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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们听见睑畔下的驴车经过,吃过饭都不走,等着树青他们回来。
邢飞驭车,累得够呛,赶紧掀开锅盖盛了一碗冉粥到一边喝去了。
苏元兵在县里待了一个多月,精神矍铄,不甚饥渴,给大家讲着听到的见闻和运动中的大事,并把买的一些糖果点心分给大家,这两样都是知青喜爱的事物,围着元兵,抢吃零食、问长问短。
秀才见没人理他,撇了撇嘴,放下书包,舀了盆水,洗脸、盛粥,也圪蹴到邢飞身边喝粥去了。嘴里叨唠着:“一个个都不想回家了。”邢飞笑笑:“赶紧喝你的粥吧,一会儿听说回家的事,粥都喝不成啦。”
金豆子耳尖,听见“回家”两字,比谁都迫切的跑过来问:“怎样?怎样?咱县上知青有回的没有?”
秀才不紧不慢的抛出一句:“汽车站都人山人海的啦!”
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盯着秀才:“真的?”、“真格?”、“喧谎?”普通话、陕北话齐格愣愣的抛过来。
“周边几个县的知青都过来了,回家的路只能从咱县的汽车站坐长途到铜川。”秀才说。
“不是说不让回吗?”新华问。
“哪个知青不想家,哪个父母不想儿。受了一年的苦,谁不想回家过年呢?中国古老习俗,谁挡得了。车站大喇叭嚷了,只要有大队介绍信,就能买票回家!”
全睑畔上的知青都欢呼起来。从来没离过父母、离过家、离过京城这么长时间的年轻娃们,在受了如此煎熬的一年之苦以后,是多么渴望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那个华灯异彩的京城。
“买票排长队呢,车站上为买票、乘车天天打架。有些知青在车站都等了两三天了。各县的知青不断涌来,肤县那几辆破车过年恐怕都拉不完。”邢飞说得有点儿邪乎。
刚刚欢呼过后的知青们,又被焦急的气氛所笼罩。
“赶紧呀,排队去呀。”金豆子嚷着。
“再晚就赶不上过年了。”梁子也急着说。
“我妈把路费都寄来了,催着早点儿回呢。”燕子也嘟囔着。
“反正这趟公粮送完,我也没事了。我明天就走啊。”邢飞喝完一碗粥,站起来边说边去盛粥。
“大家别擅自离队,总得给队上请个假、开个证明。大家一起回吧”建光说。
“队里同意了。”柳树青回来了。
在胡干大家正好老贾、树生在商量今年打场、分粮的事。树青说:“县上允许知青回家探亲了,咱村的知青也想回呢。”
有福也说:“车站一漫全是人,看着恓惶的,娃们想家呢。”
“不到一年,就回呢,糟蹋路费。”树生说。
“可怜娃们受了一年苦,娘也想、娃也盼,让回吧。”胡干大说。
“没在外头生过,不知想家的苦。俄在大狱时,白日盼、黑了也盼,身不苦、心苦。”老贾忽然说起他下大狱的事,大家都不言传了。
“让回吧,都回!剩下的活计不多了。箍着这些娃们作甚呢!”老贾有点儿动情,大家也没什意见。
“你们得留下个人,分粮呢。”老胡说。
树青咋捏了一会儿说:“我留下。”
“最好,还要开机器、算账。别急,分完了,回,能赶上过年。”老贾说。
树青把盖好章的介绍信给了孙建光:“咱队知青就开了一张介绍信,你收好,赶紧去买票。”
“怎么没有你的名字?”孙建光见介绍信上没有柳树青的名字,问。
“粮食没打完,还要用机器。咱们集体灶分的粮食还要有人经管。等消停了我再回。”树青说。
“没有知青,他们还不打粮食了?不管,回!”邢飞叫嚷着。
“该分知青的粮食,他们一斤一两都不能短,知青不在就不给分啦?”秀才说。
