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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铁匠发出一声恨恨地怒喝,随即便小心地往石堆上爬去。
好刀!可以断链削栓、吹毛落发,杀死老女人时连一滴血痕都没留下。这样的利刃只要哈得力随手一挥,便可以砍断锯条。问题是他眼下的状态不但挥动不起来,连将刀拿稳都很是费力。
哈得力是老江湖,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做什么,怎么去做。狼牙刀一点点往前探去,逐渐向鲁一弃抓住锯条头的手指接近。
刀口渐渐切入鲁一弃的手指,就算鲁一弃能忍住疼痛坚持不放,锋利的刀刃还是会将他手指削断的。
铁匠、柴头他们还在碎石堆的另一面,就算他们现在过来了也来不及。鲁一弃绝望了,他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喊。嘶喊才喊出一半,裂口另一面传来女人的嘶喊。女人看到了鲁一弃所处的危险困境,也绝望了,她这是在为自己生命中真正的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两个不同音调的嘶喊交汇着、穿插着、纠缠着,沿着山体裂开的夹缝,往上延伸、直冲云端,让云雾翻涌不静。
第三十七节:赐我亡
(青门引)
尸死还复动。一针藏符来行。
乱道喧嚣难清明,呕灰吐火,又是杀手命。
火虫焚腹惊魂魄。逃路重门定。
那堪晦埋腥溺,隔门枪送归天影
嘶喊让许多人感到惊愕,有在场的,也有不在场。不在场的人被嘶喊震撼。在场的人不仅是被嘶喊震撼,他们更被鲁一弃身上腾跃而出的气息压抑得几乎窒息。
这是放弃一切后出现的自然、忘我的境界,这气场中包含了他生命的所以意义。
嘶喊中,一块大石从石壁上落下,不知道是被他们的嘶喊震落的,还是上天在有意地帮助鲁一弃,石块正好砸在哈得力的天灵盖上。这一下不一定能将这个朱家训养的高手砸死,却毫无疑问地可以将他咬住锯条的牙口给砸松。
哈得力的牙口一松,肩头立时血花骨沫胡乱飞溅。狼牙刀掉在了地上,和它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只握住狼牙刀的手臂。
局势瞬间变了。双方的想法也变了。没了切断手指的危险,鲁一弃便从绝望变成了坚持,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柴头和铁匠就能赶过来了。哈得力被自己掉落在地的断臂刺激得有些暴躁,他开始思考同归于尽的路数了。虽然他只要往前一扑,就可以和鲁一弃同时落入到万丈深的地裂口中去,但下面裂口深处翻涌上来的溶浆,让从没见到这种情形的他怯然了,是的,就算死也不能死个尸骨无存。于是他决定拔出插在身体中的斧柄。
动作很是潇洒,左手很随意地挥出,有种傲立崖头洒美酒、辞旧友的超凡风度。这一刻哈得力都不免有些自怜得意。
但是手是挥出去了,美酒却没能撒出。斧柄依旧牢靠地插在他身体中,就像长在里面那样结实。
穿透他身体的斧柄,露在身后的一截被双结实的大手抓住着。
哈得力疯狂了,突然间拚尽全力往地裂口中冲去。斧柄可以在他身体中滑过,但只要他的身体挂住了斧头,那么他的冲劲和体重,再加上挂在下面鲁一弃的体重,完全可以将背后抓住斧柄的人一同带了下去,除非那人松手。
人从裂口落下时的样子很像片枯叶。哈得力就是这样一片枯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身体快挂住斧子头的时候,自己左侧的半边身体突然间豁开条缝,这条缝连接着圆洞形伤口和左肋边。
斧柄顺着这条缝从身体上脱出脱出,也可以说是哈得兴的身体从斧柄上脱出。斜飞入断裂口后的他还一直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等到觉得自己该在临死前再叫喊一声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已经嗅到自己身体发出的焦臭了。
鲁一弃被拉上来了,被抓住斧柄的铁匠和手里提着内弯刀的柴头一起拉了上来。
柴头手中暗金色的弧形内弯刀刀尖上滴挂着一条粘稠的血线,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铁匠打制的弯刀会锋利如厮,忙乱中的一刀,竟然顺着斧柄轻巧地就切开了哈得力的半边身体。
稍定了下神后,鲁一弃表现出失望的神态。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趟自己惊恐的心境一时间很难平静下来,如此的心境是无法进入到自然忘我的状态,奇异的感觉能力也大打折扣。
硝石洞爆炸了,并且正好在火山爆发前的大震中爆炸的,这就导致地下的断裂带自下而上彻底断开。火山口子变成一个一条长长的断裂口,溶浆无法像一般火山那样喷发了,只能沿着这长且宽的口子慢慢流淌、渐渐上涌。现在很难判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火山不喷发的确给大家逃生争取了时间,可是山体断裂开来,会不会将逃生的道路都给毁了?
