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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杰心眼比较直,总觉得这事有点对不起楚风,此时赶紧打哈哈,招呼众人坐下。苏刘义和楚风不熟,说不上话,杨亮节生气不愿意开口,就朝张世杰看看,张世杰觉得心中有愧,有点不好意思,又看着陆秀夫,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都觉得有点不好开口。
“诸位大人,请楚某到这里干坐着,总不会是演哑剧吧?”楚风冲陆秀夫拱一拱手,“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省得在下费心思胡乱猜疑。”
迟早都要挑明,陆秀夫心中忠君的意气发作,也顾不得许多了,正言厉色的道:“楚大人,如今福州已失,唆都、莽古泰、刘深大军蜂拥云集,福州至泉无险可守,行朝已决定入海暂避锋芒。”
什么?!楚风大声反驳:“沿海一带几经反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文丞相、陈大使保守粤东闽西,汀州如铜墙铁壁,鞑子决不可能逾越一步,我们只须全力反攻福州,就能在闽北山地和鞑子打拉据战,那时候民心在我、地利在我,天下事尚有可为。若是再次下海,则文、陈的粤东闽西不能保,沿海城市尽落鞑子手中,行朝又向何处去?”
陆秀夫板着脸道:“这便是要和楚总督言明的事了。行朝准备退入琉球,守则有海峡天险可保万全,攻则以水师袭扰八闽沿海,号令闽广。”
楚风大惊,这才明白了行朝地鬼主意,竟然是要到琉球鸠占鹊巢!且不论自己的权位,便是行朝诸公的气量格局能容得下琉球全然不同地工商社会制度?历史上行朝二三十万军民尚且坏了事,到琉球就能兴复?恐怕结果是把琉球也搞得一塌糊涂,大家完蛋了事。
不。绝对不行!楚风干脆挑明了说:“琉球制度风俗不同中原,行朝去是没问题,不过必然是客军身份……”
杨亮节眼睛望着天花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哼,此刻楚总督还要欺瞒我等么?陆大人早已查明,你们琉球就是临安逃出的匠户所建。一群莠民而已,说什么海外藩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陆秀夫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琉球既是我大宋遗民,自然是我大宋疆土。行朝不治你冒贡之罪,已是天恩高厚,难道竟要割据一方。置君父于险地,岂不是悖逆不道、狼心狗肺了么?”
楚风只觉得一阵虚弱无力,知道再说不过这位大忠臣花岗石脑袋。只得强打起精神从另一面辩道:“如今的局面,是泉州城中二千五百淮军、赣南数万义军,文丞相、陈大使麾下用命打下来的,说放弃就放弃,置牺牲将士于何地?我琉球有大炮,另有两条炮船,每船装炮三十门,沿海野战、攻城、海战,犀利无敌。以此助战,打下福州并非痴人说梦,陆学士,各位大人,”楚风站起来做了个团团揖,“楚某非为个人权位,只为汉人江山社稷着想,求各位放手一搏,如若福州不下。琉球便接纳行朝!”
楚风这番话说得剖心沥血,杨亮节看出他确是肺腑之言,当下便有些意动。
前些日陈宜中专权,姐姐杨太后随时都是一句“妾身妇人,军国大事全凭陈先生做主”,这次好不容易陈宜中失了风,姐姐那句老生常谈却是把陈先生换作了陆先生,自己一个国舅始终抓不到实权,虽说疏不间亲。姐姐心向着自己。毕竟手中没权不自在啊!
如果支持楚某人打下福州,则局面又为之一变。恐怕陆秀夫也没脸抓权了,到时候自己这个响当当地国舅爷不出来理事,行朝还指望谁呢?
想通此节,杨亮节又变了个调子,翻过来帮楚风说话:“楚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打不过唆都,攻不下福州,咱们再出海入琉球,也不迟嘛!”张世杰无奈道:“弃泉入琉球的命令,便在方才楚大人进宫时发了出去,如今,恐怕军心浮动,战无可战了……”
陆秀夫也冷冷的道:“而且,方才我禀报太后、官家,为策万全,两宫已先行出宫登上了御舟。”
姐姐和侄儿出宫登船,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杨亮节大怒,跳起来指着陆秀夫鼻子骂道:“宫中事,怎可不与我商量便擅自做主?陆君实,你忒也目中无人了,独断专行,难道要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吗?!”
