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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眼罩的黑衣人上前,给众人带上了眼罩。众人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得之前那黑衣人说了声:“到了”,跟着眼前陡然一亮。栾祁把手遮在眼前,眨了几下眼睛,这才适应了周围的光亮,举目四望,却见自己置身于一所庄院的大厅里,除了她、向宠及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之外,还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打手,手里各执着钢刀,在灯光照射下耀眼生光。栾祁很少遇到这种场面,心里害怕,身子抖得厉害。当下她定了定神,心中稍定,颤声问道:“你家主人呢?”
黑衣人将她让到左边座位上坐好,道:“公主请稍坐,我家主人一会就到。”说着轻击两掌,侍婢上来奉上香茗,随即退下。
黑衣人伸手肃客,请向宠到右边座位上安坐。向宠摆了摆手,来到栾祁身后站好,手按剑柄,凝神戒备。不过向宠毕竟不是马超,他的功夫虽不能说上三猫,却也高明的有限,往那一站,充其量不过是吓唬无知之徒而已,其时没有老大用处。
过了良久良久,向宠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既然他老人家迟迟不肯来见我们,那我们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就此告辞。”他倒不是沉不住气,历史上他就是因为在火烧连营那场决定蜀国命运的大败仗中指挥若定,损失最少而出名,能在那么混乱的局面中全师而退,定力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此番西行,除了上任之外,还肩负着护送栾祁平安抵达姑臧这一艰巨的任务,在他眼中栾祁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他的命来的重要,他不想让栾祁有丝毫闪失,这才急着想走。
忽得听门外一男子的声音说道:“实在对不起,在下俗务缠身,让贵客久等了。”说话间一个青年汉子,气宇轩昂,衣着华贵,走了进来。
栾祁起身行礼,那青年人欠身还礼,来到正中坐好。栾祁道:“不知贤主人尊姓大名,请我们来有何贵干?”
那青年道:“想来两位听过在下的名讳,在下便是陇西王,姓刘单名一封字。”
栾祁知道他起心造反,心想他此番将自己掳了来,定是不怀好意,啊地叫了出来,下意识的往向宠那里靠了靠,道:“原来是大王,不知大王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刘封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两位闲话家长。”
向宠冷笑道:“闲话家长,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势么?一千多人抡刀使剑的,这哪一点像是请我们来闲话家长的样子?”
刘封把脸一沉,对着那黑衣人吼道:“孤让你们好生请阳平公主及向将军来此一叙,你们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罪。”
那黑衣人吓了一跳,跪倒在地,诚心实意的赔礼道赚。
向宠冷笑道:“你们也不用一搭一档,合着伙来蒙人。大王,您管着陇西一郡,治下百姓成千上万,自然很忙的,卑职虽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却也有不少事情要赶着去做。大王也不用弯来弯去的绕圈子,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事就提,能办到的的卑职就算拼了这条小命,也会替大王办妥,办不到的大王就是把卑职杀了也无济于事。”
刘封笑道:“痛快!既然将军这么痛快,孤若是藏着掖着,倒显得不够朋友。”抬手轻击两掌,一队婢女款款进殿,摆上酒菜。刘封手一摆,左右俱都退出,带上了门,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刘封对向宠道:“将军请坐。”
向宠向栾祁瞧了一眼,栾祁点了点头,向宠来到坐位上坐好。刘封搭拉个脸,好似别人欠他八百吊没还似的。他也不敬酒,也不劝饮,自斟自饮,一口气连喝了十来爵,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口菜也没有吃。
栾祁道:“大王有什么烦心事?能和我说说么?”
向宠冷笑道:“大王贵为王爷,锦衣玉食,妻妾成群,这天底下除了皇上,怕没人比他更快活了,他能有什么烦心的事?公主怕是看走眼了吧?”
栾祁正要回答,却听刘封“唉”的一声长叹,叹声中饱含悲凉凄楚之意,两人受其所感,眼睛酸酸的只想流眼油。
向宠微感奇怪,道:“莫非大王真有什么烦心事?”
刘封自顾自的喝酒,还是没有说话。
向宠也不知是受他所感,还是想起自家的那些烂事,也是“唉”的长叹一声,端起酒爵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刘封道:“孤为自家之事烦忧,你为何跟着叹气,莫不是你也遇到什么烦心事不成?”
向宠哈哈大笑,刘封正没好气,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向宠道:“大王问的当真好笑?我有什么烦心事?我有什么烦心事?哈哈!”说着咕的一声将爵中的酒喝干了,道:“小杯难以尽兴,换大碗来!”
刘封笑了,命人取来两只大碗,一边一只摆好了,跟着满满的斟上一碗,道:“先干为敬。”仰脖喝了。
向宠也满上一碗,灌入肚中,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你一碗我一碗的对饮,就好像灌入肚中的不是能让人人事不省的烈酒而是凉白开一般。顷刻间两人便都喝了十来大碗,满脸通红,醉态可掬。
刘封已久七八分醉了,到了说糊话,吐真言的地步了。只见他右手一扬,手中那只大瓷碗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啪地一声,裂成几瓣,叫道:“大王?大王?人人都叫我大王,可我哪有一点像当大王的样子!”
向宠虽也醉了,却还没有疯到摔盘砸碗的地步,喝干碗里的酒,又斟一碗,道:“大王是弘农王的后人,又是当今圣上的义子,皇上所封的第一个诸侯王,尊宠之隆,当朝第一。大王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刘封迷迷糊糊的道:“尊宠之隆,当朝第一?狗屁!义子,义子!坏就坏在这两字上。我时常在想当初我要是没遇到他,该有多好啊?”
