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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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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梅枝上轻轻一弹,梅花上的五朵花瓣就旋转着飞了出去,飞入山雾,一转眼就看不见了。这时她的人也已看不见了。山间居然有雾,浓雾。过了片刻,浓雾中又出现了一顶轿子,一顶灰白色的轿子,就像是用纸孔成准备焚化给死人的那种轿子,仿佛是被山风吹上来的。可是轿子偏偏又有人抬着。只不过抬轿子的人也像是被风吹上来的。人与轿都是灰白色的,都好象是纸扎的,都好像已化入雾中,与雾溶为了另一种雾。到了自石大屋前,他们就忽然停顿。——在半空间停顿。然后轿子里就发出了一种鬼哭般的声音:“我已经找到你们了,你们再也逃不了的,快还我的命来,快还我的命来。”在那间纯自色的简陋房间里,那个穿着自棉布长袍看来就像是个异方苦行僧一样的人,本来正在翻阅着一个卷宗。这个卷宗无疑也是属于飞蛾行动的一部分,而且是这次行动中最主要的一一部份。因为卷宗上所标明的只有两个字:“飞蛾。”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这次“飞蛾行动”的飞蛾,就是一个钩者的饵。林还恩,男,二十一岁。父,林登。殁。(注,林登,福建蒲田人,少林南宗外家弟子,豪富,有茶山万顷,与波斯通商,家族均极富,曾远赴扶桑七年,据传闻已得“新阴”真传,殁于一年前,年四十九。)母,慕容恩柳。(注,慕容一青妹,慕容青城姑。殁。)姐,林还玉。(注,与林还恩为孪生姐弟,有绝症,寄养江南慕容府,因自古相传孪生子女必需隔宅而养。殁。)以下是林登对他儿子的看法,是从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中得到资料,而且绝对是林登本人亲口说出来的。“还恩聪明,聪明绝顶,三岁时就会写字,六岁对就能写一部金刚经,我不敢教他学武,太聪明的人总会早死,可是我的江湖朋友有许多高手,他们只要在我的宅院里住几天,还恩就会把他们的武功精髓学去,只可惜他在我临死之前忽然……”以下是慕容思柳对他儿子的看法:“还恩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他从小就是注定要被牺牲的,因为我们家欠慕容家的情,已经决定要用这个孩子报慕容家的恩,不管慕容家有什么困难,这个孩子部一定会挺身而出。”“慕容家果然有困准了,还恩本来是可以为他们解决的,只可惜……”以下是他的姐姐林还玉对他的看法:“还恩虽然是我嫡亲的兄弟,可是我们这一生中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很快就要永别了,我相信我们都是善良的人,一生中从未有过恶心和恶行,就算我们前生做错了事,老天一定要惩罚我们,施诸我身上的酷行也已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对他如此残酷?让他永远不能再享受生命的自由?”以下是他们家族关系非常密切的江南名医叶良士对他的诊断:“全身血络经脉混乱,机能失却控制,既不能激烈行动,也不能受到刺激,否则必死无救。”穿灰色长袍的苦行僧用一双手慢慢的掩起了卷宗,他的手也像是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也隐藏在他那件宽大的灰袍里。这些资料他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这一次他还是看得非常仔细。他一向是个非常仔细的人,绝不允许他们做的事发生一点错误疏忽。他对他自己和他属下的要求都非常严格,可是这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仿佛已经对自己觉得很满意了。这时那青竹竿一样的绿袍人已经像柳条一样轻拂着走了进来,轻轻的坐人一张宽大的石椅里,坐下去的姿势竟让人联想到一只猫。那个拈红梅的红色的小鬼也跳了进来,一下跳入了另一张椅子,却还是直挺挺的站在椅子上,没有坐下。他全身上下的关节竟好像全部是僵硬的,完全不能转折弯曲,苦行僧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只不过冷冷的说:“你不该来,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如果还有别人在这屋子里,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吃惊。这句话七个字本身没有一点让人吃惊的地方,说这句话的这个人,声音也完全没有一点让人吃惊的地方。——恐吓、威胁、要挟、尖刺,这些可能会让人吃惊的声调,这个声音里完全都没有。事实上,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好听得多,不但清脆娇美,而且还带着种说不出的甜蜜的柔情。这才是让人吃惊的。现在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应该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会是这样子的,但却偏偏有。那个脸色绿如青苔,身材僵若古尸,看来连一点生气都没有的绿袍人,竟用这种甜柔如蜜的声音间苦行僧。“你说我不该来,是不是因为我把不该来的人带来了。”“是的。”“我也知道。”绿袍人的声音柔如初恋的处*女,“如果不是我,纸扎店的那些人,永远都找不到这里。”“是的。”“也就因为这一点,所以我才一定要来。”“为什么?”“我不来,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们不来,怎么会知道这里?”绿袍人说:“有你在这里,他们来了,怎么能活着回去。”“他们是不是能活着回去跟我在不在这里没有关系。”“那么跟谁有关系?”绿袍人间。“你。”苦行僧的声音永远是没有感情的,不会因任何情绪改变,不会因任何事件而激动,非但没有感情,甚至好像连思想都没有。他只是冷冷淡淡的告诉绿袍人:“他们是不是能活着口去,只跟你有关系,因为他们是你带来的。”