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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洞也很明显,只要让他看见摄影师都喜闻乐见的“真性情”,他就会主动亲近过来。是以,邵清明私下和他接触的时候,就刻意放得不拘小节一些。
这就此免了他很多麻烦。最明显的,是他们走得越近,陪酒后动歪心思想拉他去宾馆的人越少。旁的都道他被钱平舟包了个全,面子上得客气三分,偶尔还故意塞他钱。
社会上哪有什么至纯至真的感情?他看见窗外楼下扔了纸箱的那个人进超市提了一袋草莓出来,叹息一声,压下心头的愧疚感。
再见到钱平舟,那袋红艳艳的莓子已洗干净,装在簸箕里满满一座小山,比早上他买的还要多。
“喏。”钱平舟将簸箕放到他膝盖上,搬了板凳坐到他面前,“不懂你怎么这么爱吃这种酸酸涩涩的玩意,我顺路看便宜就买了,你吃不完带回去,明明木木都喜欢。”
邵清明捻起一颗吃进口里,甜蜜蜜香喷喷,对他的傲娇感到好笑,手疾眼快抓了几颗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巴里:“哪里酸了?会不会吃东西啊?和着贵的都不好吃,那还卖那么贵干嘛?”
“诶诶诶!”草莓汁水在两人不默契的配合中弄得钱平舟白T上触目惊心,钱平舟捉了邵清明的手不情不愿将草莓吃完,撇嘴道:“我是奴才命,你是少爷命,成不成?”
“成成成,”邵清明乐不可支,“少爷让你吃草莓你应该喜笑颜开感恩戴德,知道吗?”
抓着衣服下摆脱到一半的钱平舟停下白了他一眼。
一小姑娘跑进屋里,说灯光师到了。
人员到齐,很快开工。
……
邵清明帮的这个忙,本是要还钱平舟的人情。一开始他只打算请人吃个饭,好好谢谢几句,可后来被厌恶饭局的钱平舟推拒了,只要他抽出半天时间来,好好让钱平舟拍些照片。
他最初是不愿意的。还人情这种事,说来很玄奥:明里的利益往来金钱收支看似亲热,实际上很好定位,一旦财物两清,虚伪的情谊也可以果断回收;可私里的忙是帮不完的,且帮来帮去就易节外生枝,惹来不必要的感情。前者明码标价,后者以小换大,要邵清明如此通透精明的人来选,他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可还是来了。一来是钱平舟逼得紧,二来自钱平舟知道明明木木两个孩子之后,平时确实帮他照顾很多。对这样一个得儿子喜欢的叔叔,邵清明也不好太过疏远。
而钱平舟也不为难他,说好了,只拍身体不露脸。
两个小姑娘将他领到换衣间,里面早就挂好一排衣服。为首的女孩站在衣架旁挑挑拣拣,各种款式风格颜色的看了一堆,突然回头看他。
“钱老师说,您有刺青对吧?”
邵清明不明所以,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是在腰上吗?”那姑娘立即追问道,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扫了扫,“能让我看看吗?我保证能把你打扮得钱老师眼前一亮!”她说完,彻底转过身,好像邵清明一点头就要迫不及待掀邵清明衣裳。
眼睛晶亮晶亮的,和要糖吃的明明木木很相像。
邵清明解开外套,微微拉起上衣下摆,长长的一排青黑色刺青就肆意横亘在平坦的腹部皮肤上。图案很平常,只是艺术体的英文字母——“DECEMBER 30th”,如此一个日期,显然是个特别的日子。
很难想象邵清明会有刺青。两个姑娘听钱平舟说的时候还未与邵清明谋面,当初以世俗印象推测,还以为邵清明是个将自家老板迷得昏头涨脑的妖艳货色,是有满满的风尘和风情的情场老手。是以,第一眼看见邵清明时她们非常吃惊。邵清明是生得好看秀气的那种人,长相白净,不像钱平舟说得二十六岁,倒像个大学男孩。气质上更是让她们意外,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沉稳和矜持,不是未识风月,却还是让人觉得风流不风骚。说是十分高雅的那种,又不是什么不可亵玩的冷美人。
但一定一定,是和刺青沾不上边的那种人。可真当刺青出现在他身上了,又有别样的诱人别样的美。
这样的美人……姑娘们相视一笑——老板好福气——浑然天成免雕饰,勾得身为女人的她们都要失魂。
不和邵清明搭话的女孩憋笑附耳到为首女孩身边,道:“记得不错的话,钱老师生日是十二月三十吧?”