陆秀夫面上铁板一块,“只怕下官并非曹孟德,而国舅要学汉朝地例子呢!”
有汉一朝,外戚专权飞扬跋扈,陆秀夫此言直指杨亮节这个当朝的国舅爷,气得他两袖一摔,噔噔噔冲出门,多半是找姐姐告状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闹内讧,楚风摇头苦笑。
陆秀夫却当他无计可施了,威逼之后又来利诱:“楚总督不必郁郁,行朝到琉球后,决不亏负!丹书铁券、封王世袭,都是大宋朝三百年未有之恩遇,便是大长公主,也要下嫁呢,楚总督一门富贵,与国同休。”
说罢就让人拿出早已做好地丹书铁券,封吴王的圣旨,赐大长公主下嫁的太后懿旨。
楚风心头一痛:赵筠,难道你也合着他们来算计我?不,不会,她决不是那种人!
136章 尔虞我诈
朝堂往外一进院子里,法本眼观鼻鼻观心,小半个时辰站得纹丝不动,远看还以为他是泥雕木塑的一尊人像。
小小一个尖兵队长是没资格走进朝廷大殿的,楚总督入内议事,他便在外等候。
四名带刀侍卫从殿上出来,为首的人朝法本拱拱手:“这位将军,楚总督有事要与你说,我等奉命带你过去。”
法本潜心佛学二十年,虽不至于练成什么天眼通、他心通,但别人只要作伪说谎,表情眼神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侍卫一开口,他就立时知道楚总督多半要糟!
进第一重宫门,随身的宝剑就卸下了,此刻赤手空拳,而对方四个人也是武艺出众的侍卫,人人右手看似自然的下垂,却恰恰放在了腰刀柄旁边,骤起发难,自己可不是对手。嗯,要智取!
“嗨,我家总督也是,宫中能有啥事?就有事我个粗人也不懂嘛。”法本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一边跟着他们往殿后走,故意装作个粗鲁汉子,叫他们放松警惕。
那四名侍卫站在法本四面,前后各两个,无形中把他围在中间。见法本并无异动,此时也松了口气,恨他废话多,个个板着脸装没听见。
法本也不管他们搭不搭话,自顾着说:“……我家总督,嘿嘿,本事大得很,造的震天雷,能把这么大个山炸平。”说话间,他伸出两手比一座山的大小,此时正在上台阶,忽然他脚下一绊就朝前倒去。
后面两个侍卫待要扶他,却见他伸出的两手在前面两人腰眼上一擂,身子就从他俩之间窜了出去,后面有个人手疾眼快。伸手往他肩膀上抓去。哪儿来得及,嘶的一声扯下块衣服,法本早窜出去两三丈了。
“抓刺客!”好几十个侍卫围追堵截,无奈宫中惯例,要么是殿前司押殿兵拿长枪大戟站班,要么是御前侍卫佩刀佩剑护驾,宫闱之内并无强弓劲弩,只能拿着刀剑跟在法本屁股后面追。
法本早就看准了退路,花厅侧面和回廊之间。开着扇小门,一道丈二高的夹墙,直连到丈五高的院墙。他一路狂奔提速,到两堵墙相夹的墙角,忽的跳起,左脚在院墙上一点,右脚在夹墙上一蹬,身子嗖地一下窜了起来,头顶离那夹墙地墙头只剩尺多高的距离。
正当身子蹿到最高要往下坠地时候。两手一探搭上了夹墙地墙头。憋着口气一用劲儿。就爬上了墙头。
有侍卫急中生智。用长剑向上掷去。法本嘿嘿一笑。这是咱地老本行来了!他一个海底捞月接住长剑。猛地朝下扔去。只见青光莹莹如电。夺地一声响。剑尖和地面青石相撞激起点点火花。再看位置。正好钉在那个掷剑地侍卫两腿之间地地上。险些儿把他命根子削掉。只吓得那人直打哆嗦。脸色煞白赛如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佛爷爷今天不杀生。留你条小命!”法本长笑着翻过外墙。
领头地侍卫叫道:“追。上去追啊!”