溶浆在继续往上翻涌,而在裂口对面,女人还在哈得兴的手中;瞎子和独眼还继续与哈得兴僵持着。
鲁一弃瞄了一眼对面便坚定地说了句:“走!想法子到对面去。”
地裂的口子很长,又是将山体劈开,所以沿着裂缝边沿寻找过去的路径是不可取的,再说那边沿也没有人可以走的路。鲁一弃他们是重新回到前面的石室,在那里他们发现了碎裂倒塌的石壁背后有通道。
不知道这通道都是通向哪里的,也不知道这通道当年是派什么用场的。可以知道的是这里面很黑,很潮湿,石壁上都积聚着厚厚的淤泥。从洞形来看,这洞道修筑得很粗糙。洞壁高低不平,洞径大小不一。给人感觉是修造这里暗构时先行开凿的用来运送材料和运出石块杂物的副洞。
鲁一弃取出萤光石走在最前面,脚步是快速焦急的。
铁匠和柴头虽然都是老江湖,知道这样的行进速度和方法都不安全,但是他们也都没有阻止,只是紧跟其后,严密地注意着前方,以防意外发生。
粗糙的石洞有不明显的弧度和坡度,但他们三个都发现到了。这里地势是以一个绕形的大弯持续往上。这个洞道行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头,倒是在一侧的洞壁上发现了一个裂开的口子,这肯定是在地震中被震破的。
口子里面连接着一个砖砌的甬道,四棱四方,整整齐齐。如此的甬道让他们三个感觉是回到正道上了,忙不迭地从口子钻到甬道中。
正路更容易找到出去的坎口,正路却也会有暗藏的坎扣。幸亏是大多的坎扣在刚才的大震和地裂中丧失了应有的功能,幸亏这里尚能动作的坎面都是鲁家正宗的技法和手段,破解他们对于鲁一弃、柴头来说基本都是举手之劳。
甬道中有许多岔道,在三个人仔细的辨别和试走以后发现,是鲁家技法中的“散枝博古格”,于是他们越走越有信心,越走越看到希望。
但是当再次拐过一个直角弯后,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番情形让他们着实地害怕了、畏惧了。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扣,一个功力高强的“十六锋刀人”。刀人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揪扯着胸口,低头剧烈咳嗽着。地上插着一枚刀片,那是“十六锋刀人”暗藏在口中的第十五把刀。可是本来以取命和保命为全部生命意义的刀人,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取命和保命的秘密武器了,只是撕心裂肺地干咳着。这种咳法连旁边看的人都替他在用力。
刀人咳得很热,他的背心热得冒出了白白的热气,刀人肯定是热咳,他咳出的气息中竟然带着点点火星。
好不容易,刀人咳出了一些黑糊糊的东西。鲁一弃他们三个仔细一看,自己差点没有呕吐出来。那都是些灰黑的内脏碎块。当那些碎块堆成堆的时候,刀人已经跪跌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只有半张着的嘴巴里还在往外冒着青烟。
鲁一弃他们强忍住恶心,向前迈步,准备绕过刀人继续往前。突然瞧见那已然不动的刀人口中溜出一朵火苗,扁扁的火苗。
“那是什么?!”柴头惊恐地问道。
“火尸蟛!是火尸蟛!!”铁匠更为惊恐地叫道,边说边往后退着步。
鲁一弃很快就在脑海中找到录有这样名称的典籍。东晋人程棱镔,后人也有称之为程开土的,为开山挖土之始祖,著有《见方动水土》和《地中异录》。在《地中异录》里有记载:叠尸之地,开土见虫。形如扁蟛,壳身蕴火。偱缝而行,来去无迹。破皮而入,中者皆焚。这就是说的火尸蟛。这火尸蟛只是俗称,书上常见的名字为火龙虫,也有叫火土龙、食火土龙的。(后来在世界各地火山爆发的现场也见到这样的虫子,他们可以在溶浆刚凝结的外壳上快速蹑足而行。只是不会像书中笔者所说的钻入人体。)