“去!”为首的姑娘佯怒嗔了她一眼,但也笑得暧昧,快速挑了两件衣服放一旁就拉她出去了。
闲言碎语,指指点点……邵清明叹了声,不解释,也知道解释不明白。他和钱平舟被传得多不堪他大概猜得到,当初他刻意引导局势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他是个卑鄙的人,拖累了钱平舟的好名声,后悔却晚了。
无言换了衣服,果不其然是露腰的。他遮遮掩掩老半天,还是走了出去。灯光师这时候正在拉窗帘。
第三十章
“那扇窗别关了,”钱平舟放下手里的相机,裸着上身走到灯光师身后,扬手一扯帘布,室内瞬时敞亮起来,“封那么死,不透气。”
“钱平舟你有病吧?”杨骁翻了个白眼,踮脚从他手里扯回窗帘,一把封上室外光,“透你个头的气,等会曝光不好我看你找谁哭!”
“哎呀我说不用就不用!”钱平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单手一胳膊挟到杨骁小腰上一使劲就将人抱了起来,另一手将窗帘扯开。
杨骁看不见邵清明从侧门进来,一个劲和发小闹:“傻大个你放我下来!你他妈能不能别多管闲事,鼓捣你的破烂机子去行不行!?”
“不行!”钱平舟严词拒绝,“我自个儿的影棚我爱咋咋的!我就喜欢亮堂的成不——”
“清明,你来啦。”刚转身就眼尖地看见邵清明笑立在门口,钱平舟手脚利索地将人放下,讨好地和邵清明打招呼。
邵清明点点头,径直走到窗边将钱平舟胡闹拉开的帘子又关上,他不懂这些,但他知晓钱平舟的意图,更明白杨骁的专业。
如此一来,影棚里就只有拍摄区亮着明光了。打光灯齐齐站了一排,一个个都开到最大瓦数,那也很亮,房间里一览无余,可人工光始终让他有黑夜的感觉。
钱平舟绷紧了面部神经,忍不住担忧地叫他:“清明,你——”
“不打紧。”邵清明揉搓着微抖的双手,默不作声往灯光聚集处走去。
“哼。”杨骁意味不明。冷眼旁观邵清明的表现——在他看来,邵清明只不过又是一个靠人上位傍大腿的图利者。手段比钱平舟旁的一般人高明些,看似无争实则心机,涉猎范围更广罢了。
所以说傻大个就是傻大个,不入狼窝就得进虎穴。不长脑子的人啊,怎么都不长脑子。
不过这人装得还真像,一套片才拍到一半,脸色就白得跟纸似的,灯光打下去青白骇人,挺像身体不好那么回事。额头臂膀也都大汗淋漓,在冷气供应不断的大厦里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看着是虚弱得随时会倒下,呼吸不畅两股战战的,是害怕什么?
