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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宝狂歌-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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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背盒子人的身后,还弓腰跟着个人。这人虽然弓着腰,头却往前伸抬着,那是姿势像是个天生驼子。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单手捻着根红线,指间不住地在打扣解扣,红线的另一头咬在他的左槽牙间,狠狠地,就像从嘴角挤出的一道血线。这人与前面那人截然不同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妖气森森。
  鲁一弃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说话的。
  “你做得很妙。”背着奇楠木盒子的人果然说话了,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和一个挚友、知己交谈。
  “顺其自然而已。”鲁一弃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脑海中很自然地蹦出这样的语句。这也许是出于道家自然之功的好处吧,于是,他将自己的状态放得更加自然些。
  “我知道你有理由来这里。”同样平静的语气。
  “我自己倒不太清楚,不过现在知道了。”更加自然地回答。
  “我等了一会儿了。”
  “其实是晚了。”
  “不算晚,你还没动手。”
  “晚了,不然你不会让我走到这里。”
  “很难相信,那小物件真能定得此处凶穴。”
  “我更不信,却不得不信。”
  “凭什么?感觉吗?”
  “也许,还有你们也在逼迫我相信。”
  “你真要那样做?”
  “是顺其自然。”
  “我们再说叨说叨。”
  “等我做完事再说。”
  “那,可惜了!”
  “难说,也许是万幸。”
  说完这句,鲁一弃从怀里掏出件东西。
  “我要是过来抢呢?”话说得很是绵柔,就像是在商榷。
  “凶穴挡路,不知其凶几何,急切间就不要过来了呀。”鲁一弃同样温和地劝阻,像是在劝阻一个送行的老友。
  “那在你动手之前先杀了你!”语气中稍有些凌厉。
  鲁一弃笑了,因为这样稍带出的一丁点威胁让他知道,自己快赢了。
  “蜜蚁奇楠所封之物一般都是千煞之器,其器一出,惊天动地,杀必成。”鲁一弃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否正确,只是记得一则叫《上古神遗器鉴》的残贴中有这样的记载。
  “只是杀了我,你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件东西。杀了我,你能拿到其他东西的可能性就更小。还是一切顺其自然的好。天作主,人作为,你比我聪明,话留到下次再说吧。”
  鲁一弃的语气像是在亲切地教导一个孩子。
  对面的人不再作声,到底是很有道行的,只是在思考,在审度。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什么点子上落了下风,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偏差。其实就算自己取出背上奇楠匣子中的千煞器下杀手,也没有把握一下子就杀了这个年轻人;用杀死对方的法子,从而阻止他将手上的东西投入到漩涡里,这种结果他更无法保证。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毕竟也是个高手,不比自己差的绝顶高手。
  鲁一弃的态度很从容,从容得就像一朵雪花从天上飘落一样。偏偏此时,阴沉的天空有雪花飘旋而下,从鲁一弃眼中飞舞过去。鲁一弃盯着雪花在看,凝视的眼睛牵动面颊、嘴角让脸庞展现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在微笑中,手中的东西往漩涡中坠落而下,比那雪花快多了,却同样自然,自然得像流星从天际划过。
