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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容最终没能走下手术台。
民警的声音刻板礼貌,一件事关生死的事件,被叙述成一篇横平竖直的记叙文。
阮阳大脑空白几乎听不清,只在最后听见民警向他解释:“会找到您是因为荣莉父母失联,你是他在家校联系单上填的紧急联系人”。
家校联系单……紧急联系人……几个字,成了压倒阮阳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推开民警,仓皇而逃。
深夜的分局走廊幽暗阴冷,他寻着室外暗淡的光亮,不管不顾往外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进了一条僻静小巷。
巷口一盏破落的路灯,闪着残缺不全的光。阮阳扶着锈迹斑斑的路灯杆就开始呕吐。白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出地全是酸水。断断续续吐空了胃,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巷幽暗狭窄,越过重重屋顶,隐约可见万家灯火。远处的城市中心,上演着纷繁精彩的夜生活,而相隔几里的此处却寂静幽暗,彷如永不见光明的地狱。
手机嗡嗡震动着从口袋掉出,摔在地上,正面朝上。
阮阳瞥一眼陌生的手机号码,开始自嘲地笑:既然坏事要来,那就一起来吧。
按下接听键,他“喂”一声,声音里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暗哑和颤抖。
对面没有出声,也没有挂断,只是长久的沉默。
阮阳没有精神应对恶作剧,轻骂一声“有病”就准备挂电话。那头也同时响起了声音。
“在哪里?”
醇厚如陈年老酒的声音,甘之如饴、令人沉醉。
竟是路致远。
这次,轮到阮阳沉默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不敢相信,良久才颤抖着出声:“大……哥?”
电话那头声音略嘈杂,许是路致远正参加一场体面高级的宴会。
路致远没理会阮阳的问题,他轻叹了口气,问:“声音怎么了?出事了?”
连问两句,虽然语气平淡却掩不住关心。
阮阳的情绪就在路致远两句简单的问句里,崩溃了。
他紧抓着电话的手颤抖不已,胸口涌上令人窒息的酸意。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声“大哥”,通过电流传至路致远耳边、心间。
电话的最后,路致远命令他:“无论你在哪里,在那里等着我。”
☆☆☆
接到路致远的用车电话时,老林正和一帮司机朋友侃大山。
在座五六个人,都是和老林一样的私人司机,但都没有老林资格老,于是大家不管年龄大小,都叫他一声:“林哥。”
此时,几人正分享不久前那场轰动大半娱乐圈的慈善晚会。
哪个明星最后和谁走了,哪个明星被撞见陪酒了……各种八卦,只要不涉及自家老板隐私,尽情调侃。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聊到了当日内间宴会厅的八卦。
“诶,林哥,听说你们家老板又换人了?”
“是呀,怎么听说还把前任当场赶走了。这前任也忒没眼色了。”
老林不屑地“嗤”一声,故作高深不接茬。
身边人机灵,立即恭敬地递上烟,躬着背为他点燃。
小小火星明灭不定,老林斜睨一眼轻烟,望着几人谦卑姿态,很满意。
“你们知道那天晚上桌上都坐了谁?知道他们彼此间的利益关系、背景做派?”
几人连连摇头求解释。
老林自然不会透露太多,但在几人面前又不能丢了面儿。他举着香烟吸一口,烟气在喉咙完整过一圈,才慢吞吞往外吐。
烟气悠悠袅袅,老林隔着烟雾缭绕望远处,倒真有了点高深莫测的模样。一开口,语气笃定带点不忿:
“赶他?赶他是为了保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等忙完这阵,更新就勤了。
预计11月中上旬完结~
第18章 登堂入室
路致远给阮阳打电话时,正在参加一场声色犬马的宴会。席间,有几家寻求合作的公司老总久闻路总裁的癖好,趁着酒热耳憨之际,纷纷推出自己带来的小少年。
小少年们个个青春年少,乖巧顺从。路致远不接受这一个,也不得罪另一个,多方关系,权衡地恰到好处,却也令人费神。于是便想起了那个在宴会里进退得当、机灵伶俐的小情儿。顺理成章问刘力杨要来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本以为会听见惯常的清朗讨好声,却不想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的却是一声带着颤抖和克制的“喂。”
音色没变,语气情绪却是陌生。
路致远的心随着这声“喂”,轻微地一颤。
他右手攥紧手机,起身离席。
觥筹交错在身侧穿息,他目不斜视,一路沉默着往僻静角落走。一路上,没有一人敢上前打扰脸色不豫的路总裁。
阮阳骂出“有病”的时候,路致远正走到觥筹交错的尽头。
他问:“声音怎么了?出事了?”
宴席的谈笑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是阮阳纷乱的呼吸,和一声声情绪失控的“大哥。”
路致远走到宴席厅角落的一扇落地窗前站定。他脊背挺直,握着手机的右手背依稀可见青筋跳动。
对面的阮阳一声声叫,情绪渐趋崩溃。他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望着落地窗。窗里倒映出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厅里站满衣着光鲜的政客商人,每个人身后都盘着一张复杂的利益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阮阳叫了多少声大哥。路致远盯着落地窗内的倒影,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不管你在哪里,在那里等着我。”
说完,路致远挂断电话,转身往宴会厅外走。期间刘力杨打来电话:“路总,小容班主任刚刚联系我。小容出事了……”
走到门口时,黑色宾利正缓缓停稳。路致远二话不说上车,刚坐定就报出一个地址。
老林不敢耽搁,点点头立马踩油门加速。
车子缓缓启动,路致远再下命令:“他可能会乱跑,注意观察路边巷口。”
老林很想问一句:“他是谁?”但对方的语气和脸色,都在告诫他这不是个提问的好时机。
好在路致远自己讲出了答案。他偏头看车窗外路灯明亮、树影穿梭,低沉嗓音克制隐忍,似乎是在向老林说明,又似乎只是一句自言自语、自我说服:“去找阮阳。”
阮阳的名字再次出现,老林不是没想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会是在如此重要场合的中途。
跟随路致远十多年,他接送过的小情儿无数。小情儿们个个模样出挑,性格无不乖巧温顺,但每一个也都只是路总裁枕边的短暂过客。十几年的接来送往,全是他接小情儿上/门服/务,哪次见路致远弃宴会于不顾、亲自去接的?