“禀曹大人。这南方城里。外面都是七折八拐地小巷子。这会儿追出去。人都不见影儿了。”
那曹大人懊恼地说:“妈地。要是在临安皇宫。三丈高地萧墙。我看他跳不跳得出去!”
几个侍卫低声咕哝道:“还说什么临安,连泉州都保不住了。”
王朝末世,士气低落至此,听说放弃泉州,侍卫们也人心浮动不想卖力。曹大人只得派些人假模假样的出去追赶,自己垂头丧气的回去复命请罪。
身后的侍卫还在和那差点没了命根子的家伙打趣:“葛兄,可惜了,刚才那一剑偏上点儿,您就和童贯、梁师成、董宋臣一个样了。”
“那可好,咱兄弟都要靠葛公公提携。”
身后葛公公、葛伴伴地叫声响成一片,内班侍卫竟松弛到如此地步!曹大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天空,乌漆麻黑的像个锅底扣在天上,叫人胸口闷得慌。这大宋朝,还有救么?
听到外面一片声的叫“抓刺客”,楚风就知道肯定是等在外面一进院子的法本闹了起来,陆秀夫,你敢伤我琉球一人,管你什么忠臣不忠臣,老子叫你喂王
楚风眼中凶光毕露,陆秀夫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念一想,要拿稳琉球,楚某人如果配合就能事半功倍,又软语道:“楚总督大可不必如此。老夫行事全是对大宋的一片忠心,今日多有得罪,将来到吴王驸马府上负荆请罪。另外一层,便是不看老夫薄面,瞧着大长公主的份上,总督何去何从,也该有所决断了。”
陆秀夫说得十拿九稳,莫非赵筠也被他们软禁起来了?又是封王又是丹书铁券,看来行朝对控制琉球这样一个偏远海岛并没有多大信心,亟盼自己地合作,转圜的余地还是有的,只是须见见赵筠。
“说什么丹书铁券,焉知是不是真的?我要见一见赵筠,方能放心。”
到底是少年人,贪爱美色!陆秀夫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泉州城西南,晋江港口。
炮船上的琉球诸位军官,莫名其妙的看着一队人打着仪仗,匆匆登上了百丈外的御舟,没多久,御舟上就升起了代表皇帝的龙凤旌旗。
官家离岸登船,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让我们来反攻福州吗?
侯家两兄弟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忧色,而李鹤轩嘿嘿冷笑着回了自己舱房。
不一会儿,有个公鸭子喉咙在码头上叫道:“琉球番官侯德富、侯德禄、李鹤轩接旨!”说罢就要带着五六十个侍卫登船。
船上人只道奇哉怪也,以前朝廷有什么旨意,都是直接下给楚总督,今天怎么直接给我们下旨?完全不合宗藩体制啊!
“琉球军令,未经统帅部允许,除本船船员外任何人不得登船。”侯德富笑嘻嘻的在船头上一拱手。“想必各位知道周亚夫细柳营之故事。不要为难下官。”
码头上地人立刻喧哗起来:“妈地,宣旨还要推三阻四,你们敢抗旨不遵么?!”
侯德富嘿嘿一笑,在弟弟耳边耳语几句,侯德禄便到舱中去了,不一会儿,钓鱼岛号起锚升帆,竟然离码头更远了,船舷侧对着百丈外的御舟。
“我琉球军法森严。违令要掉脑袋地,若是传旨,一人到我们船上就是了。”
传旨的还是老熟人,钱喜福钱太监,“这般加官晋爵地旨意还要推三阻四,这帮琉球人,都是得了失心疯地,”他一边嘟哝着,一边乘着小艇。辛辛苦苦爬上钓鱼岛号。
这些人呐,香案也不摆,乐器也不奏,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跪下接旨,钱太监知道琉球人不通礼法,只得展开圣旨宣读:
“敕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故为中华之共主。尔琉球之人,有兴复之功,克勤克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