“别总是‘他们’、‘他们’的,都是贫下中农替咱们干了,咱们还接受什么再教育?”建光说。“就是。”元兵也附和着。
“别吵了,我父母都在干校呢,这阵回去也不一定能见着。大家赶紧收拾吧。”树青说。
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可收拾、捎带的东西。新华说:“带点红枣吧,都放烂了。”几个人提溜着提包就冲进了放枣的窑洞中。枣打下一个多月,都忙着下地“三秋”,可怜那些枣放在窑洞中无人晾晒,已经烂了不少,大家捡了些开始干瘪变红的大枣,各人装了大半提包。一些人急着去揉搓那些青核桃,那哪来得及啊。只好去相好的老乡家换一些,再贴补点银钱。一些人灵性,还换了点儿小米、黄米,也算是陕北的特产吧。
第二天一早,邢飞和金豆子就直奔城里去了,说是先去排队买票。说好在县文化馆碰头,不见不散。县文化馆是段和生管辖的地方,那里闲房甚多,尤其运动以后更是清闲。冷庙沟的人进城尽往那里去,段和生虽嫌烦,但碍着他大、兄弟、婆姨全在队里,也只好热心接待。
一天之中陆陆续续,知青们前后脚,仨一群、俩一伙的都走了。赵熙芸走不了,她下乡后不久父亲因历史问题被抓入狱,全家被赶出了京城,音信全无,不知落户在哪里,一没路费、二没家。这几天知青们嚷嚷回家,她就躲到一边抹眼泪。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过。后来听说树青也走不了,渐渐平静了下来。
陶玲和梁子最后走的,陶玲拉着小芸的手说:“走吧,住我家。”小芸摇摇头,抱着陶玲的肩膀又抽泣起来。陶玲运动中也遭尽坎坷,触景生情,拥抱安慰。梁子说:“没事的,有树青呢。快走吧,天要黑了。”依依惜别,知青睑畔顿时清静了下来。
第二节 分粮背粮
7。2。1 剩下两个知青
小芸回灶房,捅开炉灶,炖上一小锅冉粥,切了些咸萝卜疙瘩,把灶台上的煤油灯点着。坐在炕沿,拿起李新华留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看下去。看了几页,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没看进什么内容,想着别人都有家,自己像孤儿似地待在这深山僻壤,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
灶房门没关,树青一溜风似地钻了进来,伸出手在灶口烤起来,问:“粥熬好了没有?”
见小芸背过身去在抹眼泪,说:“伤心啦?……”不知再说什么好。默默地看着她肩膀抽动。自己也有家不能回,同病相怜升起恻隐,想去安慰,不知所措。在男校待惯了的树青真不知与女生如何单独相处,急的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倒使小芸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转身说:“粥熬好了,咱们吃饭吧。”拉过炕桌,摆上油灯和菜碟,一人盛了一碗冉粥。小芸泪花还没擦净,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油灯下一闪一闪的。树青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那美丽的睫毛、晶莹的泪花,心中触动,有点发呆。“快吃吧,当心凉了。”小芸说。
树青赶紧低头喝粥,一时无话。
喝完粥,树青担起桶挑回一担水,又帮着把碗洗了,把灶台擦了。见小芸还没有回的意思,问:“你想睡灶房吗?”