这时已是午夜,远方的夜色就像是一个仙人把一盂水墨泼在一张末代王孙精心制作的宣纸上,那顶看来仿佛是纸扎的轿子和那两个抬轿子人,仍然悬挂在远方的夜色中。悬挂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一幅吴道子的鬼趣图,那么真实,那么诡异,又那么优美。“是的。”绿袍人的声音仍然异乎寻常,“他们是我带来的,当然应该由我打发。”他站起来了。他站起来的姿势,就像是一枝花朵忽然从某一个仙境的泥上中长出来了。——那么真实,那么优美,又那么神秘。可是他不动的声音,还是那么样一个人,冷、绿、僵硬。这个人动和不动的时候,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个人说话和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两个人。可是这个人最惊人的地方,远比这一点还要惊人得多。“人与轿仍在空中。就算人真是纸扎的,也不可能凭空悬挂在空中的。就算一片像落叶那么轻的落叶,也不可能忽然停顿,悬挂在空中。可是这一顶轿和两个人却的确是这样子的。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有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发生了。这一顶轿和两个人居然在一瞬间化为了一团火。火是从青竹竿上开始燃烧的。绿衣人的腰一妞,人已到了屋外,将手里的青竹竿伸向黑暗的夜空,就像是一个绿色的巫魔在向上苍发出某种邪恶的诅咒。然后这根本已无生命的竹竿就好像忽然从某种魔力的泉源得到了生命,忽然开始不停的扭曲颤抖,仿佛变成了一条正在地狱中受着煎熬的毒蛇。然后它就把地狱中的火焰带来了。黑暗中忽然有碧绿色的火焰一闪在青竹竿头凝成了一道光梭。毒蛇再一扭,光梭就如蛇信般吐出,闪电般射向那悬立在夜空中的人与轿,——于是这一顶轿和两个人就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团灰。火势燃烧极快,在一瞬间就把半边天都烧红了。一——这两人一轿原来真是纸扎的。可是纸扎的人轿又是怎么会从千百里外跟踪一个人飞人这阴森而诡秘的石屋?——轿子里如果没有人,怎么会发出那种凄厉的嘶喊声?燃烧着的火焰忽然由一团变成了一片,分别向五个方向伸展,伸展成五条火柱。火焰再一变,这五条火柱忽然变成了一双手,一双巨大的手,从半空中向那绿衣人抓了过去。”火焰夹带着风声,风声呼啸如裂帛,火光将袍人的脸映成了一种惨厉的黑绿色。他的人仿佛也将燃烧起来了。只要这双巨大的火手再往下一掏,他的肉体与灵魂俱将被烧成灰,形神皆灭,万劫不复。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世界上好像已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住这双火手,也没有什么人能救得了他。石屋中,苦行僧眼中仿佛也有火焰在闪动。他忽然发现这双巨大的火手后,竟赫然依附着一条人影。一条恶鬼般的黑色人影。这个人的手脚四肢胴体,每一个关节好像都可以随意向任何一个方向扭曲舞动。他一直不停的在动,动作之奇秘怪异,已超越了人类能力的极限。没有“人”能超越人类的极限,这个人为什么能?难道他不是人?苦行僧冷笑。他完全明白这个人的武功和来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瞒得住他,这个人也不能。他知道的事也远比大多数人都多得多。他知道波斯王官里曾经有一批乌金的丝流入了中上*这种丝不但有弹力,有韧性,而且刀斧难断。武林中人有个极聪明的人,得到达了些金丝,就用它创造出一门极怪异的武功。他自己先把自己用这些金丝吊起来,金丝的另一端有钉钩,钩挂住四面的屋脊墙檐树木高塔桩柱和任何一个可以依附的地方,他的人就被这无数根金丝吊着。就像是个被人用线操纵的傀儡。唯一不同的是,操纵他的力量,就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他的人一动,就带动了金丝,金丝的弹性和韧力,又带动了他的动作,无数根金丝的力量互相牵制,以旧力激发新力,再以新力带动旧力,互相循环,生生不息。——这种力量的奥妙,简直就像是一种精密而复杂的机器。这种力量的巨大,也是令人无法想象的,只有这种力量,才能使一个人发出那种超越的动作。明白了这一点,你自然也就会明白那顶轿子为什么能悬空而立了。——那顶纸扎的轿子和两个纸人,本来就是悬附在这个人身上的。这个人本来就“坐”在轿子里。怪异的动作,激发出可怕的力量,使得他的动作看来更怪异可怕。那双巨大的火掌,就这被他所催动操纵,带着烈火与啸凤,直扑绿衣人。风火后还有那恶鬼般的人影。就算绿衣人能避开这团烈火,也避不开黑色人影的致命一掌。风声凄厉,火焰闪,恶鬼出掌,在这一瞬间,连天地都仿佛变了颜色。那个穿红衫的红色小鬼眼睛里直发光,全身部已因为兴奋而紧张起来。他喜欢看杀人,能够看到一个人被活活烧死,岂非更好玩。他喜欢看杀人,能够看到一个被活活烧死,岂非更好玩。只可惜这次他没看见,但却看见了一件比火烧活人更好玩的事。火掌拍下,绿衣人的身子忽然蛇一样轻轻一个旋转,身上的绿袍忽然在旋转中褪落。——也许并不是袍子从他身上褪落,而是他的身子从袍中滑了出来,他的身子柔滑如丝。他的手一扬,长袍已飞起,就像是一片绿色的水云,阻住了烈火。水云反卷,接着又向那恶鬼般的黑色人影飞卷了过去,把烈火也往他身上卷了过去。红色小鬼站在椅子上看着,看得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了下来。他眼睛正在看着的,并不是半空中那火云飞卷,倏忽千变,奇丽壮观无比的景象,也不是惊心动魄,扭转生死的一招。他当然更不会去看远方那轮正在逐渐升起的圆月。他的眼睛在看着的是一个人,一个刚从一件绿色长袍中蜕变出来的人。一个女人。一个一定要集中人类所有的绮恩和幻想,才能幻想出的女人。她很高,非常高,高得使大多数男人都一定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对男人来说,这种高度虽然是种压力,但却又可以满足男人心里某种最秘密的欲望和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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