一贯进入拍摄状态后不管不顾折磨模特的钱平舟难得把相机往边上一搁,三步作两步跑到邵清明身边,将人扶到窗台前。
杨骁还是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边,看那今天被来回拉扯的窗帘再次被拉开,恼火嗤了声:“行不行啊,不行就别拍了,为了几个钱丢了命可不值当。”
拼命暗示自己年月日,避免想起往事的邵清明自然不理他。他患有惊恐障碍,是广泛性焦虑的后遗症,这几年停了治疗一直不好,遇上封闭的室内,或者室外下雨、医院单独病房的环境,间歇会发作一阵子,当初拒绝钱平舟,也用过这个病由。
好在症状不严重,他自己通过心理暗示的方法也可以保障安全。
“我好多了,”邵清明拦住要冲杨骁发火的钱平舟,“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就回。”
……
拍拍停停,邵清明一连换了多身衣服才完成工作。从钱平舟的反应看来,效果会很不错。整个过程之中,男人作为专业摄影师对他要求颇多,但也因为相熟不会太过为难,气氛愈加融洽。而在钱平舟再三承诺不会暴露他身份信息之后,邵清明签署了肖像授权书。
问题……不大吧。邵清明若有所思地盯着钱平舟电脑里的几张照片好一会儿,还是劝说自己不要太在意不要紧的事情。
钱平舟收拾了影棚,拎了一大包东西将他送到楼下,手里还拿着邵清明剩下的草莓。
“晚上有应酬?”钱平舟将装草莓的塑料袋放到他手里。
“嗯,”邵清明应了声,接过来,“也不是,肖老板说是下午三点钟。”
“这么赶?”钱平舟掏出手机看时间——两点二十,“在哪?我送你过去吧,下午我去看明明木木,顺带把草莓拿过去?”
他稍有犹豫之色。
“你拿东西去也不方便吧,”钱平舟试图说服他,“而且时间这么紧,不怕来不及?”
情理都占全,钱平舟的话有时候让他无可辩驳。明明都是普通朋友间的互动,这个男人却能让他有种被迫胁的感觉。那种感觉……太不美妙了——他很不喜欢。他不愿意因为这些虚幻的东西想起他努力忘却的痛苦。
“也不是很远,我还要换身衣服。”邵清明指了指身上的休闲装,他的打扮显然不适合筵席。
“我家倒是很近的……”钱平舟装不懂,“只是我的衣服可能大了些。”他撇了眼邵清明的头顶,笑得痞里痞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钱平舟将那一大包东西塞到邵清明怀里,拿了车钥匙转身就走,“等我哦,我送你回去。”
强权政治……邵清明默默扶额。
广茂大厦楼下,是骄阳直晒的光愿广场。钱平舟屈居的地方还是偏的,是近几年城市扩张发展而来的新区。地铁公交虽修建完善,人迹还是稀少。广场边绿化绿道已一应俱全,梧桐树林冠盖如伞,树下光影斑驳,随风闪闪烁烁。
来往人二三,多是精致扮相的高层人士,高跟鞋皮鞋哒哒哒,在空旷的建筑下空旷地响。
他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在看他的。钱平舟的悍马在身后鸣喇叭,他回头,也不注意拐角一闪而过的雪纺裙衣角。
蹙了眉,他拉开车门坐进去:“你怎么开这辆?”稍有交际的人都认得的车——钱大少爷的小毛驴,不知道跟着钱大少爷跑了多少荒郊野岭乡野村落。自有外界舆论闲嘴之后,邵清明很少再坐的车。
“装东西啊,”钱平舟将他怀里的包拿来往后座一扔,坦荡道:“小轿车空间太局促了,你不喜欢这个,明明木木喜欢。”
“是喜欢,”邵清明难得嘈了他几句,“从一岁就收到你送的模型能不喜欢吗?从小受你这二世祖的荼毒,以后连亲爹都不要了。”
“不要我要。”钱平舟说完,偷偷从车镜里看他一眼。
依旧是——神情漠然,置若罔闻。刚弯起的嘴角,又塌了下去。
那块暗朱色的胎记在邵清明微微偏过的脖颈旁开成一朵春花,靡丽至深,皎然至艳。
白璧微瑕,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邵清明无需言语,就能牢牢抓住他的眼光——摄影师的眼光,却是看