栾祁道:“大王醉了,大王要是没有遇到当今圣上,如何能有今日之富贵?”
刘封大着舌头,道:“谁说我醉了?谁说我醉了?呃!我没醉!我还能再喝……碗呢,碗呢!我的碗呢!”
栾祁笑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一喝起酒来就没个节制。醉得连碗摔了都不知道,还说没醉。大王,酒能伤身,大王已喝了不少,还是适可而止吧。”
刘封晃了晃脑袋,道:“没醉,孤还能喝!”踉踉跄跄的走到向宠跟前,抢过他的酒碗,一仰脖将酒灌入肚中,叫道:“我要没有遇到那家伙,最多不过是饿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遇到他后我是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享用不尽。”拍了拍心口,道:“可我心里有多苦,你们知道么?”不等他们回答,他抢着补上一句:“你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们压根就不知道!你们也知道,我原不过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乞丐,是他把我从恶人的手中救下来。说实话,我从没见过那么慈祥的人,从来没有。自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就把他当成我的父亲,为了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勤学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说着扒了衣衫,露出肌肉结实,却满是伤痕的上身,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伤都是我在练习时及征战时所受,这些年我过得容易么?不过每当我想到我不再是个没人疼的孩子了,我有爹爹了,而这些伤是为了自己爹爹而得的,心里一点也不感到痛楚,反而无比欢喜。可是……可是……我拿他当爹爹,他却不拿我当儿子。”
向宠酒劲上来了,抢过他手中的酒碗,斟了满满一碗酒,灌将下去。栾祁道:“皇上怎么不把你当儿子了?他若不把你当儿子,如何会封你为陇西王?”
刘封道:“他封我为陇西王是因为这件事么?只因我母亲和我相认,我的身份暴露,老贼知我是弘农王之子,既怕我篡了他的江山,又怕杀了我会引来非议,故将我发配的到这个荒芜不毛的边境小郡,名为升迁,实则流放,明眼人一看便知。况且陇西临羌,羌人乘诸侯迭起,中原板荡,屡侵中国,他派我来这里,实际上就是想借羌人之手杀了我,当我不知道么?他要真把我当儿子,又怎会这样?”
栾祁也知他说的确是实情,刘备这一手当真不够地道,道:“皇上纵有万般不是,毕竟是你爹爹,毕竟抚养你长大**。没有他,你早就冻死沟渠了。这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活命大恩?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不报答他养育大恩,也不能怨他啊!”
刘封冷笑道:“他抚养我长大**,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帮手,在他眼里养我其实就和养一条狗差不了多。你们别不信,他要真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那我就是长子,他就该立我为太子,可他宁愿立那还啥也不知道,只知在地上爬的亲生儿子刘禅为太子,也不肯立我。他要真把我当成他亲生的来看待,能这样吗?其实当不当太子,坐不坐江山,我倒不稀罕,最气人的是他……他……他……唉!”抓起向宠手中的酒碗,狠狠往地下一掷,呛啷一声那只可怜的白瓷碗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它的人间之旅,正像于谦诗里的所咏的那样:“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不过如果它泉下有知的话,估计它宁愿自己是个黑碗,也不愿粉身碎骨。
刘封大叫:“来人,拿大碗来。”
一名栾祁的亲随,听见里面劈里啪啦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栾祁有失,乘守在边上的黑衣人不注意,悄悄躲到窗下一个黑暗的角落,将窗纸捅破一个洞,拿眼乱瞧。
脚步声响,两名婢女进屋,递上了两只大碗,转身退下。
刘封满满的斟了一碗酒,咕地一下喝干了,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与老贼不共戴天,如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栾祁倒抽了一口气,笑道:“大王醉糊涂了。”
刘封道:“醉?我没有醉!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刘备那老贼横竖活不过明年!”
躲在殿外黑暗角落里的栾祁亲随,大吃一惊,心想:“他这是要造反!造化,当真是天大的造化!看来是之前的劳骚没白发,祖宗真的显灵了,我刘三终于要发达了。”他姓刘倒也是姓刘,刚开始时也卖过草鞋。可是在汉朝时姓刘的,就和唐朝时姓李的一样,满大街都是,假使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死了十个人,其中估计有九个是姓刘的,剩下那个既使不姓刘,多少也和他们家沾着亲带着故。既然当时天下姓刘的多如牛毛,自然不能是个姓刘的就能封王封侯,也不可能是个卖草鞋的就能称王称霸。他虽和刘备姓一个姓,干一个行当,却不是汉室宗亲,他家祖宗上也没有冒那股子烟,是以混了半天还只是一个亲随。每当夜阑人静时,他一想起刘备这会正搂着美少女吃香喝辣,而自己身边连个鬼也没有,心里就了吃了只苍蝇似的,十分不得劲。如今这个天大的馅饼掉在他面前,又怎能不叫他欣喜惹狂?当下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漏了一句。
只听栾祁说道:“还说没醉?这种话是这会子说的么,大王难道不怕我们告密?”
刘封嘴角有一丝冷笑,道:“我敢说,就不怕你们去告!”打了几个嗝,又道:“这样的大事,没几个帮手怎么成?知道今天我叫你们来做什么么?就是拉你们入伙,和我一起干,事成之后,你们就是开国功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向宠叫道:“说实话,我也有此心久矣,若大王不嫌我不才,算我一个!”
栾祁道:“闹了半天,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可不干。”站起来便走。
刘封冷笑道:“走,这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走到哪去?这么和你说了吧,今天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