阮阳是够漂亮、够聪明,但过往的小情儿,哪个不漂亮?哪个不聪明?
老林想不通,于是偷偷抬头往后视镜瞥了一眼。
后视镜里,路致远闭着眼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睑,睫毛影随着路边交替的光影变幻形状和长短。两道凌厉浓眉褶皱出两座山头,隐隐透出被克制的情绪。危险、沉默。
老林再不敢多想,脚下踩油门,朝着目的地疾驰。
半小时后,宾利车停在一条肮脏逼仄的小巷前。
小巷前一盏破旧的灯,照亮地上的污迹斑斑。污迹之上,是低着头双手抱膝的阮阳。一米八几的个子,却蜷缩地像个迷途小孩,一副孤独又无助的模样。
目的地到了,人也找到了,路致远却不下车。
老林不敢催自己的老板,只敢在后视镜里偷偷打量。
路致远坐得笔直周正,过于挺直的腰背显出一丝僵硬。他偏着头,侧面冷硬坚毅,一双眼紧紧盯着路灯下的身影。昏暗的灯光下,难辨其表情。
老林猜不透路致远的想法,不敢打扰也不敢熄火,只能握着方向盘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后座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如一句绵长无奈的呢喃。等抬起头去看时,路致远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商务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稳的脚步声,“踏、踏、踏”,一步步拉进路致远和阮阳的距离。
听见声响,阮阳双肩颤了颤,随后缓缓抬头。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他脸色苍白、眼角微红,右脸颊一道伤痕血淋淋划破英俊的脸。
见到面前的路致远,似乎不敢相信,又习惯性挤出一丝笑。笑容配合微红的眼和受伤的脸,惨兮兮地令人心疼。他声音暗哑,带着不确定叫一声:“大哥?”
路致远站着不说话,他身形挺拔如神祗,身影经由路灯投影在阮阳身上,将他周身包裹进虚无的怀抱。
眼前的阮阳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明明受了伤,却努力表现乖巧听话模样。
他紧紧望住阮阳,长腿往前一迈,就迈到了阮阳面前。随后弯腰、伸手、收紧,一米八几的阮阳就被他轻松横抱在怀里。
路致远的胸口温热厚实,阮阳缩着脑袋往上靠,浑身滚烫的气息就过到了对方身上。路致远手臂收紧,将阮阳抱进车里,沉声吩咐老林:“回家。”
老林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心里的犹疑再压不住,试探着开口:“老板,这里离悦庭酒店比较近。”
路致远正把阮阳横放在后排座椅,闻言抬头,掀着眼皮看一眼老林,眼波冷冽沉静、眼神冷峻迫人。
老林硬生生被看得一哆嗦,再不敢多言,把车往城郊的别墅区开去。
阮阳被路致远抱进怀里的时候,已经全身滚烫、开始发烧了。
等被路致远带到御湖园的别墅时,他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缩在怀里含糊不清地呓语不停。
把怀中人放到床上,路致远一手扯开领带,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随后静默地站立在床边。
每日上门打扫的阿姨被临时召唤回来,此时正拿着冰袋往阮阳额头上敷。
阿姨姓王,四五十岁的年纪,平日里难得见到路致远,更别提见路致远带“外人”回家。于是不免多看阮阳几眼。看了第一眼,王姨低呼:“这孩子模样儿可真俊”。再看第二眼就注意到了阮阳脸上干涸的血迹:“怎么受伤了,可别留下了疤。”于是念叨着下楼去找消毒水和纱布。
整个过程,路致远站在一旁,始终冷眼旁观。
阮阳的脑袋陷进柔软厚实的枕头,白皙的脸颊因为发烧浮起了两朵红晕,像白云间两朵浓淡相宜的彩霞,比平时里更添几分诱人。
只是他长睫颤动、双眉紧皱,一副痛苦模样,微张的嘴巴呓语不断。
路致远俯下身,把脑袋凑近阮阳,从断断续续的句子里依稀分辨出几个凌乱的词。
“小容”、“住手”、“还钱”、“放手”……
虽然无法从中辨别出完整的句子,却也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和故事。
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路致远缓缓抬手伸向阮阳的脸……
手掌即将触碰到阮阳紧皱的眉头时,卧室房门被轻轻敲响。
收手、站直,路致远脸色不变,微转头打量门口的几人。
门口站着三人。为首是低眉顺眼的老林,身后跟着刚刚赶到的家庭医生和拿着纱布、消毒水的王姨。
似乎在梦里感知到有人到来,阮阳整个人一颤,伸手向虚空里抓,叫了声“大哥。”
只是他嗓音暗哑,一声“大哥”叫得既轻且模糊。门口几人都没听清,只路致远回头看了他一眼。
短暂的一眼,几乎是在目光触及的瞬间就移开了。路致远对着家庭医生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