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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呢?”白衣美妇怒道:“你难道真活得不耐烦了么?”楚留香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若不肯说,晚辈就只好死在这里了。”白衣美妇瞪着他,她实在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更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楚留香也真沉得住气,她不说话,他就静静的等着,就在这时,那似有似无的悠扬乐声忽然变急,如雨打芭蕉,珠落玉盘,铮锵不绝。白衣美妇的面色也忽然变了,沉声道:“还有谁和你一齐来的?”楚留香道:“就只晚辈一人,并无……”白衣美妇面带惊惶之色,截口道:“乐声示警,已又有外人入谷而来,若非你的同伴,会是什么人呢?”楚留香暗中也吃了一惊,他这才知道神水宫果然是警戒森严,竟连那仙韵般的乐声,都是她们的传警之法。白衣美妇一步掠到门口,四下瞧了一眼,又退了回来,厉声道:“此刻人虽还未到,但警乐一起,谷中弟子便已各就方位,无论谁只要入谷一步,便是有去无回的了,你为何还不快走,还留在这里,难道定要连累我么?”楚留香叹道:“此谷既已变为死谷,怕连鸟雀也难飞渡,却叫晚辈迈向何处呢?”白衣美妇变色道:“你……你不妨找个地方先躲一躲,等事过之后,我再设法带你出去。”楚留香眼珠子一转,揉着鼻子道:“晚辈若是随意乱走,可能步步俱是危机,晚辈也不知该躲到那里,除非前辈将那条秘道示知,让晚辈躲进去。”白衣美妇顿脚道:“秘道,秘道,你就知道这里有条秘道,但你不知道,这秘道的枢纽就在宫主寝室中,只能由里面出来,外面的人根本无法进去。”楚留香怔了怔,一颗心已不禁往下沉。这时急骤的乐声又已缓慢下来,但楚留香已知道这缓慢的节奏中,每一拍都潜伏着杀机。他也知道这白衣美妇的惊惶绝不是假装出来的,神水宫主若是知道她循私通敌,那后果实是不堪设想。于是楚留香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躬身一揖,道:“多谢前辈指教。”话未说完,他已转身掠了出去。白衣美妇似乎要追出去,但又停住了脚步,她美丽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之色,黯然道:“蓉儿,莫要怪我,不是我不想救他,我实在也无能为力。”她知道楚留香此番一出了这尼庵,就已步入死亡了。夜色很深,每一个地方看来都彷佛是绝好的藏身之处,但楚留香却知道黑暗中到处都可能隐藏着杀机,每一个看来很秘密的藏身处,都可能是诱人的陷阱,只要他妄走一步,就可能死。可是他也绝不能就这样站着不动,这美丽而幽静的山谷,简直已没有他立足容身之地。风吹木叶,似乎有衣袂带风声随风而来,楚留香忽然发觉远处白影一闪,正是掠到这边来的。他只要再稍有迟疑,就立刻要被人发现了。在星光下看来,平静的湖水灿烂如银。楚留香忽然向湖水中滑了下去。平静的湖水只不过被激起了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还末消失,已有一条白衣人影掠了过来。她几乎和宫南燕同样美丽,飞掠的姿态也那么动人,明亮的眼波四下一转,皱了皱眉,轻唤道:“三姐。”那白衣美妇立刻自尼庵中迎出,道:“什么事?”少女道:“我方见到这里好像有条人的影子,三姐可曾听到什么动静?”白衣美妇道:“没有呀!”她笑了笑,又道:“警乐方起,人必定还末入谷,怎会到了这里?”少女目光闪动,喃喃道:“难道我还会看错么?这倒怪了。”白衣美妇冷笑道:“九妹你的一双夜眼虽然厉害,但我也不是瞎子聋子,这里若是有人,我怎么会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少女陪笑道:“三姐何必动气,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白衣美妇这才展颜一笑,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只不过,这里方若真有人,现在到那里去了呢?