其实是树青自己想睡灶房。一来,灶房暖和,比他现在睡在小学校旁的干窑强多了;二来;人都走了,也好给灶房看个门。小芸可不想睡灶房,因为她和新华、文莉住的“套间”侧窑,比这堆满锅碗瓢盆的灶房干净整洁得多,再说那是村中心,比知青灶房位在村口也要安全得多。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加上思家之情,孤零零的回去,总有点忐忑不安。
“我害怕。”小芸轻声说。
树青以为她真要睡灶房,一个人又害怕。他们这帮长期在男校生活的男孩,开化都晚,心急得无所适从,忽然灵机一动:
“那我就睡建光他们的窑洞,不远,就隔了两眼窑。”
唉,这小子想哪儿去啦。小芸闹了个大脸红:“我是想回去呢,天这么黑。”
“哦,那我送你。”
天黑黢黢的,没有月亮,只有点点寒星散落在夜空。树青拿了梁子的羊铲,一头让小芸握着,牵她回到羊圈旁的窑洞,一路无话。送进门,小芸问:“明天啥活。”
“还是打场,要分粮了,你带上纸笔、算盘、工分帐。”树青头撇一边,就像和另一人说话。
“好吧。”
树青自顾自的把门拉上,说了声:“把门插好。”转身下了睑畔。
7。2。2 粮食分配
前些日子的打场,基本上打的都是缴的粮食。上头催得紧,把该缴的夏粮打完,接着又打该缴的秋粮。本村该分的粮食还一粒未打呢。
自打老贾出事以后,冷庙沟缴粮的任务就更重了,公粮倒成了小头,公购粮的任务年年长。冷庙沟地多的信息传遍了公社、县里,大家都认为冷庙沟地多、种的多、打的多,吃的就多,那你就有吃不完的余粮,年年统购统销计划就要给冷庙沟加码。就是分派给冷庙沟的插队知识青年都比别的队多,甚至多于一些川面上的大队。
连打带缴,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把公购粮交完了。受苦人忙了一年还没分到一粒粮食。这也就腊月了,天寒地冻的,赶紧一个场、一个场的打自己的粮食。
夏粮征购量大,冷庙沟种的麦子多数都交给了公家。受苦人吃不到细粮,不是因为麦子种的少,而是缴的太多,德茂老汉说:“城里人精贵呢,要吃白面馍馍。”今年冷庙沟为了知青到来,扩种的主要是麦地。公粮交完以后,还剩下四五垛麦子。翻过头来首先打的就是这几垛麦子,家家有了白面,才好过年啦。
受苦人精明,把最后剩下的麦场放在了九阳山下。九阳山底坡的麦地是新开的生荒地,长势忒好,加上麦场离村又近,各自背回分的粮食也方便些。
树青天刚亮就把机器开动起来,五垛麦子不停歇的整整打了一整天,昏天黑地,人都累得不成样子了。天已擦黑,有福几个商量了一下,不再扬了,连麦鱼带土一起分了各家自己拾掇去吧。老胡叫宝仁拿来斗,试着等(量)了几斗,渐渐又堆出一堆。几个老汉说,不用等了,德茂、德山、德盛三个老汉三只手拢在袖口里捏估了一阵,说就是这个数吧。老胡把段和贵、柳树青、赵熙芸叫到一起,开始计算分粮。
粮食按人头、工分两部分分配。
集体化走的就是一大二公的路子,要人人有饭吃。只要是集体化,这大锅饭就必须坚持,按人头分粮这是死政策,不按政策,告上去就是祸事。但是比例是活的,各村各队执行不一样。冷庙沟老贾重新上台后变成按三七分,三份人头,七份工分。受苦人下地的劲头大了。李丕斗婆姨和段和生婆姨是很少下地的,刘树生家的婆姨方中兰甚能生养,一连生了五六个碎娃,也是人多劳少。这样的比例这几家就不占便宜了。知青来了后,段和生就攒着李丕斗借知青说事,让老贾改回分配比例。因为知青普遍工分低,刚来上工率也比受苦人低,扣上一个借工分分配破坏“下乡上山”的帽子。知青头年吃商品粮,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多数也并不在意分配比例的事。就是孙建光心细,听刘树生说分配比例的事,就留心算计过三七分成的利弊,觉着知青可能要吃亏,于是和树青、胡干大叨咕了几次。在丕斗、树生、和老胡的蛊捣下,老贾无法,把比例改了四六分成,四分人头,六分工分。不管人头比例增加多少,工分还是起着很大作用,因为按人头分的粮不是白给的,是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