  坠下的一刹那,对面的两个人身形都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只是颤动了一下而已。眼睁睁地瞧着梦寐以求、千辛万苦、世代追寻的宝贝投入凶穴,从此再难见踪迹,还依旧能保持住如此的平静和镇定,这份定力也的确世间少有。
  投入到漩涡中的东西是那块黑色晶块,晶块在漩涡中晃荡了两下,便直沉下去。也就在晶块晃荡的瞬间,它的表面上映衬出些金线。金线很是绚丽夺目,而且真正夺目的还不是因为它的光泽亮度,而是因为金线构成的内容。
  绚丽的金线组成的是四个极古朴的文字,就是熟知各种古文字的鲁一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体,但是他一眼就认看出这是四个什么字:“硕野流金”。(“硕野流金”,传说中大禹治水之后,将土地分成几种用途。其中将可耕种收成好的肥沃土地封作“流金地”,“硕野流金”就是封定此类土地的印玺。)
  金色的字只一显即逝,却永远地留在了鲁一弃的脑海里,当然也可能永远留在别人的脑海里。鲁一弃抬头看了对面人一眼,对面的人也在看他,四目对视,仿佛神交已久,仿佛心犀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漩涡在完全吞没黑色晶块的同时嘎然而止,水面一下子就平静得镜面一般。黑色的江水显得厚重粘稠,没有一点起伏波动,让人怀疑水面已经在瞬间凝结成了冰面。
  “卡啦啦”,一连串的爆响,如同是滚滚春雷。只是这春雷是从脚下传来,而脚下是大江的冰面,冰封的大江。这样突兀震撼的响动让人不得不为之惊愕胆颤。
  对面的两个人走了,就在雷声响起的时候,他们从容悠闲地迈步。这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技击高手,他们知道脚下响动带来的会是怎样地变化,响动也告诉他们脚下会如何地变化。
  他们走了,其实是在躲避这样的变化和危险。从容悠闲的脚步,是因为真正的高手就应该这样躲避变化和危险。
  鲁一弃没有走,甚至连双脚都没有移动一丁点。因为他不是个真正的高手,他不知道雷声意味着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走位躲避。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气定神闲地站着,仿佛忘却了、忽略了脚下滚雷般的响动。
  走了的人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扭头看了鲁一弃眼,那眼光中充满了惊讶和钦佩。于是嘴角一牵,微笑着用平静、平淡的口吻说了一句:“那就下次再说。”
  鲁一弃没有说话,只是报以微笑。当走了的人刚刚扭转过头继续走了后,鲁一弃的微笑在瞬间化作惊骇。
  他看到了雷声。那是一串串蜿蜒曲折的裂纹,分布得如同织网,而且在不断地延伸。裂纹中有黑色的江水涌漫上来,闪着点烁的鳞光,似油,似金。镶嵌在裂纹中,让裂纹看着像闪电,像灵蛇,像黑龙。
  大江的冰面碎了,冰封的大江开了。
  走了的人正是跨过条条裂纹在走。脚下的响动让他们提前知道裂纹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延伸向什么方向。于是他们很快已经站立在大江的岸堤上。
  鲁一弃没有走,他不知道怎么走,只能静静地站在大江中间。站立的地方是一块已经被许多道裂纹纵横包围了的大冰块,幸好它的浮力完全能够承载鲁一弃和女人、瞎子三个的重量。
  裂纹一直在延伸,不停地延伸。整块的冰封江面变成了许多的小块浮冰。随着流动的江水,浮冰也流动起来,不时相互碰撞,发出隆隆响声。这声音与冰面开裂的声响混合在一起,让这条严冬中静谧的大江变得喧嚣异常。
  《萨哈连江水志》:“民国年初,江水异常,立冬未久即开凌,却流凌不阻,黑水未淹,江道通畅。”
  民间野史有传:民国初年,黑龙江出现立冬开凌流凌的奇观,世外高人推算,为天下有变,定国定疆、尽驱鞑虏之先兆。
  浮凌往下游缓慢流去,上面站着依旧巍然屹立着的鲁一弃,他的目光看得好远好远。旁边坐着女人和瞎子,都默默无声,不知是未从状态中恢复,还是已经在静思下一步该怎么办。