难道他还会隐身法不成?”少女笑道:“是呀:他除非跃入神湖,否则无论躲到那里都要触动警讯,可是,他若真的敢跃入神湖,也难免要发出些声音,除非他是条鲤鱼精。”她笑着向那白衣美妇摆了摆手,又道:“客人怕已快到了,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三姐你也开始准备吧!人家既然敢到这里来,我们总不能让人家失望。”只见她飞仙般自银湖上掠过,转瞬便已不见。白衣美妇望着湖水呆果的出了半晌神,喃喃道:“死里逃生,算你走运,危机犹在,小心小心。”楚留香潜入水底,心还是跳得很厉害。在方那一瞬之间,他的生与死就几乎已没有距离,但现在已安全了,至少暂时是安全的。湖水出奇的清澈,就像是一大块透明的水晶,天上的星光月色,几乎可以笔直照入湖底。湖底铺着雪白的沙子,也在闪闪发光。楚留香在水底,简直就和在空气中一样自由。海洋、江河、湖泊、池塘,甚至青海的盐水湖、江南的浊水溪,对每一种水性,他都熟悉得如观掌指。水底下的奇妙世界,正是他衷心热爱的。水下每一种生物,都像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随时唤出她们的名字。但此刻,他心里却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美丽的小湖,竟是个死湖,水面下竟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鱼虾,没有蚌蛤,甚至连水草都没有。楚留香觉得自己就彷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这城市虽然整齐而洁净,却连一个人也没有。小湖的四周,都堆砌着巨大而美丽的青白石块,瀑布落在水面,在水底激出了一串串珍珠的泡沫。
第二十七章 水母阴姬
若是换了别人,潜伏在如此美丽而平静的湖水中,一定要以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了。但楚留香总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直到他在巨大的石块与石块间,找到了一个很隐密的藏身处,他的心才算走了下来。然后,他就立刻想起了两件奇怪的事。这里的秘道既然只能出,不能入,那么“水母”阴姬建造这些秘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有人侵入了神水宫,来的人会是谁呢?他的身子刚好嵌在两块巨石间,这两块巨石都有一截露出水面,楚留香忍不住也伸出头去。他歪着头,只露出一只眼睛,两块巨石的阴影恰巧掩护着他,他觉得这地势很好,绝不会被人发现。他实在想看看这有勇气冒险侵入神水宫的人是谁。山谷中还是很平静,从水底下露出半边脸来看这山谷,那感觉又和自己置身在谷中时不同了。所有的景物都像是更遥远,更朦胧,完全不像是真实的,只像是一幅图画,一个梦……但楚留香并没有心情来欣赏这梦般朦胧的美景,他只是留意着黑暗中那些最幽秘的地方。他还是瞧不见一个人。就在这时,他发现三条人影箭一般自远方山谷的入口处窜了出来,三个人的轻功都是第一流的身手。这三人似乎并不想隐藏自己的身形,人谷之后,立刻就展动身法,向瀑布这边扑了过去。星光下瞧着他们的身形,他们的脸在月色中一闪,楚留香骤然吃了一惊,几乎将一口湖水都吞下肚去。这三人竟是黄鲁直、胡铁化和戴独行。也就在这时,四面忽然出现了十余条白衣人影,有的站在树梢,有的随风飘荡,就像是一群黑夜的幽灵。胡铁花、黄鲁直和戴独行也似吃了一惊,身形急遽的自半空中下降,同时落在湖畔的一块石块上。三个人背对着背,凝神待敌。但那些白衣人并没向他们扑过来,只是远远的站着,静静的望着他们,异样的沉静,令人窒息。到后来还是胡铁花憋不住了,大声道:“这地方就是神水宫?”远处也不知是谁,冷冷道:“你们既然来了,还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胡铁花打了个哈哈,道:“初次上门的人,自然要先问问是否找对了地方。”一人道:“你找对了。”