那火尸蟛掉落在地,转了个圈,好像是在辨别方向,随后就往墙脚快速爬去,从根本看不到什么缝隙的墙脚处钻了进去。
三个人重重地舒了口气,幸亏只有这样一只火尸蟛,幸亏这只火尸蟛已经从这人扣身体中吸饱了精血,要不然三个人中必定会有一个成为它的牺牲品。但这只火尸蟛也像一个警告,警告他们这里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危险是多重的。就算能躲过地震和火山爆发,大自然的其他杀扣依旧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不会放过他们的何止是大自然,当柴头开启一扇砖壁形的暗门时,鲁一弃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和心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此时也无法感觉出这种心境是因何而起。自从由裂缝口被铁匠他们拉上来后,蓦然回首所见到的情形让他的心绪就再未宁静过,更无法回到自然忘我的状态。
感觉不到的东西总是会突然间见到。随着暗门的打开,随着柴头极度惊惧地一声“啊!”的长音发出,一群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甚至有些已经是白骨骷髅的尸体朝他们扑了过来。
“鬼!鬼来了!快逃啊!”柴头好不容易才将单一的“啊!”字改换成能够表达出意思的语句。
铁匠到底见多识广,这种情况面前他是最镇定的一个。当年在关内融道家秘藏红铜汁破玲珑封魂锁那一仗中,他也见过类似的情形。所不同的是那时的尸体都是完整的,不像这里的这样破烂。
“往这边来,尽量带他们绕圈拐弯。被控的尸体一般都不够灵活。”铁匠边说边扭头往旁边一个支道中跑去。破玲珑封魂锁时,是江西赶尸一族言家派人帮忙对付活尸首的。他们就是用“游身走”的步法诱那些尸首乱碰乱撞,最后乘乱落符下镇。这里是甬道,范围太小,只能带着尸体不断拐弯。在每个拐弯口,这些尸体都会发生一些混乱,这使得他们的追赶速度慢下来,逐渐与前面的三个人拉开距离。
鲁一弃他们看那些追赶的活尸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了,心里不由地暗暗庆幸。多亏是铁匠知道那些活尸首的弱点,要不让被这些活尸抓住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结局。
活尸首只是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并没有真正地甩掉。但是鲁一弃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停住了脚步,任凭活尸怪异的脚步声往他们身边接近过来。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往前,也不是他们现在不再害怕活尸,而是前面出现的情况实在没法过去了,那里有比活尸更加可怕的东西。
柴头此时已经吓得连单一声调的嚎叫都发不出来,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这就使得他那对大小眼歪挤得更加不自然。
在这段甬道里,燃着无数火苗,无数燃烧稳定又飘移灵动的火苗。火苗布满了甬道的四面,让方正的甬道仿佛变成一个燃着的火筒。这些火苗全是火尸蟛,破皮入肉焚烤肺腑的火尸蟛。一只火尸蟛就可以让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