对没有这许多马匹,这样惊天动地的威势!
城墙上的守军两股站站,几乎要流下尿来,城门内外的百姓,面如死灰,吓得连哭喊、逃跑都忘了,像没有生命的木头人一般,呆呆的站着。
“哈哈,漳州有救了!”顾秀才突然大笑起来。
莫非他吓得疯了?
却原来对面大军中间,一面丈八尺高的旌旗迎风招展,旗上六尺宽的一个大字:“陈”,旗下女元帅白衣银甲面若桃花。四面官衔牌雁翅摆开:“经略闽广”、“安抚制置”、“钦命一品”、“便宜行事”,兵丁将校人如虎、马如龙,盔甲映日、旌旗遮天。
宋景炎二年十一月初五,闽广经略安抚制置大使陈淑桢得汉王楚风飞报告急,遂亲领精锐步骑三千,又发火签金牌传令闽西畲汉山寨,调畲人、客家义军二万,大军直趋漳州,要凭坚城和唆都一决胜负。
“娘,咱们回家,”顾秀才领着家人就往回走,“咱们不走了!”
150章 说降
漳州西门,出城的被堵得严严实实,城北尘头大起,害怕是鞑子兵来了,百姓们哭天喊地,人人切齿痛骂知府何清是个昏官、笨蛋。
何清才不笨哩,他聪明得很。还在之前五天,他就收到了元朝福州宣慰使王积翁的亲笔信。
王积翁本为宋朝的福建制置使,降元后官拜中奉大夫、福州路总管、福州府尹,张世杰前番兵势大振,他开城假意反正,等唆都铁骑一到,便暴露出汉奸的可耻面目,协助唆都杀害了张世杰麾下留守福州的两千淮军,福州一失,正在南剑州与南下元兵相持的张世杰腹背受敌,又断了粮道,只得走山路退回泉州。正是王积翁的背叛,导致宋军在福建一线的全面溃败,大好形势付诸流水。
忽必烈招降纳叛,对王积翁这样的反复小人也曲意容留,不但不加罪,还升他做福建道宣慰使。王积翁顿时感激涕零,只觉得君恩深似海,臣忠重如山,骨头都轻了二两,不好好报效一番,怎对得起大元皇上的厚爱?正好,老朋友何清现任漳州府,如能劝开漳州,岂不是大功一件?他赶紧写了一封信,叫家人密密的藏在身上,潜到漳州送给何清。
“大元广被天下、奄有四海,此天道已改、天命已移,故宋享国三百年,气数已尽……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贤弟断断不可沉迷,大元皇帝雄材大略。新得宋土正要择人而治。愚兄之不才,尚有高侯美官,以贤弟之名望,必有公卿之分。贤弟之荣华富贵,愚兄以全家担保,唆都大元帅亦扫榻以待。愿贤弟速作决断,切勿迟疑!”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清与王积翁这种狗汉奸交往,他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在府衙里团团乱转发愁的何清。得了这封书信,赛如捡了活宝,顿时漫天愁云惨雾都消散,红彤彤的太阳顶在头上。他看了书信,只觉得王积翁字字句句说到了自己地心坎上,真真算得上个知己:宋朝都到了这份上。何苦替它卖命?都说元鞑子戕害百姓。好歹我是投降过去地官,献了偌大一座漳州城。他不但不会害我,还要封我个大大的官呢!至于百姓死活。关我屁事!
原本担心鞑子打来了抵挡不住,害怕丢掉性命的何清。打定了主意要投降。死亡的威胁一去,投效新朝、搏个功名利禄的心又活跳跳、**辣的升起来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勒着守城地官兵一起投降,如能带着八千兵投靠大元,这功劳又比献一座空城大得多了,说不定,将来位分还在王积翁之上呢!
何清说干就干,立刻传令军中心腹到府上议事。等人到齐,他就和心腹们说:“各位,行朝弃了泉州,我们漳州就顶到了元朝大军的当面。如今该怎么办,还请大家拿个章程。”
恩主不说该怎么“守”,怎么“战”,而是说的怎么“办”,这些人就明白了几分,既然是何清提拔的心腹,自然是他一路人,各位互相瞧瞧,开口道:“元兵势大,恐怕不容易守下来……”
何清假惺惺的道:“我家世受国恩,本应与城同殉,然而百姓无辜,为合城生灵计……”
底下有个新提拔地军官叫做宋金刚。平时仗着几分勇力。很得何清地欢心。此时刚吃了酒来。脸还是通红地。瞪着眼睛叫道:“恩主说什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哪个龟儿王八蛋敢说个不字。咱们送他回姥姥家!”
何清被噎得难受。他吞吞吐吐半天。就是想有人能体察自己一番苦心。先把“投降”两个字说出来。自己也好就坡下驴。现在这姓宋地把话说死了。人人都道“悉听恩主钧令”。岂不是逼着自己说那两个字?家中几代宋臣。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奈何手下这干人精。没一个有担待地。眼巴巴地看着何清。就盼他亲口说出。没办法。他扭扭捏捏地道:“照说。咱们便如兴化那般死守。将来改朝换代。史书上也不过死忠殉节四个字地评语。为了这四个字。送掉全家老小、合城百姓性命。确实有些划不来。再者嘛。生灵涂炭。似乎也有违上天好生之德。本官地意思、这个、不如降了吧。”
听说个降字。堂下一拨官员都松了口气。人人都说恩主大人悲天悯人。是菩萨心肠。更有见机快地。就拍起马屁。说什么大元天下正朔。恩主弃暗投明。将来封侯拜相青云直上。
何清摸着胡子。正在得意处。堂下一声大喊:“大人万万不可行此悖逆不道之事!”
众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个管营地小小正军将。叫做王天来。屡次立了战功。因为不会逢迎。到现在才做个正军将。不过好歹是何知府提拔地人。这才有资格站到堂下。
何清大怒,戟指而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胡言乱语!”
众人有地朝何清磕头,有的扯着王天来劝解:“老弟,你忘了恩主地提拔?做人可不能背主忘义!”
王天来冷笑道:“我是立下战功,按朝廷制度提拔的,和知府大人何干?即便我是何大人提拔的,何大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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