另一人道:“三是从那里来的?有何见教?”这人的声音比较温和,也比较有礼,楚留香已听出她就是方在尼庵中掩护过他的白衣美妇人。胡铁花似乎还在犹疑,黄鲁直已朗声道:“在下柳州黄鲁直,这位是丐帮的前辈戴独行戴老爷子,还有一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胡铁花。”他一面说,楚留香一面在暗中苦笑:“此人果然不愧为君子,句句都是说的老实话。”黄鲁直、戴独行、胡铁花,这三人可说都是叱吒风云,名震武林的大人物,可说是“跺跺脚四城乱头”的豪杰。但神水宫的弟子听到他们的名字,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白衣美妇只是沉沉“哦”了一声道:“很好,三位就请抛下兵刃,听候发落吧!”胡铁花仰天大笑了起来,道:“抛下兵刃,听候发落?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实在听不懂。”白衣美妇皱了皱眉,轻叹道:“蝼蚁尚且生,你们何必一心求死?”黄鲁直像是生怕胡铁花又出言不逊,赶紧抱拳道:“在下等来此并无恶意,只不过来找两个朋友。”白衣美妇厉声道:“朋友?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有你们的朋友?”黄鲁直道:“他们自然不是贵宫弟子,只不过是……”白衣美妇面色又变了变,截口道:“这里绝没有外来的人,普天之下,谁也没有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趁夜间入神水宫。”黄鲁直和胡铁花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很沉重。黄鲁直沉声道:“他们也许并没有来。”胡铁花冷笑道:“你以为他们也和你一样都是君子,说的都是老实话?”方在湖边巡弋的少女忽然一掠而出,厉声道:“你们已是将死的人了,我们根本用不着再跟你们说话。”黄鲁直还末开口,戴独行已怒喝道…“我老人家也根本懒得跟你们说话,快去叫“水母”阴姬出来吧!”那少女冷冷道:“好,你们一死,我就带你们去见她老人家。”她话还末说完,楚留香已知道是非打起来不可的了,因为别人也许会受‘神水宫’的气,但胡铁花却是谁的气也不受的。丙然她的话刚说完,已响起两声怒叱。胡铁花和戴独行箭一般直窜了出去。戴独行掌中兵刃只不过是条黑黝黝的短棒,丐帮弟子行走江湖时,除了这条打狗棒外,绝不许再带其他兵刃。这是丐帮历代相传的帮规。胡铁花自命双掌无敌,对敌时平生从不用兵刃,但此刻却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柄摺铁刀。这柄刀他一直隐在肘后,此刻刀光一闪,“八方风雨”竟是虎虎生威,绝不在武林任何一位使刀的名家之下。楚留香知道他这是存心以威烈刚猛的刀法,来克制‘神水宫’如行云流水般以阴柔见长的武功。白衣美妇怒喝道:“二十年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在此地动武,你们的胆子倒真不小。”喝声中,已有七八个白衣女分别向胡铁化和戴独行迎了上去,她们的身法果然无一不是轻柔曼妙,超群绝俗。黄鲁直大叫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但他的话还末说完,已有三四人将他围住,掌影如蝴蝶翻飞,四面八方的向他拍了过来。黄鲁直叹了口气,反手一撤,“呛”龙吟,一柄精光耀目的长剑出鞘,化作了一道飞虹。他剑法虽沉稳厚重,不失“君子”之风,但招式之若辣,功力之深厚,果然不愧为一代剑法宗匠。远处的乐声又转急,似已觉出来的这三人不好对付,急骤的乐声中,剑气刀光已弥漫了整个山谷。对付胡铁花的四人显然最吃力,因为黄鲁直和戴触行自恃年纪和身份,还不肯出手太狠。但胡铁花心里惦记着楚留香的安危,一心想将神水宫的弟子全都打倒,手下那里还肯留情。只见他出刀如龙飞,收刀如虎踞,‘神水宫’门下的掌法虽然变化万千,诡秘难测,却也丝毫占不了上风。要知道这些白衣女子纵有独步天下的“水母”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