  已经上了岸的那个背着匣子的人往下游方向紧跟了几步,随即又止住脚步。潇洒飘逸地挥舞了一下衣袖,然后平静、淡定地看着鲁一弃他们越飘越远。
第四章:踏浪挥霂
第一节:入海流
  (八声甘州)
  对鳞鳞、金波洒海天,一碧洗心目。
  怪礁风凄惨,百变蓦然,日照船楼。
  是处古舟巍峨,帆帆驱不休。
  惟有斜犁水,慌择奔流。
  只是登高临远,望旧舟渺邈,形影难定。
  叹年少识宽,乃是鬼操力。
  退拒来、几番胶着,定行迹、礁港藏归舟。
  明何图、驱舟赴凶,几腔血气。
  开江流凌,如果时间过早,天气重新回复寒冷,会导致下游冰面再度冻结,上游浮冰凌块与下游冰面叠压堆积,阻塞河道,导致江水泛滥。像鲁一弃他们眼下见到的开江流凌,时间才刚过立冬不久,且不说是否宝入凶穴的原因。如此顺畅快速地流凌,只能是气温已然很高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倒极有可能与下陷式火山爆发有关系。
  站在流凌浮冰上的鲁一弃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摇晃,身形不由往前踉跄,脚下一滑,就要往江水中跌去。
  女人扑过来,紧紧抱住鲁一弃的双腿;瞎子的盲杖探出,横在鲁一弃的腰间。即便这样,鲁一弃还是上半身朝前趴,单手撑住冰面才将身体稳住。
  此时他的头部离水面已经不远,可以真切地看到一张脸从黑水之下,流凌之间浮了上来。一只惨白的有多处深深伤口的手臂突兀地从黑水中探出,一下勾住流凌的边沿,半截身体随之攀伏在边沿之上。几个人身体的重量集中在一侧,使得浮冰往攀人的那边沉下。鲁一弃前趴的身体再次往江中滑下,幸亏是瞎子和女人一起加力,也幸亏是浮冰浮力很大,沉下一些后便止住,这才让鲁一弃没有继续跌下。
  几乎是脸对着脸,水下上来的脸原本应该是白净的,现在上面却满是未被江水冲刷干净的淡淡血迹。鲁一弃朝这张脸伸出他没有手的右手,是希望能让那人借把力上来,因为那人是猎神郎天青。
  猎神摇摇头:“我的事了了,该走了。当年我承诺老任的就这么多,再说我的狼、犬都没了,手臂带伤,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鲁一弃没有站直身体,而是侧身就势坐下,坐在猎神面前,手臂依旧探向猎神:“那你也该上来,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再走,总不能老泡在冰水里。”
  “不冰不冰,你只管静心听我说几句话,那也是老任留下的话。他早年丧妻仅留个儿子,当年因为他儿子恃强乱用他做的厉器,误伤好人,他心中内疚退出关内,同时也正好全心帮你鲁家做成大事。他那不孝子留由他师傅代为管教。你此处事了重回关内,要有机缘,务必请你带上他儿子做趟事儿,给他儿子个成器的机会。”
  “哪里能找到他儿子?”
  “你不用找,任老之前发江湖信给他师傅了,他们会来寻你。茫茫人海,碰到是缘,碰不到是命。只是记好,他师傅有第三只手。”
  猎神重新调整了下勾住流凌边沿的手臂,因为手臂开始下滑了。
  “还有,江湖上传讯,南下各路都有高手堵截伏击你,不知是对家使了什么手段。现在最好的路径就是由此顺流之下,到鸦头港找个使船的舵手步半寸。他也受过你鲁家恩惠,会从海路送你们南下。”
  “再有,你身边之人不可全信,据老任留言和我自己观察,并非本性泯灭,实在是和个奇异虫扣有关。并且虫扣入肉太久,解扣已然不易。”
  “我知道!”鲁一弃心头蓦然涌上一股酸楚,这话说得晚了些,中了虫扣的独眼已然葬身山体之下。不管那虫扣是否真的有用,独眼至死的表现都是个真正的兄弟。
  “知道就好,我原本就觉得凭你的能耐,在你面前说这些很是多余。那么我走了。”
  猎神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的反顾,转身扑到水里,手划脚打。在黑色的江水中留下一道淡红的水道道。他绕过几块浮冰后,再也没有体力游向堤岸。只能艰难就爬到另外一块漂游的浮冰上。然后静静地躺在那块冰块上一动都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
  猎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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